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海边的对话
随着东方灵的飞机消失在慕容雨的视线，轮椅上的天问祭司突然开口了：“慕容将军，上飞行器，我们去你登陆的海滩吹会风，聊聊天。”
“用得着这么费事吗？”慕容雨依旧望着天空，淡淡地问道。
“隔墙有耳，大海边，还算安全一点。”天问祭司把身体往轮椅上微微一靠，继续说道：“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吧，到了大海边，我一起告诉你好了。”慕容雨想了想，点了点头，很快就安排了新卫队，连人带轮椅，上了飞行器，飞向了当初登陆北金罗道的海滩。一行人到了海滩，由于禁海，海滩附近早就没有了金罗人居住，新卫队在距离海岸大概300米的地方拉开半圆形的警戒线，随行的两位天问司的三级天女祭司，在离海岸大概100米的地方站着。慕容雨推着天问祭司的轮椅，两个人在靠近海岸的地方停了下来。夏日的海边是最舒适的，微热的海风轻轻吹过脸盘，扫去了城市的燥热，略带腥味的空气，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战况。两人不说话，在海边发呆发了一会，看着海浪缓缓地拍打着沙滩。
“陪天音看过大海吗？”
“没有。你怎么关心这个？”
“东方灵呢？”
“看过。”
“自从离开家乡，好久没看过大海了，今天是第一次。你觉得我这一年来一直在勾引你吗？”天问祭司突然笑得很甜。慕容雨低头看了看，发现天问祭司放松地靠在轮椅上仰着头看着自己，还是那招牌的伪笑。
“我希望，那好办。不过，你应该不是，那就麻烦大了。我在中土的形象，已经被你和东方灵那个戏精败坏得差不多了。没有人记得我曾经在东北前线出生入死，也没有人记得我差点在现在的海滩支撑不下去。”慕容雨笑了，很老成而世故的那种笑容。
“人民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传，习惯了就好。”天问祭司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始解释起来。
“不要绕弯了，你和大祭司到底想干什么？至少先告诉我一部分。”慕容雨收起了职业笑容，开始一脸严肃地看着这位陌生的老同学。
“你相信命运吗？”天问祭司显然不想太快正面回答。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不过，我还是信的。因为，曾经的很多事情太巧合了。”慕容雨长叹了一口气，可能在回想当年的那个热血少年。
“我们想利用你，改变天女阁的命运。”天问祭司也开始正色：“我们都40多的人，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虽然偶尔调调情还不至于恶心死周围人，但毕竟已经老了。从一年前起，或者说更早，天女阁就在茫茫人海盯上了你。你看，我在轮椅上假装这么一坐，换来了300多人的新卫队，这个买卖不亏。再把上官鑫儿按在天女阁，只要不和东方灵冲突，也算栓住了你。我们希望你的第一效忠对象是天女阁，而不是中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叛国的言论，怪不得你非得逼我来海边。”慕容雨略微提高一点点声音，略带一点恐吓。
“到底谁叛国还不知道呢？如果从末代王朝的余党看来，我们哪一个不是叛国分子，不论是军方还是天女阁，又或者北厂。而且，叛国与否，那是胜利者说了算。卞氏何罪，怀璧其罪。你知道吗，有的时候，能力太大，也是一种罪过。”天问祭司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声音不能太大，不过到最后一句，却有点像泄气的皮球，长叹了一口。
“能力太大是罪过，这我倒是知道。就像在学校，如果你能干点什么，老师一定把你用到死。你要是借故不干，那就是你的罪过。如果你学习成绩好，却不理会来问问题的成绩差一点的同学，人家也是恨你。”慕容雨恢复了平静，两人就像故人一样开始闲扯。
“天女阁的错就在于能力太大。我们是坚定的有神论者。天女阁的设立也是服务于这样的基本立场。但是你知道，随着科技的发展，有两拨人，第一拨坚持无神论，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或许从科学的角度，神不过是更高级文明的人，这个也有类似的案例，但是至少以我们天女阁的实践来开，即使这个论点是对的，我们目前还远远没有强大到去挑战神所安排的命运。第二拨人，他们也相信神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像天女阁这样，建立了如此完整的组织架构，以及保存并传承了如此完整的玄学。他们也非常惧怕天女阁的战斗力。但是天女阁的防御实际上相当的脆弱。我和大祭司都看到了天女阁的黄昏。不过仁慈的创世之神，倒是给了我们救赎的机会，而你，就是那个机会！”天问祭司的描述让慕容雨平静的心湖顿时波涛汹涌起来，他一时间沉默了。
“那我的命运呢？还有天音和东方灵的命运呢？”良久，慕容雨似乎找到了重点。
“命运既然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已经身处在创世之神的游戏局中，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或者只能模糊感知到大概。大祭司不停找借口把天女阁各个司调走，也是为了天女阁的姐妹们着想。但是你要知道，无有离者不足以图将来，可是无有留者，就不足以保护那些离开的人。天女阁10个司，已经调出来7个，剩余3个，不能再少了。天音司也要留下来。天音司在与北罗决战之前，一直是中都高层眼中天女阁最重要的部门，留下天音司，留下大祭司，在外面的姐妹们才安全。”天问祭司开始直面慕容雨的重点，虽然还是有点绕。
“看来大祭司把自己和天音司都当成肉票了。那绑匪呢？”慕容雨开始略带调侃，更多是苦中作乐。
“时机未到。我说了，我们现在已经都在局中，所以，只能走一步才能算到下一步。先打完南金罗这一仗再看看情况。”天问祭司一脸无奈，这样的回答确实有损天问祭司的威名。
“哦。你们天问司的姐妹都很漂亮。可惜我老了。”慕容雨见问不出什么了，就开始转移话题，难得出来吹吹风，何苦那么早回去。
“你想得倒美！凤凰司的不是也不错，红衣银饰，不仅人长得不错，打扮也合你胃口吧。那天只是气气东方灵，顺便让她回去大嘴巴的时候在亲戚朋友面前败坏败坏你的形象。反正她大口一开，很快会传遍整个东南第一道，然后是整个本土。”天问祭司一脸不屑。
“你们果然够狠，自己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可以告诉我的，好歹我就算死了也死得明白一些。”慕容雨又笑了，他还是缺乏和这些天女阁的同事打交道的经验，正好学习下。
“之前我已经放出风声，说你看上了那个金罗女刺客。好像上上下下只有你不知道。”天问祭司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老同学。慕容雨则瞪大了眼睛，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反正自从天问祭司缠着自己聊天开始，名声恐怕已经彻底臭了，再臭一点也变不了质，只是程度差异。
“大海果然是好地方，总算让你说了点实话。”慕容雨眺望无边的大海，不由感叹到。
“那我对着大海说我真的喜欢你呢？”天问祭司突然认真地看着慕容雨，眼含期待。
“谢谢！对不起。或者，等我们先熬过天女阁的黄昏。世事难料。”慕容雨耐人寻味的回应着。
“哎呀，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是我在追求你呢还是你在勾引我。”天问祭司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那种，酒窝又出来了。
“以后不就知道了，世事难料。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搞不好哪天就变心了，把你和天音全卖了。”现在轮到慕容雨露出一脸的奸笑。
“哈哈哈。”天问祭司放声大笑，这次笑得很大声，尖锐的笑声划破海风，直引来了新卫队的注意。在新卫队的成员看来，慕容雨铁定和天问祭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唉，真是幸福的男人。不过，在一阵愉快的互相调侃之后，慕容雨想起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他试探性地问：“像我这样的人，老婆孩子一般都在北厂的监视下。你们，该不会搞什么小动作吧。”
“是我们，我们怎么会搞小动作，要搞，也是把北厂那些碍事的家伙处理了。”天问祭司对这个问题显然有备而来，而这样的回答显然让慕容雨一阵阵发凉，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你放心，凤凰司的人还有诸葛家族，那都是人才辈出，连前金罗的前线总司令都能处理掉，何况几个北厂的暗哨。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北厂能干掉前金罗的前线总司令吧？”看到慕容雨不大相信，天问祭司继续宽慰慕容雨。
“那为什么在东北前线没有出动凤凰司的人？”慕容雨小心地问。
“这里面牵涉到一个小秘密，四大豪门祭司有自己的防区，出了防区，你说水土不服也好，或者是方言差异也好，战斗力都要打折扣。”天问祭司的解释倒算合理，慕容雨也不再追问。
“今天难得这么有空，给你讲一些我们天女阁的黑历史吧。”没等慕容雨的冷汗干透，天问祭司就开始了新的话题，“自王朝末年开始，天女阁就流传出一句语言。青龙升，天女落。从那时候开始，四大豪门祭司通通被这句语言给连累，受到历代大祭司严厉打压。而青龙祭司所在的东都龙氏一族，更是几代族长和青龙祭司都郁郁而终。”
“还有这样的事情？”慕容雨显然不知道情况，很吃惊。
“其实这句预言被改过了。真正的语言是，天女落，青龙升。前后一改因果关系完全相反。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历代青龙祭司依然忠心耿耿吗？东都龙氏每代族长即将归天前，大祭司都会亲自解释真正的预言，因此历代族长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要全族的祭司和或者的长者们立下重誓言，永生不得叛变天女阁。四大祭司中，最早一直以腾蛇为尊，中土北部草原各道，基本没有敢直接对抗腾蛇祭司的部落。王朝末年，腾蛇祭司带路，小公主一行才可以畅通无阻通过大草原。自从共和国开始，历任腾蛇祭司就受到严厉打压。本来腾蛇之下应该以青龙祭司为尊，青龙祭司又被预言拖累，所以当下，凤凰祭司才是四大豪门祭司之首。白虎祭司家族在西都，一向与世无争。”
“哦。”这些八卦信息慕容雨还是要一点时间消化。
“但是你要记住，阿雨，青龙的势力是最大的。东都背山面海，又有深水港口，经济异常发达。龙氏一族多年经营，产业遍布东部以及东南各道。最关键的是，从王国时代一直到共和国时代，有海军的地方，就有龙氏族人的影子。龙家的女子，也包括青龙司的人，又多和东军以及海军的各级将领联姻，比起只会逼供和刺杀的凤凰司，青龙司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不知道青龙司的青龙祭司长得如何？”慕容雨突然打断了话题，今天的信息量太大，要好好消化消化了。
“本来东都的女子就最爱打扮，没有什么不敢穿的。不过青龙司的天女祭司，她们比谁都热爱祭司服。青龙司的天女祭司，几乎是天女阁里面唯一成建制按照古法留发的。而且龙氏一族推荐候选祭司的时候，几乎都是推荐那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且有古风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中土不好找了，中都军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娶青龙司的天女祭司，不是没有道理。”天问祭司也不生气慕容雨的打断，正面回应了慕容雨。
“唉，听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想离婚了，哈哈哈。”慕容雨仰天大笑，这次倒是没有什么人关注，习惯了。
“这个事情倒是在大祭司的规划中。”天问祭司冷冷地应了一句，翻了一个白眼。
咳咳咳，慕容雨正在感觉良好自我沉醉，瞬间呛了一下，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再次圆睁双眼，以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天问祭司。
“看什么看，宁拆十桩姻缘，慎拆一座神殿。不就是让你离个婚吗，有什么好激动的。”天问祭司一脸的鄙视。
“随随便便破坏自己人的姻缘，这难道是我们天女阁的作风？就算是，恐怕你们得到的是一具男尸。”慕容雨悻悻地说道。
“姻缘天注定，天女祭司虽然厉害，也不是随心所欲，你也不要想太美。你现在要是对青龙司有想法，小心我们天问司替东方妹妹先出个头。虽然青龙司的天女祭司，恐怕比凤凰司更对你的胃口。不过，我听说，青龙司的天女祭司从来只有丧偶一说。这点倒是和凤凰司很像。”天问祭司句句话绵里藏针，把慕容雨从偶尔的放飞中拉回地面。看来自己真的只是个风筝，走到哪里，都有人牵着线。果然越漂亮的女祭司越可怕。目前看来，似乎还是平时不以真面目见人的天问司的女祭司最安全一些。
大海啊大海，何日带我回家。慕容雨想到这里，不由得惆怅起来。三年又三年，儿子一天天长大了，自己还飘在大海的一边。
烟雨三千里，里里皆无妾。
旧梦二十年，年年俱有君。
慕容雨突然随口胡编了几句。天问祭司也开始感慨起来，不过末了，天问祭司叫慕容雨把耳朵凑过来，悄悄来了一句，“这首破诗，以后就是呈堂证供。”
慕容雨不慌不忙应了一句：“想听还有。反正现在形象已经坏了。”说完，只见两人先是互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视一笑，继续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