这几夜,落卿久久不能成眠,她满脑子里都是最后青檀悲凉落漠的神情。那眼神里的冰冷实在是太真实了,落卿甚至能从她的眼中感觉出一丝寒意。这大概也是落卿在这些日子里,第一次重新审视青檀这个人。
不过想来,也都无所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看她露出那样的神情,除了惋惜还能做什么呢?终究是他人的事。虽说命不久已,可现在倒是最自在的,当然也会担心苑竹修和慕离,可始终相信他们依靠自己也能自由地活下去。相比香铃、宝珠等人,那就算是自在的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把命握在自己的手里。
落卿想着这些,咳嗽了几声,翻了个身。不知大家此时都在做什么?要是死了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里?夏简之还活着吗?她是代替自己在父母身边吗?
睡不着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问题就都出来了,落卿睡不着干躺着也是不舒服,便干脆起身,坐到了窗子边。外面已是深夜,周围除了偶尔几声的鸟虫叫声,听不到别的声响。天上月亮躲到了云朵后面,看起来雾蒙蒙的,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了与无执在山上的那几年。那的月亮更明亮清晰一些,是不会如此的。她还记得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是无执毛茸茸的大尾巴拯救了自己,相处的这几年他也是待自己不错的。如今若是自己我以自己的性命相要胁,定是会火冒三丈,气得大骂自己忘恩负义吧。
想到了,落卿觉得好笑,咧着嘴笑了笑。其实自己在来到这前,从没有想过要与无执交换条件。可短短时日里,数条人命在眼前轻而易举地被抹去,还有被操纵命运身不由己的绝望,这些阴谋算计都让落卿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而最让她痛苦的是那种无力感,面对一切困境都寸步难行的无力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悲剧发生。
她是真的想任性妄为一次,替自己,更替那些比自己更可怜的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命运的主导者。
昏昏沉沉中,突然觉得眼睛好重,困意忽然来袭。落卿想着,大概是因为好几夜都没有睡好了,所以才这般困倦,便也没有在意,翻了个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觉得刚睡着,便有人推她,她也不知是怎的,只觉得困得难受,不想理会。可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她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唤她“丫头”。这声音好像是很熟悉,可又很陌生。
落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孩正看着自己。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稍起身仔细看着这个小男孩,仔细瞧了瞧,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而且这府里好像也没有见过。
落卿正想着问他的来历,小男孩倒是先开了口。“一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语气成熟老练,与这幼小的身躯极为不符。
听到这话,落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就放松了警惕,连反应都慢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傻,被眼前小男孩的外表所迷惑,易容便身这不是无执的拿手好戏,自己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总算是看清怎么回事了。”小男孩一脸的不耐烦,横了落卿一眼,又继续说道。“你最后的那点小聪明都用在了凤姑娘那了,不过你骗得了她,可骗不了我。”
落卿并未答话,而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是与她约定十日之期,看似选择权在我手里,可按计划将解药给你服下将你的命救回。可我是施毒者,你是中毒者,且你我也都是医者。我们都很清楚,以你现在的身体你是绝对挺不到你与凤姑娘约定的日期的。也就是说,不等你假死出夏府,你就会中毒毙命。你也根本没想着服了解药活下去。”
“那又怎么样?”落卿看着对方,语气平淡。无执说的没错,自己本就无意求生,去凤姑娘那也只是为了将遗言转答出去。这番说辞,一方面是为了稳住无执,让自己安静地走;另一方面也是为苑竹修做了打算,她已将最后一副假死药与他送给自己的钗子隐蔽地放在一起。若是按照原计划,约定那日苑竹修定会一同前去,自然会发现她身上的东西,人若不在了钗子会拿走留下念想。那药早晚也会被苑竹修发现,至于用法自己以前曾教过他,也许关键时刻那能救他一命。
落卿是在自己死前,尽可能为所有人都做了打算的。只是没想到无执来的这么快,离自己去凤姑娘那到现在也不过是四日。
“若是你这样不珍惜自己,十年前我就不该救你。”无执的话打断了落卿的思绪。
“十年前,我的命是你救的没错,十年后我达成了你的愿望,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你我便已无亏欠,现在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是生是死,全在我的选择。”落卿道也不示弱,面无表情地盯着无执。
“一年未见,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会如此,放在以前你是绝不会留下一句话就对苑竹修不管不问的,还有山上的那个毛小子,他能与你下山,到现在还想着你的安危。想必你们之间的交情也是不浅的,你竟然一个都不在意了?”无执看落卿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很是费解。
“在意?在意又如何?在意就能改变什么吗?这一年我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离开。与我有关的也好,无关的也罢,都因为你们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那么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我原以为,替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就是帮你完成了愿望,是好事。可如今看来,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多少人又随之展开了肮脏的计划。再这么下去,苑竹修、慕离、宝珠以及所有人都会被推到何种境地?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牺牲了,不想变成你们杀人的工具。”落卿无力地靠在床上,歪着头看着无执,眼里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