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来一下。”旁边的一桌客人唤道。关小羽忙收敛了烦躁，应了吩咐。
“帮我去外面买一盒烟。”客人说到，随即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百元的钞票。
“具体买什么牌子的香烟呢？”为了尽可能让客人满意，关小羽觉得还是要问个清楚，毕竟对于香烟这种东西自己并不了解。
“你看着买就好了，剩下的钱算一点小费。”客人倒是显得很好说话，不过丢给了关小羽一个选择的难题。买便宜一点的，好像是为了多得一些小费，衬得自己小家子气。买贵一点的，又白白浪费了这个赚点小钱的机会。关小羽接了钱，心想着：管他呢，对于上班第一天就吃了一张罚单的自己来说，多少能捞回来点，算是个弥补。
不过自己出去买烟的空荡，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有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刚刚因为客人跑单而遭遇罚款的关小羽自然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于是一边走一边朝酒吧的大门口回望，搞得神经兮兮，像是要执行什么特殊任务。这时陆修远从门内走出来，好像在接听一个电话。关小羽立刻高度警觉，生怕他一走了之。以至于她在过马路的时候都没有留心观察过往车辆，被一个越来越近的汽车司机鸣笛避让。关小羽不好意思地朝司机弯腰抱歉，这才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卖部。
而在门外接打电话的陆修远对关小羽此时的行为明显有着不同的解读：表面上凶巴巴的，并一副对自己不屑的样子，私下里竟如此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这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
小卖铺里有些年迈的老板正对着墙上那台古董电视机闪烁的电视屏幕昏昏欲睡。
“老板，买烟。”关小羽吓得小卖铺老板一哆嗦：“那些有钱人一般会抽什么烟？”
老板抹一把脸，指着玻璃货柜里最上面的一排：“抽贵点的呗。五十五，六十五，七十五的，要哪一种？”
“拿六十五的吧”关小羽看看手里的一百块钱，见老板伸手去取那盒烟时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拿七十五的吧。”拿最贵的一种，这小费赚得也算心安理得一些。
买到了烟，抖抖手里找回的零钱，少是少了点，也算是一点安慰。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人烟稀少。白日里宽敞的街道此时停满了各式车辆，路灯下树影婆娑，仿佛能听到这座城市夜晚渐渐放缓的心跳。
关小羽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小姑娘，买点花生和龙眼吧？”
转头一看，酒吧门外人行道旁的路灯下正坐着一个老阿婆，阿婆手边是一根长扁担和两个装着花生和龙眼的竹筐。
本想一口回绝，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看那阿婆的年纪，如果奶奶还在世的话应是差不多的。她身材瘦小，脸颊凹陷，头发也有些灰白，与小橙子的奶奶又有着几分神似。犹豫了片刻，关小羽走过去，蹲下身来，把手里的钱递了过去。
“我只能买这么多。少秤一点就好。”
老阿婆接了钱，动作有些颤抖而缓慢。她递过来称好的花生和龙眼说了句：“谢谢你”。
关小羽起身，忍不住叮嘱：“夜深了，早点回家。”
说完，加快脚步进了酒吧里。
在人行道另一端接电话的陆修远目睹了这一切。
他挂断了电话后便来到了老阿婆卖货的地方，弯腰在旁边说了句：“这些我全部都要了，麻烦帮我打包。”
阿婆一脸难以置信：“全都要了？吃得完吗？”
陆修远从皮夹里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这些够吗？”
“用不了这么多的。”阿婆推辞着。
陆修远将她从坐的地方扶起来：“您家在哪里？我可以顺道送您回去。”
阿婆连连摇头，嘴里不住说着：“谢谢，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家离得很近，我自己能行。”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瘦小背影，两只硕大的竹筐荡在空中。陆修远转身进了内场。
“什么东西？”阿飞看着陆修远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大袋子。
“特意买来的请你们吃的。”陆修远回答。
一听说有吃的，胖子忙从袋子里取出打包好的龙眼和花生，顺手剥了一个龙眼塞进嘴里：“好吃。”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阿飞一边吃一边提出质疑。
“嫌多我就拿走一些吧。”陆修远说着拎起袋子朝着酒吧内场走去。
“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有情况！”
关小羽在内场门口心神不宁地踱步，看老人的竹筐内还有不少货物，想必不卖出一些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可叹自己囊中羞涩，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她在内场的吧台找到姚欣欣，说出了自己想帮助老人卖一些货的想法。
“不行”。姚欣欣斩钉截铁地说。
“只是帮她问一下，有没有客人需要这些东西，我想他们是不会介意的。这样阿婆也能早一点回家呀。再说我们酒吧不是也允许隔壁的烧烤店送餐过来呀。”关小羽耐心劝说。
“关小羽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烧烤店那个叫商业合作，要分成的，你懂吗？九州是酒吧，不是路边的大排档更不是收容站，收起你的同情心少在这里充好人。”
关小羽自知多说无益，还是难掩失落。
“今天下班后请大家吃东西”。说着，陆修远将两大袋东西放在吧台上。姚欣欣闻声立刻喜笑颜开：“陆总什么时候来的，恕招待不周。怎么这么客气，还带吃的过来。”
陆修远淡淡一笑，回她：“刚刚在门口看到卖水果的就顺便买下来了，当作员工福利。我还有事，先走了。”
关小羽去看吧台上那些东西，果然是花生和龙眼，想不到这个变态还有这么暖心的一面，不由开始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等等，刚才他说什么，先走了？
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是关小羽做事的基本准则。她一把扯住陆修远的手臂：“等等，你不能走，你还没买单呢。”
姚欣欣急地大喊：“关小羽你在干什么，快放开。”
“可是”，关小羽还想辩驳被一旁赶来的小梅拦住。
“陆总慢走。”连小梅也殷勤备至。
望着陆修远离去的背影，小梅趴在耳朵旁小声告诉她：“这个是老板的堂弟，也是我们九州的合伙人，算是半个老板。”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半个老板！关小羽张大的嘴久久没有合上。再一次想起之前两人之间小小的恩怨，不知会不会被公报私仇。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不会还没站稳脚跟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吧？
关小羽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此时，她身体疲惫，脚步仿佛有千斤重。所有面对外界的武装和内心建设都在回到家的那一刻被全部卸下，这种累是真的，踏实也是真的，尽管它可能只是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这个城市中一个小小的临时庇护所。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灯还亮着，李悟还没睡下。
“今天感觉怎么样？”李悟问道
“不怎么样。”关小羽趴在床上，声音闷闷的。
“做得不开心吗？那要不然就别做了”。李悟关切地说。
“那活得不开心还要不要活呢”。沉默片刻。
关小羽翻了个身：“我开玩笑的啦。这么简单的工作对我来说简直太没有挑战了。I’m feeling so good。工作的环境简直一流，同事们也都很好相处，重要的是收入也不错的。好啦，你早点休息吧，熬夜容易变成老太婆哦。”
说完出了卧室去洗漱。她并不打算告诉李悟自己一开始就被罚了钱，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她坚信一切开头难，这些是必经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