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哪堪真如棋,落子何来根深固。
从来都是世事持棋,推动着人们向前身不由己的走着,向来都是人的屁股在决定着各自的脑袋。
就像刘云,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士兵,原本信心满满的跟着众人参加到中国远征军的队列当中。
原本一无是处的他,在恐惧的支配下,突破自身体能的极限,学会了疯狂的逃跑,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开枪。
恐惧确实是个好东西,他能让平常散漫的人,在一瞬间就全神贯注的去做一件事,想一件事。比如挣命,比如豁出去的拼命。
就以前的刘云来看,他总是觉得生活和活着的成本好高,需要暖和好看的衣服,需要耐穿舒适的鞋子,必要的手机、电脑。结婚的时候要车、要房。就连定个小目标都得一个亿。虽然曾经的他下意识的回避这些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到后来甚至痛恨长大。但是这累累大山,始终在他每每在梦回时分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现在的刘云猛然发现,现在的他没了生活,即使是想要活着也很是单薄。
需要的可能只是一点点的运气,也可能需要自己变得麻木,并保证自己别停下来要跟上部队的脚步,还别被鬼子咬上来的时候咬死,并保证自己的呼吸也别停下来。
若是归纳成一句话,那就是乞求自己别死,乞求老天爷别让自己死。
刘云不知道自己昨晚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以前的他,像这样猛烈的奔跑上四百米,就将他累的头晕脑胀,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而最近,不仅仅可以没命被鬼子追上一个上午,现在还可以毫不休息的狂奔一宿。他不知道自己突破了自己多少次的极限,也不知道多少次的觉得与其这样跑下去,或许放弃后死去才是真正归途。
但是那一路上看到的死亡太多了、太惨了?
而且在昨天下午那样的情况下,那样的近距离触碰了和感悟了死亡后,刘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崩溃,在对于死亡和生命的理解,对于未来和希望的判断已经混淆麻木。
像块被拧干了所有水份的海绵,不只一次的在黑夜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实的存在着、活着,还是其实他早就已经死去,现在的自己其实只是一个鬼魂,只是习惯性的跟着团长他们在飘着。
因为他就像真的看到了团长嘴里念叨的那一个个死去了的人影鬼魂,布满天空,自己就像是其中一员。
麻木的看着,听着乱糟糟的一片,都在讲述着自己是为什么死去的,但是刘云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死去的了,就像他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生活的目标和活着的意义一样,又在一片纷乱中忘记了自己死去的原由。
直到郝兽医在给他包扎时腿上伤口时传来了痛楚后,直到团长在骂够了残余的众人终于再次承诺要带他们回家。
回家那两个字的重量才将他的灵魂从那轻飘飘的云层里再次将他拽了下来,落入了他一身沾染尘埃的肉身里。
回家、、、
刘云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因为年份不对,即使跨过遥遥千里,到了那片熟悉的地方,也估计是物非人非吧。
现在的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他所能看到的人和物,都是刘云熟悉的理解的知道的地方,看到偶读人虽然不一定个个都能对他和他们有着微笑,但是至少不会有一看见他和他们就会有人端起枪要拼命的。
这仅存的小队用脚走出了潮湿晦暗林海,灰溜溜的心和神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收回来。
一天里除了赶路,就是走的日子里,让刘云也开始不在那么的在意时间,也知道了为什么麻杆不要手表的原因了,一方面是他看不懂,一方面是这一路的赶路行走,时间真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还不如一颗能吃的野菜,和麻杆吃剩下的一点点罐头重要。
仅存的小队就这样奇迹般的,在龙文章的带领下,没有丢一下一个伤兵,没有一个掉队。
幸得如此,刘云这样伤了一条腿的人,在麻杆的搀扶下,在队伍的照顾下,才得以和他们在不间断的走了一天之后,汇入渐密的人流。
缅甸各个地方幸存的残军,一个个还没来得及走完拖家带口的同胞白姓平民。
也是在第二天,刘云的腿才在郝兽医煮熬的鱼香草汤内服,针叶苦蒿外敷的帮助下,将已经肿起来的左腿消取炎症,变得好转。
当然,这也不可抹除刘云在看着腿上一直不见好转后,在中途休息时,将武士刀烧红,贴放在伤口上,将之烙了一遍的功效。血是制着了,但是烫过的结果却是肿起一大坨。
看着龙文章混入陌生的人流里,竭力的想要将各方队伍合流成一股。然而耗了半天最终结果却是就拉拢了一个人回到了孤军小队。
看着,已经差不多不需要麻杆搀扶的刘云,又看了看众人的弹药剩余,然后他告诉众人他准备咬一口掉在后面的鬼子斥候。
除了跟着他们,早就没地方可去,没事情可去的刘云,最终决定跟着去看看外。其他几人依旧是二话不说的听从安排,当然迷龙飘了,有钱了已经,他那一车的物资让他有了顾虑。
商量好的众人,留在了人流的最后,找好潜伏点。
刘云他们从溃逃开始的那个晚上到今天为止,溃流的第三夜晚在埋伏中悄然度过。
刘云躺在地上,看着手中和麻杆交换过来的三八大盖,怎么都有点觉得它是那么的陌生。
他已经开始害怕自己打到人,更害怕被它一样的东西打到自己。
不是刘云不喜欢不会用他从要麻那里捡来的轻机枪,而是他觉得在他拿着那把枪的时候,觉得是那么的烫手。觉得脑门刺痛。想不通自己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想不起要麻是怎么一脸模糊的死在自己跟前的。
熬到了凌晨的时候,一种掉在他们人流后面的道路上的小鬼子显露了身形。
等他们走至包围圈的时候,等龙文章带领的其他小队成员都开始激烈开火的时候。
刘云却没能如他所想的那般,躲的远远的。事不关己的躲避着。
只是本能的,刘云就将上好枪栓,脑子一片空白,神乎其技的,一枪就打死了一个鬼子。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一枪接着一枪的加入了这场杀戮。
依旧和往常一样,不知道意义,不知道方向。
但是却出乎寻常的顺利,顺利到在场的小队人员无一损失,鬼子连方向都还没找到,便已经溃不成军。
杀戮的最后,没有一个鬼子得以存活,即使是鬼子小队最后面的那两个鬼子,在发现情况不对后转身就跑,也被刚刚加入小队那个被众人叫成丧门星的懂刀,追上去给砍死了。
这一场莫名的遭遇战,让龙文章他们证明了,即使是溃军也分强弱,这个强弱以日军是否敢惹为衡量。
于是在第二天,就又有了两百多溃军加入了他们,当龙文章带领众人快到达中缅边境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近千人的部队。
将近半个月来的行程,对于刘云来说,可能是一个收心的旅程,让他在一路上丢掉了他在以前觉得无比重要和必须割舍的东西,比如说整洁、比如说肥肉,比如说理想和希望。在被打破了自己曾经的认知后,一路上是接受也好,是学习也吧,他让自己努力的整理起一个只想着怎么活下去的心理面具,戴在了脸上。
而对于龙文章来说,这一路是他的收成之旅。正如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他得到了他自己的部队,越是前行,便越是踌躇满志。
而这也可能是导致他接下来,判断失误的一个原因。甚至差点让他失去了那只属于他的核心小队,让他的队伍差点成了一个无骨的空壳。
起因很简单,在他带领着部队行进在中缅边境的时候,遇见的流民也越发多了起来。为了避免队伍中的那群老兵油子趁机发国难财,去刮皮抽血。所以在老早就改变了自己在队伍里鼓吹回家的口号,转而一遍遍的定下相应的死规矩。
但是自从迷龙在路途中,检一车不知哪个部队丢下的物资车后,就开始掉离小队,游走在大部队里开始泯然众人。
但是那天他却不知道发什么疯,也可能真的是一见钟情。
为一个道路旁,已经苦苦哀求了一整天的女子,走不动道。
在以为她公公做一口棺材,并助其掩埋了她死去的公公为聘,迷龙想要娶她。而那个她说出了可以。
事是好事,成人之美者,人皆有所得。
他们两者能在乱世之中,以一事之终结启一事之开始。
麻木的刘云也热心的和众人一起检着迷龙丢弃的罐头,饼干,帮忙吃了起来。并心里默默的祝福着。然后才看着耗不过的帮着迷龙搭手扛树,钉棺。
看着二人就这样简陋的,在老人坟前磕头,就当是拜了堂了。
但是龙文章不这么觉得,部队大了。必须建立应有的军威,军法。如若上千人的部队,乱起来,一路都向这个迷龙这样,搜刮,勒索,甚至.........
所以他必须明正法典。
他会杀了迷龙,整肃军纪。他要改变现状,改变以前他只能用恐吓,枪支,施恩骄纵来商量指挥他的麾下。
龙文章现在要改变的,他要开始学着下达军令,如山的军令。
本来,刘云一开始看着已经闹将起来的老溃兵和龙文章,而那女子依旧充耳不闻的跪在坟前,仿佛要被枪毙的并不是为他散尽所有,并点头答应要嫁之为妻的丈夫。像是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或者盘剥他们孤儿寡母的**。
山顶上,刘云孟烦了几个当初一个收容所仅存的人,跟着迷龙来到他选定的风水宝地,准备执行团长下达的枪决。
他们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开枪打死迷龙,但是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戏耍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在场的谁没被他迷龙挤兑过?揍过?
直到他们看到真的都快被整哭了的迷龙后,众人才又回转找龙文章求情。
结果,几个大老爷们的费劲口舌,还真就不如一个女人的撒泼。
即使刘云他们已经开始隐晦的表达,他们将会以哗变来保全迷龙的性命。依旧没能改变龙文章的决定。
事情的转变,让众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一开始刘云他们都还以为,这女子开口只是会简单的求情几句。
结果在龙文章回答出军法无情后,她就开始撒泼了,不应该说不上撒泼,他就像当时瘫软在鬼子枪口下的刘云一样,只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是在争命,一个是争取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丈夫。
跟上趟的孟烦了他们开始推波助澜,憋着笑劝解的语气下教授迷龙老婆怎么拉枪栓,怎么扣扳机。看着这个带着他们一群人,铁一般的汉子被一个女子拿着枪,打的满山乱跑,又不敢还枪的着急养着。后面被逼的爬上树叉上去。得幸好是那枪里没了子弹。
这还不算完,就看着迷龙他老婆手提着两把斧子,气冲冲的走到树下面,要龙文章下令放人。
直到这个铁一般的汉子,好像从来没有休息过的汉子,在妥协后,在面对他自己的部队时一脸的恍惚和木然。到最后竟连坐都坐不稳的,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昏睡过去后。
这才让已经找到主心骨的众人,想着以为自己赢了的众人,开始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