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卿走后,宝珠跌坐在床上,将她说的话从头到尾好好想了一遍。眼泪止不住的流,发愣了好一会,才擦了把脸,将泪痕拭去。她决定去找夏子陌,无论落卿口中的事实如何,她都要自己去问个清楚。
推开门,丫鬟见着宝珠红着眼刚哭过的样子,实属吓了一跳。“果真是那个女人欺负小姐了?看我不去扒了她的皮!”
“跟她没关系,别喊了。我去哥哥那,你不必跟着。”宝珠现在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可丫鬟可不敢多言,只点头答应下来。
没一会,宝珠便到了夏子陌的住所处,她站了许久都没有敲门。一路上走来,下人们恭喜的祝贺的,宝珠没一句听进去,只觉得十分刺耳,只想赶快逃到这里来问明白,将自己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
可是真的到了这里,自己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正犹豫着,夏子陌开门走了出来,见到宝珠先是一愣,而后见她红红的眼睛便是知道,落卿去找她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宝珠说,“进来吧。”
宝珠点了点头,跟着夏子陌进了屋。
他倒了杯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将里面的糖块取出一块,放入了杯中。又将水杯放在桌上,对着宝珠淡淡笑着,“你小时候最喜欢城南铺子的这个糖块,父亲不准你吃,你便偷偷融在水里喝。其实这些年,每一年我都会去城南买一包糖,只是……”夏子陌声音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宝珠听到这,在眼圈里打转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母亲,不,吴氏真的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和我真的都是刘氏的孩子吗?”
夏子陌艰难地点了点头,这个秘密自己苦苦背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我一直不相信母亲会做出对不起父亲的事,便想追查出真相还她清白,可一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大概是母亲在天有灵吧,吴氏夜不成寐总是惊醒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出现了幻觉,总是说有人要害她。最初我也只是当作普通的病来给她寻医问药,可医者都说她是心病,用药效果也不会太好。我便格外留心起她的病症,派人去好好伺候着,这一留心果然是大有发现。
虽然吴氏支走了我派去的人,只留心腹在屋内伺候,但是她夜里闹起来,下人必是故不上那些,我有人也便混进去查探。回禀我的结果是,她说的都是“你不要害我,是你自己命短。”、“你儿子我照顾得好,我对得起你。”、“夏简之那个贱人是她自己该死。”、“我才是当将军夫人的命,你不配。”类似这些话。
如此我自然是猜得出八九分,剩下的也便是找出确切证据了。其实也不难,她的贴身丫鬟跟着她几十年,自是什么都知道。还没等我严刑拷问,她便什么都招了。
吴氏见事情败露,也不再狡辩,承认了自己这些年的恶行。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父亲一直都是知情的。
他知道这一切之后,并没有像我一样对吴氏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而是对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在揪住不放了。我进而追问,父亲才承认,当年她是一眼便识破了吴氏的奸计。可是当时他仕途不顺,看似受重用,却总是被先皇派去危险而边远的战场上。而此时,吴氏的娘家曾不止一次暗示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正室,若是那样自当全力支持他。
一边是多年无用的糟糠之妻,一边是能助自己权倾朝野的侧室。父亲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只牺牲一个女人便能换来无尽的权力和财富,谁都会这么做的。”父亲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把母亲的生命说的那么轻贱。
“我发了疯一样,不顾父亲的阻拦,当着他的面,亲手杀死吴氏。我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定是像恶鬼一般可怕。我虽然杀了凶手,可我还是无法原谅父亲,他是帮凶,他和吴氏一起害死了母亲。父亲见我当时的样子,也是吓坏了。”
“这几年新帝登基,将朝中利益网逐步瓦解,父亲自然也不例外,被新皇削掉权势后仅剩一个大将军的空壳。在外他被架空了势力,在内我这个儿子还恨他入骨。所以他便借机归乡养老,皇上自然是准的,就这样这个家里,也就只剩下你我兄妹二人了。”
宝珠一直静静地听着夏子陌陈述的一切,她不得不相信对方。因为吴氏的梦魇之症自己是知道的,幼年时也确实隐约听到过她喊过什么“不要杀她”、“刘氏什么的”。只是自己并未留心,又被丫鬟搪塞了过去,所以一直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没往这方面想。
如此,落卿没有骗自己,吴氏确实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虽然听了落卿的话,宝珠心里已知道,可是还是不愿承认。如今听完夏子陌这一说,自己再不愿相信也得清醒过来,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呢?何苦自己这样扛着?”宝珠对着夏子陌大声喊道,语气中隐隐透着心疼。
“我不是吴氏所生,虽有感激之情有,可与她始终有着隔阂。而你与我不同,你从小便以为自己是她亲生,视她为生母。我如果告诉你,你这么多年尊敬爱戴的母亲,其实是杀人凶手,是害了自己生母的人。你如何受的住?若是现在你身处危险,我宁可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想你伤心难过。”
“都说哥哥聪明,宝珠倒是觉得哥哥实在是傻的可以。是宝妹不懂事,让哥哥为难了。可哥哥说我如今身处危险,这是何意?难道,是指圣旨赐婚?”
夏子陌郑重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无论是皇上还是墨夷,都是在利用你,你不能嫁。”
宝珠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也不明白其中的权势利益之争,只觉得一时间天塌地陷,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