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校尉张骞收得数百残军,回马护着苏建,回营向卫青交令。
卫青正在营中等得焦急万分,忽见苏建由张骞搀着,浑身是血,趔趔趄趄闯入大帐,声泪俱下道:“苏建大败而归,请大将军治罪。”
卫青一见忙亲自为苏建递水,并安慰道:“胜败乃是兵家之常,今能保得性命亦属万幸,先喝了水再说。”遂又唤来随军郎中为他包扎伤口。
一切安排就绪方问苏建道:“究系何因?却便说来。”
苏建方将赵信如何一意孤行,回军焉支山中中伏投敌之事一一细说,卫青大怒道:“不杀此贼誓不甘休。”众将听了尽皆大骂赵信。
为了苏建兵败一事,卫青心下十分不快,心道:为将者谁也难保百战百胜。但,军法是无情的。若要斩了苏建,却是于心不忍。如果不斩苏建,此后当何以号令千军?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遂召军正张闳、长史王安及议郎周霸商议如何处置道:“右将军全军覆没,当以何罪论处?”
周霸道:“自大将军出击匈奴以来,百战百胜,未曾斩杀裨将。今苏建独自一人弃军而还,依照军法应当斩之以示将军之威,以明军律之严。”
张闳道:“不然,兵法有道:‘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此次出战,右将军以副将数次相劝,主将拒谏,又因赵信胡儿中途降敌,苏将军仅以区区二千兵力,与单于数万之众大战一日,众军皆尽,方杀出重围,非为贪生怕死之辈可比,当从宽处置?。”
王安道:“苏将军冒死突出,不曾背主忘国,乃是忠勇之士。今赵信投敌偷生,苏建不降而死,岂不是向后人昭示死战不如投降吗?如果斩了,于军不利,于义不合,请大将军三思。”
众将听道大将军要斩苏建,尽皆闯入帐中一齐跪地求情道:“请大将军宽容苏建。”
卫青感叹道:“臣幸得天子信任以为大将军,不患无威。苏建追随本帅多次大战匈奴,血染杀场,虽败志坚,情同骨肉,何忍相残。即是本帅有斩将大权,但天子对臣尊宠有加,臣更不能在域外擅自诛杀朝廷大臣。今暂且缚送京师,由天子自行裁决,以见人臣不敢专权,岂不为美?”
众皆称善,遂将苏建绑缚,与大军一起班师回朝,向天子交令。
汉军班师回朝,武帝于未央宫中召见众将,闻得斩首匈奴一万余级,却也折了赵信、苏建两军,降走赵信,功过相当,怜悯诸将出生入死,只赏了卫青千金,其他一应有功将领赏了五百金。又念苏建没有功劳有苦劳,乃令苏建出金赎为庶人。
唯小将霍去病初次出战,即勇谋俱用,大获全胜,杀得单于大父、当户等,活捉了单于季父罗姑比。武帝大加赞赏,只道霍去病是少年英雄,将帅奇才。当即颁诏道:
剽姚校尉霍去病斩首虏二千二十八级及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籍若候产,生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以千六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余级,以千一百户封贤为众利侯。太中大夫张骞,从大将军熟悉匈奴地势,知水草所在,使兵马不至饥渴,以六百户封骞为博望侯。骑士孟巳侦知匈奴,使我军大破之,以二百户封关内侯。”时正元朔六年四月壬申之日。
自元光以来,武帝连年对外用兵,耗费大量府库金银,眼看府库银钱日渐趋少,匈奴并未彻底消灭,武帝便即反复思考,如何增加府库收入,预备继续北伐匈奴之用,也是朝廷当务之急。
正在此时,却有有司上奏请圣上设置武功爵,以奖赏有功士卒。武帝心中暗想:如此这般,既可赏了有功战士,使士卒战场之上争相效命,又可令士卒买卖爵位,朝廷也可趁机卖爵敛财。爵位只不过是个空头虚衔,何必将他看得认真?当下便准奏下诏道:
朕闻五帝不相复礼,三代不同一法,所谓殊途同归而建德也。孔子对定公以徕远,哀公多选贤,景公善节用,时期不同,政务亦异。今大汉一统而北边未安,朕甚忧虑。日前,大将军巡朔方,征匈奴,斩首虏一万八千级,朕已将待罪之人赦免或减轻。今次大将军又复克匈奴,斩首虏一万九千级,朕为体恤将士,特设武功爵论功受爵,凡受爵赏多而欲移卖者皆可,其议为令。”
其武功爵共一十二级:一级为十七万钱,每一万钱为一“金”,每向上递进一级加二金。大凡吏民出资买爵者皆根据出资多少而定爵级。除民间爵位相互买卖外,朝廷一次即卖爵十万级得三十万金,使府库立即充盈来。
武帝大喜,便于冬月驾幸雍郊,亲自祀祠天地五帝。
皇帝出郊祭祀神灵,文武百官自然随行。正行之间,忽有一兽在前不紧不慢,悠然自得地走着。
前面开道侍卫见状快步奔来,那兽仍是慢慢悠悠,却任你如何飞奔也赶不上。侍卫索性慢慢行走,那兽还是慢慢腾腾,只保持相同距离,仿似引路一般。
侍卫甚觉奇异,忙即报了大行令李息。
李息纵骑来看,也便觉得惊奇。当下奏了武帝,又命东方朔来看。
东方朔打马过来,只见奇兽鹿身虎头,龙足马尾,头上只生一角,角端有肉,五只蹄子,统体雪白,乃故意喃喃自语道:“此乃神物,名叫麒麟,天上才有,今却降临人间,必是贺我陛下。”
众臣听得,忙向武帝祝贺,山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有东方朔道:“此乃陛下常祀上苍,感沛天地,故使奇兽下凡,普降祥瑞。”
武帝听了大喜,急忙派人去拘。谁知这兽却通人性,众人拘时,一动不动,任人捉得。
武帝遂命置于五畤之中,宰牛致祭,四时供奉,不得有误。返朝途中,又遇奇木,枝从旁生,还附于树体之上,武帝又问“主何征兆?”
给事中终军道:“神兽并角,众枝内附,四夷归心之吉兆,当应改元,以应祥瑞。”
武帝大喜,即改翌年年号为元狩元年。朝中正在庆贺改元,衡山却有不吉消息传来,武帝却也镇静自若道:“蚍蜉憾树,螳螂挡车,岂奈我何?”
当下便即做了秘密布署,公孙弘领命而去。
却说衡山王刘赐有王后乘舒,生有两子一女。长子刘爽被立为太子,次子刘孝,女儿刘无彩。乘舒早丧,爱妃徐来又生男女四人。徐来以外,还有一妃厥姬,刘赐甚是喜爱。
两个女人,都是刘赐宠妃,岂有不争风吃醋之理?因了刘赐将徐来补为王后,厥姬岂不更为忌妒,只欲徐来立马即死,自己好来继承后位。
谁料徐来不但活得结结实实,而且还是快快活活,这厥姬便要耍计害她。
为此,厥姬一面拉拢太子刘爽,一面离间刘爽与徐来之间的关系。
这日刘爽过来探望厥姬,厥姬倍加亲切。用茶已毕?,厥姬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王后平日对太子格外关心,不知太子以为王后何许人也?”
刘爽道:“王后乃是精明女人。”
厥姬冷冷一笑,却不言语。
刘爽见厥姬吞吞吐吐,知道内中必有隐情,便即一叠声追问。
厥姬便道:“若得不是太子诚实可靠,又与本妃相处甚好,此话便死也不会吐将出来。”
刘爽急道:“且请说来,决不外泄。”
厥姬故作神秘地说道:“只恐太子不知亲娘死因。”
刘爽听了,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有何重大事体,原来如此。我亲娘自然是生病而亡。”
厥姬嘿嘿但笑不言,弄得刘爽只自狐疑,便又追问道:“难道娘亲死因另有隐情?却便说来,却便说来。”
厥姬又道:“不说也罢,太子若知内情,只恐生出事端,还道本妃口舌生非。”
刘爽忙即跪下恳求道:“且请说来,娘娘若是不说,刘爽但跪不起。”
厥姬乃极不情愿道:“既然如此,今便说给你听,只是不要生事,知若未闻便了。”
刘爽应了,厥姬方道:“你母后乃是徐后投毒所害,是我亲眼所见。”
刘爽道:“徐后为何要害我娘亲?”
厥姬道:“要夺王后之位,这不清清楚楚。”
刘爽听了大怒道:“不报此仇,不为人子。”
自此,刘爽与徐后之间暗结仇怨,相互寻衅。刘爽便要杀了徐来方才痛快,只是未得其便。
适有徐来之兄徐汉来至衡山探亲,刘爽便要在她哥哥身上出气。特将徐汉邀出王宫,设宴款待。
酒至半酣,刘爽于徐汉酒中下了毒药,徐汉饮了以后,口吐白沫,腹疼难忍,知是刘爽害他,手指刘爽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害我性命?”
刘爽也觉心虚,急忙请了郎中,紧急救治,方才免了一死。此事徐来岂能不知,两下仇怨当便加深。
刘赐次子刘孝童年丧母,由徐来养大成人。徐来阳为关心呵护,实则非常厌恶。
刘孝姐姐刘无彩早已嫁人,因了与丈夫不和,便即回在娘门居住。这刘无彩乃是一个风流少妇,哪里能够耐得空帷独处?竟与王宫舍人孙牛勾搭成jian。
此事为刘爽闻知,立将孙牛赶出王府,并且屡屡呵斥无彩。人道劝酒莫劝色。无彩被斥,脸上当然无光,心下不但甚恨刘爽,而且又勾了一个舍人司平。
徐来知道此事后,便即厚待无彩,与其结为同盟。加上刘赐不奉圣谕分封其他子弟,其余刘赐儿孙,不但痛恨刘赐不讲骨肉之情,而且深深忌妒太子。
故而四下里刻薄刘爽,屡屡在刘赐面前诽谤,人人于刘爽背后掂动。刘爽孤立无援,有口难辩,屡遭父王责骂鞭挞。
此后徐来又生出一条毒计,命人暗中扮作刘爽刺伤自己干娘,嫁祸于刘爽。
刘赐听得谗言,哪里还容刘爽辩解?狠狠训斥刘爽不耻于人类。自此父子积怨更深,已是水火不容。
又值刘赐患病,刘爽却也装起病来,不去探望父王。
徐来等人正要寻他毛病,正好抓了把柄。便在刘赐面前扇动道:“太子闻得王病,不但面无悲色,反而狂喜狂饮。禽兽不如行径,岂是人子所为?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刘赐大怒道:“如此逆子,难继大统。待孤奏得皇上恩准废了太子,另立刘孝便是。?”
徐来听得刘赐欲废了刘爽另立刘孝,暗思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而自家不能得到些许便宜,岂能甘心?遂要用计将刘孝一体害了,好叫自己亲生儿子刘广继承王位。
正巧徐来身边有一侍女兰儿,生得清纯秀丽,活泼可爱,不但能歌善舞,而且口甜如蜜,刘赐甚是喜欢,不时驾幸,徐来早是忌妒,只是无可奈何。
徐来便想要拿了兰儿充作诱饵,来钓刘孝上钩,好使一箭双雕。遂唆使兰儿与刘孝日夜厮混一起,自家却为二人放风。
到底是兰儿稚嫩,哪知此即陷井?便乖乖跳入,再也逃不出来。二人如胶似漆,整日混在一起。徐来究是老谋深算,一计得逞又生一计。
这日刘孝与兰儿正在幽会,徐来却将刘爽呼来隔壁与自家聊天。
谈兴正浓之时,却听得隔壁牙床响动,隐约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女子的低吟……其实刘爽已经料得何事,只是心头痒痒,明知故问道:“母后,隔壁是何声音?”
徐来故意捂嘴笑道:“恐是猫叫吧?”
正说间又传来兰儿低低地求饶声,更引得刘爽春心萌发,恨不得立即冲入隔墙,来一个霸王硬上弓。
徐来见刘爽已经有些不能自持,又故意引诱道:“只有上成男人方得女人去爱,太子难道自以为是个窝囊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