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卿跟着开门的下人穿过门厅走廊,虽已是近中午,可刺鼻的脂粉味仍然没有消散的意思,仿佛是在提醒着昨夜的疯狂还意犹未尽。她憋了一口气,不想让这股味道通过鼻子吸入身体,总觉得这是人性糜烂的味道,尤其对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犹为讽刺。
好不容易到了凤姑娘的所在住处,那浓重的脂粉味才淡了许多。下人找到凤姑娘的小丫鬟,说明了来意便退下了。不一会,小丫鬟通报完毕,带着落卿进入到了内室。
一进来,淡淡的花香很是好闻,清新柔和让人觉得甚是舒适。
凤姑娘从卧室缓缓走出来,仍是之前所见的温柔模样。见到了落卿,很是欢喜。“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主人那一直十分挂心,之前与你在一起的绿衣公子,也是份外着急。”
“竹修来过?那他现在在何处?还有无执要找的人,竹修应该带他回山上去了。”落卿心里自然是着急,与他们二人分别已有二三月了,竹修找不到自己怕是急坏了。
“姑娘别急,他们都平安无事。当日你们遇难,你被劫走以后,有一名公子来找我,将事情详细告之。询问后才知道,是绿衣公子让他来报信,然后自己暗中跟踪留下记号。我知道来的这名公子便是主人要找的人,所以便想命人即刻护送他去主人那,可他执意不从,要去寻你。无奈,我有了点小手段,将他强行带走了。如今是在主人那,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凤姑娘仔细地跟落卿解释着,说到这一脸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凤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
“绿衣公子那倒是好说,虽说当晚去追你跟丢了,但据我们手下人的查找,你并未走太远,囚禁你的地方也在以这为中心的两三座城镇内,最远的也不过二三十里。所以我们的人分头寻找,与他一直联系互通信息,他也并未走远,只要我手下的人将你无事的消息告之他,不出六七日他便可回到这来。”
“那是山上那个不听话了?”知道竹修无事,慕离也平安到了无执那,总算放下心来,想必现在让凤姑娘为难的必定是慕离,他是断不会乖乖听人摆布的。
“还是姑娘聪明,那公子虽是被我们强行送上了山,可听主人说,他在那闹的厉害,非说要看到你才行。如今虽关得住他,可是他不配合,那这也是无用的。”凤姑娘说着,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头两侧,拜慕离所赐,想必凤姑娘这几个月都倍受折磨了。
看凤姑娘的样子,落卿完全想象得出来慕离会闹成什么样。不过她也懂,为何慕离这样做,他是想救自己。他要无执明白,只有把自己平安带回去,他才会帮他们。
“是他做得出来的事。”落卿无奈地笑笑。
“如今只有姑娘出面才可解主人的忧心事了,请姑娘务必帮忙。”凤姑娘言辞恳切,起身行鞠躬行了大礼。
落卿见此忙上前扶起她,“凤姑娘不必如此,你也看见了,我已是将死之人,如今的身体撑不过半月。我此行来,一是打探他们二人的消息,二是希望凤姑娘帮我给竹修带个话,让他以后自己要好好生活。”
落卿这一般时间想了许多,只要将慕离带到无执那里,那她和苑竹修的任务就逄完成了,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自己死了,苑竹修也就没有软肋在无执那,就可以不再被利用束缚,而是去过自由的日子,这也算是有个好的结果。而慕离那,就算无执有心利用,但他也不是凶恶之人,不见得会伤慕离性命,再说慕离若真有传说中有“改天逆命”的本事,也不用自己为他担心。
“我知道主人让姑娘服了毒药,可姑娘别怨恨主人。他也是怕姑娘一去不回,主人早就将解药命人送到了我这,吩咐我只要寻到了姑娘便马上给你服下。请姑娘服了药速速回到主人那去,解主人燃眉之急。”凤姑娘说着,从柜子底层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给落卿递了过来。
落卿看着凤姑娘手中的盒子,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皱着眉呆呆地看了许久。
“姑娘。”凤姑娘轻声唤了一声,见落卿还是不接,将盒子塞到了她手里。“这能救你的命。”
落卿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盒子,打开来一颗小小的药丸映入眼帘。是啊,就这一颗小药丸,就能救自己的命,就左右了自己的一生。
可明明重生到夏简之的身体里时,就答应过自己,这一世要为自己活。无执救了自己一命,又亲手喂了自己毒药,现在自己的命又系在这一颗小小的药丸上。
明明已接受了自己将要死亡的事实,可命运又一次和自己开了一场玩笑。这一切何其的可悲可笑啊!落卿轻声笑起来,眼里尽是悲凉。这一路,见了世态炎凉攻心算计,也见了妄顾人命悲喜离合。她是真真地觉得这人世间太可怕了,也真是厌烦了这一切龌龊的勾当。
落卿将盒子轻轻合上放在桌上,对着凤姑娘说,“以下我说的话,请凤姑娘一字不落的转告给无执。我年幼时他被所救,他养育我教我医术,我一直感激在心。如今我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只为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现在他要找的人我已经为他找到,便也不再亏欠他什么。我曾立过誓,此生要为自己而活。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决定,以后不会再听从他的命令了,即便是帮他,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十日后,我会服下假死药,会有人将我埋到郊外的野坟处。如果无执认同我的话,带着解药来救我,如果不认同,那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凤姑娘没想到落卿会如此说,看她态度强硬确实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姑娘,这是何苦呢?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落卿笑着摇头,“如果自己的一生只能被人利用,被迫看尽那人性的肮脏,那我宁可现在就死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香铃还是宝珠,亦或是千祭里那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们。经历了这些,她既害怕又渴望。害怕面对人性的丑恶,可是又渴望逃离这一切,渴望自由平静的生活,渴望做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任何人利用的棋子,被随意安放或者丢弃。
凤姑娘点了点头,不再劝说。“姑娘要我转答给主人的话我都记下了,给绿衣公子的话也会一并告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心里的话能亲口对他说。”
“多谢凤姑娘。”落卿好好对着凤姑娘道了谢,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