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落卿并未和对方接触,而是每日如常看书弹琴。此时暗处眼线必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暂时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就这样过了约十来日,守卫们的警惕已消了大半。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便趁着守卫换岗的空隙,来到了与旁边别院相临的墙下。
此时已经深夜,稍有声音便可能会引起守卫的注意。可也只有此时才是最好的机会。落卿小心地敲了敲墙,并不确定对方可以听见。
轻轻地敲了有十几下,见对面并无回应,又怕呆久了惊动守卫,便起身回屋了。
刚吃过盈儿送来的早饭,想着从她那得到的消息:那人是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并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正想着,思绪突然被男子的读书声打断。只是这读书声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男子的声音很是嘹亮,听得很真切。
这不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吗?听起来是都读出来了,可是有的断句并不对,而且还有时要迟缓一会才能读下去。
他绝不会是偶然兴起读的,落卿仔细想着,一定有什么地方没注意到。断句,停顿,李清照,《声声慢》……停顿!没错,是停顿!
他在‘是’和‘谁’后面分别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读。他在问我是谁。
怎么回复他是问题。首先说话怕是会引起守卫的疑心,其次落卿也怕话说的多让人听出来是女人。
她想了想拿起了琴,走到了墙边,琴角看似不小心地碰到了墙上,发出了不大却足以让对面听到的声音,然后走向了湖边。
白天一切照常,晚上又悄悄地来到了昨晚来过的墙下,轻轻地敲着。没几下,就听到对面转来了刻意压低的男子声音。
“你是谁?”墙的另一边传来了对方小心而警惕地声音。
落卿听得出来对方的疑心,别说他,就是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对方,只是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也是被囚之人。”
见对方半天没有回应,怕是不相信自己。“我的身份很特殊,不便相告,可是我没必要骗你,你去丫鬟那打听一下便知我一二。”
“那你我如何联络?这样怕是没有几日便会被发现。”对方稍迟疑了一阵,又低声开口道。
“你屋里也有书对吧,《三字经》可有?古琴可懂一二?”
男子想了片刻,“《三字经》有,古琴不知。”
“那好,现在听好我说的话。古琴有5个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你回去想办法分清这5个音,然后拿出《三字经》对照。我在弹完一段曲子后会停下约半柱香。然后会弹一至两个音,你便要找到对应的宫商角徵羽转化成12345,这便是页数。”
“然后再弹奏所弹第一个音便是对应由右至左竖列的第几列,而这个音弹几下则是……”
“懂了,先是用音色找页数,再用音色看竖列,弹几下则向下数几个字。”男子没等落卿说完就接过话,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聪明才智。
果真是个聪明人,这就好办了。“没错,就是如此。那我们试一下,‘宫羽,角角角角角’。”
男子想了想,宫对应的是1,羽对应的是5,角对应的是3,有5个角,”是15页,从右向左第三列的第五个字。可对?”
“对。如此便可以了,这几日我会尽量多在屋里弹琴,你可分清了告诉我便是。多加小心,告辞。”落卿见对方已知晓沟通的方法,便即刻离开了,怕的当然是被守卫发现。
男子听着落卿离开的脚步声,看着光秃秃的墙心里迅速盘算着什么。
约么有半个来月后,落卿正在屋里练琴,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蹩脚的读书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已事好。’落卿将收到的信息串联起来,又是李清照的诗。这首《武陵春》还真是应景呢。
这天晚上落卿在屋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今天在对方那得到的信息:权力、利用。
其实对方不说,自己也清楚,能将自己带来囚禁在占地面积大如此大、佣人守卫又多还不被别人怀疑的地方,便极有可能是权贵之人。
至于利用,我们不都是在被利用着么?从无执到墨夷。无执,你的愿望可实现了?墨夷,仍然谢谢你履行了约定。
转眼间,与对方用密码的方式传信已有一个月多了,我们虽都未过多提及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是谁,自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逃出这守卫森严的牢笼,可是通过二人的交流却发现想逃出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困难,一时间二人陷入了绝境。
正当两人都一愁莫展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月茹突然找到落卿,说他家主子要见她。
落卿被请到了另一间别院里,古朴宽敞的会客厅内却空无一人。月茹退下后她正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却被突然响起地说话声吓了一跳。
“来了便请坐吧。”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安静会客厅内。
原来说话人是在屏风后面,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吗?落卿想了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小心地看着屏风的方向,不知对方还会有什么举动。
“不必拘谨,想必你也是知道我为何要带你来这的。”屏风后的男子似轻笑了一声,“你可有何要对我说的?”
对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让落卿觉得很是压抑,可仍然强撑着想在气势上不要输的太惨被小瞧下来,“您找我来自然是您有需求,那又何用我说什么?”
“哈哈哈。”对方闻言,竟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个嘴硬的。不过这样才不枉我留你到现在,你觉得你还出得去吗?”
“那便取决于您想如何利用我了。”对方的心智成熟,步步为营,落卿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事情与我计划的有所出入,不过也不是不可挽回。这是由于我的手下太笨呢?还是你太聪明呢?”男子语毕见落卿并未答话,又开了口,“你说呢,姑娘。”
听到对方的话,落卿心里咯噔一下。并不是没想过被识破了,毕竟来了这么久对方都未有行动,只是看对方的态度,怕是早就知道了。
“既然您早就知道,还能留我到现在,必定我还是有可利用的价值吧。”对方到底在密谋什么,不知竹修那可办妥了。落卿一边与其周旋一边考虑着对策。
“看来不是我手下太笨,而是你太聪明。那日晚上带你回来后,便发现你是女子了,本是不应留你。可是我的手下将那日晚上你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我。我便知道,你的利用价值还很大。”
落卿闻言一惊,自己怎么会没想到,他的目的原来是这个。“你想利用我引出他来。”
“那晚你与他们说了那番话可见你们交情不浅,见你受难他们定会来救你,那二人中必定有一人是我要找的,所以我只需等待即可。”男子语气平淡地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你要找的人,并不一定会来。”落卿没想到自己的处境竟比想的还要糟糕,额头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算那个人不来,也必定会派人有所行动。到时再顺着线索,想找到他便不是什么难事了。不过还要谢谢你将他带出千祭,这可帮了大忙了。”
一切都在对方的谋划当中,落卿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真的只能任人摆布了吗?等等,既然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那为什么要找我来,只为了和我说这些?
“可是也总有些在你意料之外的事发生,没错吧。”这场脑力战中,落卿虽不可能赢,却也不想输的太惨。
屏风后的男子稍稍一愣继而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啊,可知聪明可以救你一命,有时也可以害你万劫不复?”
“不试一下又怎知是何结果呢?”落卿终于稍松口气,故作轻松地答道。
“好,既然如此好我便成全你。你不是对你的邻居很感兴趣吗?那我就让你们更近一步如何?”男子突然换了语气,话语中的冰冷让人不寒而粟。
果然还是被识破了吗?看他的这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你想如何?”
“也不想如何,只是一个是意气风发的男人,一个是正当妙龄的姑娘,要是放在了一起……你说这被关了半年之久的男人会如何做呢?”
落卿被对方无耻的想法气得攥紧了拳。“在下完棋前就毁了棋子并不是好打算。”
“谁说我要毁了棋子?我只是要惩罚不听话的棋子罢了。惩罚完了,只要不消灭,它的利用价值还在,甚至会更多。”男子听了落卿的话,并未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可不是什么善类,最好不要激怒他。我虽能保证你活着,却不能保证他会如何对你。”
落卿死死盯着屏风,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知道不可避免的危险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