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到了12月21号。
早晨6点,轻微的闹铃响起后,几天来依旧警觉的刘云,便翻身起床,快速将手机闹铃关掉。按照计划的那样,开始穿衣也不洗漱,便出了门。
乘着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床,出项目部在工地上跑一圈,锻炼一番。
不是刘云有了什么大计划,也不是刘云在给自己打什么基础,变成什么强者。从来刘云就知道,就拿杀人来说,有无数的方式方法,刀枪剑戟,黄赌毒骗。肉体,精神。
强者,也分很多种。每天穿的金碧辉煌,耀武耀威的,耍狠斗勇的那是二傻子,那不是强者。
刘云就单纯的只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了,这才短短几天。刘云就觉得自己要是哪天一个没缓过神来,没忍得住,可能真的会杀人,还可能是杀一片的那种。
刘云不知道什么所谓的杀心,杀气。
他只是熟悉过温热的血浆,顺着刺刀刀柄从敌人身体里流淌得满手的滑腻感觉,血液溅射得浸透衣衫的畅快。用尽所有办法与勇气后,将敌人杀死后的刺激感觉。
就像那尝过了血腥味的野猪,还会继续吃奶吗?
刘云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却一次次的在脑海里计划着怎么去摧毁,怎么去毁灭。
当拿着已经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与工作,来再三烦自己的同事。刘云嘴里应付着,头脑里却不由自主的拿起签字笔,在分析是从眼角里刺进去,还是插喉管,才能更快的让对方失去反抗力。
当已经没他刘云什么事情的会议,打着电话,都要将他叫过去到场的会议。
他在计划,怎么样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从桩基队的工人手里,拿走几根雷管和施工爆破的炸药,将这里让自己厌烦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后。
当看着一群所谓的领导,在他们自己的小食堂里,兴高采烈的吃着饭的时候,他在回忆大岚村里哪里有卖老鼠药的,或者除草剂的地方。只需要路过他们小食堂的门口,轻轻的一弹。
所有的聒噪,都将安宁。
当刘云感觉这杀戮和鲜血,距离是这么近的时候。仿佛触手可及的时候。
当前天早晨起来,真的看到自己衣柜下面,旧衣服包裹的炸药,老鼠药的时候。
床底下自己偷偷放着的1米来长,直径φ28的带肋钢筋棍的时候。
刘云就不敢在让自己闲着没事胡思乱想了,他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必须让自己做点别的事情。
所以刘云拿出了,原本记录工作当中紧要数据的笔记本,规划起自己以后每天的起床时间,早晨运动量,上午的工作量与闲暇的该干点什么,中午的午睡,下午晚上的运动量。
严格的执行起来。
他不想将自己美好的世界,变得一团糟。自己是用死亡才好不容易换来的,哪怕到现在依旧不确定那是不是梦的情况下,他也想珍惜,毕竟自己这触手可及的,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哪怕,刘云发现了世界的本质,没有以前想象的那么艳丽,有的只是一群人在会主动或被动的被染成了灰色。
但是孟烦了他们那群溃兵,估计就算是美梦里最极致的场景,也不敢想象的日子。
自己正一天天的享受着,今天,明天,后天还有无数的未来。
自己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有人正在为自己的岁月静好,而负重前行。
自己怎么可以轻易的就打破,刘云让自己珍惜。这比所谓的变强,所谓的成功更重要。
昨天,刘云是沿着项目部大门的S120省道,右转跑了几百米后,就跨过省道进入岔口,在磨依盘大桥的施工便道上跑了一圈。从大桥的左幅28号桩基对应的施工线外的便道,一直沿着蜿蜒的山路,和公司开出来的施工便道上,崎岖的奔跑着。
跑到0号桥台后,大概又是半公里的路程,跑出了这2号施工便道,回到省道上,接着是一个大下坡,轻轻松松的就跑回了项目部。一趟下来刚好错过点名时间。
今天刘云不打算这样跑,换个套路。就沿着省道这个大上坡,跑到2号便道的入口。
省道两旁的竹林,还在晨雾中,看起来影影绰绰,相应着左边的鱼塘。一片仙家景色天然雕琢,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栽种的桉树林,就没这样的意境了。当地人贪图它的生长速度,一两年就能长得有成人小腿粗细,长得还高。入目所及的山峦谷底,到处都是成排就列的像是一个个受检队列士兵般。
在跑的一身都开始疲惫酸软后,刘云这才进入这崎岖的山路2号便道的入口。
这不仅让刘云多多少少找到了当时在缅甸,没日没夜的赶路逃命的感觉。还有点更加有刺激,因为没人追赶,也不用担心掉队,更不怕一下子把体力跑没了,只能等死。所以一路上,刘云都是在全力跨步。
要不是刘云依旧可以回忆起在缅甸每一刻,要不是刘云还能记得和鬼子厮杀的时候,那面孔的狰狞依旧清晰的话。
刘云可能真的没有这个意志力,跑完这一圈。
跑上坡路,本来就费劲。而且这个坡度有多陡?以前刘云骑着摩托车,走这一段的时候,从来不点油门,但是那滑行的速度,比他在平路上开4挡都快。
刘云也奇怪。身体,依旧是以前的那个肥胖臃肿的身体。
自己却好像真的不是以前那个自己了。
奔跑途中,肺部累的像风箱一样,嗡嗡起伏。喉管到口腔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衣服,发间的汗珠,更是像开的水龙头一样,不要钱的一滴滴像下滴落。
到2号便道路口后,刘云已经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全身却又通红的像是火烤了一样。
然而,身体上的无力,却并没让刘云有多少太大的感觉。
精神上的坚毅程度,让刘云觉得,也就那样。
并未停留的他,沿着便道就往回跑去。
这一次在这条路上,就没有昨天那么轻松了,坑坑洼洼,拐弯抹角,一会急上坡,一会急及下坡。还得随时注意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石块,土块。
特别是13号桩基那段几十米的路,滚落了一堆的大小石头,混凝土块。极其难走.....
这次跑了这么大一个圈到达项目部以后,已经是6点48了,没时间掩饰自己身上的汗水,也没有时间在乘热做几个俯卧撑了。
刘云更没回寝室,劲直走向了国旗下。但是未站入人堆。
等人群都排好队以后,他才慢悠悠的顺好气,排在了最后。
点名完毕,刘云冲干净全身的汗水后,去了趟食堂。一碗面条,四个大鸡蛋。就是今天的早餐了。
现在的刘云哪里还会顾忌自己190斤的体重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和迷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东北汉子,可是有过为了一口西瓜,差点没被打没半条命过。
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刘云都会翻出那部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
看着那锅白菜猪肉炖粉条,刘云不仅在一个人的时候,泪流满面。
没了自己的土豆,这能好吃吗?
一群渣滓。
加下来的几天,有的事情做了。快到月底了,各个施工队开始陆陆续续的到项目部计价要工程款了。
项目部也要像业主计价了。
给施工队计价,是刘云以前在工程部的活儿。
问业主单位计价,是现在刘云在计划部的活儿。
上个月,计划部部长,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没有计,只能在这个月一起将两个月的工程量计价单做好,上报上去,等待拨款。
工作方式和计算方式,刘云都门清。只不过是表格和格式略微的有所变化而已。
事情除了多了一点难度啥的都不存在。刘云分到了全标段,5座桥梁下部结构的桩基、墩柱,系梁,承台,盖梁,上部结构预制T梁,预制箱梁的完成量。混凝土的,钢筋的,具体数量。
也就花点时间,仔细的头脑。刘云都能完成。
而刘云,急需的也正是这些。他不管是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都出来不怕事情多。
以前是他个人的性格,安分。该他的工作,一天都不敢拖拉。拖拉,也就意味的堆积。没有人会为他分担。只会更多。
现在是,他却是因为不敢闲下来。他怕自己真的哪天就将炸药埋进会议室,办公楼。
更怕自己将老鼠药,一不小心就弹进领导们的菜汤饭碗里。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刘云,无意间透露出来想杀人的杀机,压抑情绪的沉默。已经让整个项目部都没人还能随意的和他谈天说笑了。
更别说,和他勾肩搭背的开一句玩笑。
或者晚上约顿酒,在商量着什么时候有空,去嫖一下子了。
十个工地,九个嫖。一半行贿一半贪。都不过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白天干完工作,晚上加完班。回到寝室,就算在晚,刘云给自己规定了俯卧撑,做到极限。也不规定数字。
做完后,出了一身的汗,一身舒坦。
从村里买的白酒,刘云每晚都会倒上小半瓶在寝室外的墙角向西的方向,给那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死鬼们喝点。如果没有投胎的话。
如果有做了那孤魂野鬼的,还不幸断了香火的,又被自己这样享受着他们拿命拼来的太平后辈们忘记祭奠的。抽空就来喝点吧。
至少,自己的这份,不带任何奢望,不带任何颜色,青色也好,红色也罢。那都是上面的人在闹腾,关大头兵什么事。
两个字,干净。
要是让管够,就困难。买多了,就容易出事,出流言。
现在就自己给项目上的压力,已经够大了,要是在闹上酗酒了。那就好笑了。
刘云现在自己锻炼也好,悄悄地研究佛经也好。都是闭着人的。
正所谓,宁叫人知,勿叫人见。
他宁愿背着,现在满项目流传的那样,我刘云自闭了。也不愿背上,我刘云疯了的流言。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疯,就像他依旧不知道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那样。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