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右贤王率众刚入定襄境内,早有汉将苏建率领三千人马拦住去路,遥见乃是右贤王旗幡,乃大喝道:“胡儿休走,我大汉天子早已料到鼠辈要来夺我新筑城池,命本将严加防守,今日便与胡儿决一死战。”
右贤王大笑道:“原来汉朝天子如此无能,区区三千人马,岂能挡我滚滚铁骑?我匈奴军士每人撒泡尿也能把你等淹死。?”
公孙敖闻言大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爷爷手中铁戟虽小却能砍你鳖头。若得识相,快快下马跪下喊我三声公孙爷爷,好使爷爷砍下你头不做尿罐。”
右贤王大怒,挥鞭指着公孙敖道:“汉狗无端夺我领地,本贤王与你不共戴天。哪员战将与我拿下此狗?”
话犹未了,匈奴阵中早有一员战将冲出阵来。众人视之,乃是都尉雕筒。但见此将身不过五尺,头犹似三棱。尖嘴猴腮,吊眉鼠目。穿一身灰甲,挥一对金鞭。汉阵中公孙敖见状哈哈大笑道:“从哪个王八肚里钻出你这乌龟,却来自寻死路。快快换一猛将,与俺公孙敖战上一百回合,兀便痛快。”
雕筒被公孙敖耍笑得无地自容,尖叫一声道:“黑熊快来吃我金鞭。?”说便纵马而出,公孙敖挺戟来迎。两马相交,鞭来戟往,尘土飞扬,兵器乒乓。那矮子雕筒却是鞭法娴熟,身体灵活。与公孙敖斗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苏建见公孙敖杀得性起,好便忘了诱敌之计,急命鸣金。
公孙敖只道自己与这小猴崽子格斗,若杀不死他,却不辱了一世英名,便即不管苏建鸣金,只管撕杀。冷不防戟杆砸在雕筒腕上,雕筒“唉哟”一声金鞭落地,正自惊慌之时,早被公孙敖一戟刺下马来。匈奴阵中右王禽犁见状,大叫一声“休得伤我大将,我来也。”纵马驰至。
苏建知公孙敖刚烈暴燥,恐他再与匈奴拼力撕杀,误了大计,遂也纵马而出,与禽犁战将起来。未越十个回合,苏建卖了一个空子,那禽犁举锤砸来,苏建挥枪一拨,故意大叫一声“不好”顺势丢下金枪,拨马而回。
右贤王见汉军主帅败逃,挥剑喊一声“杀”当先冲向汉军,只见汉军丢下旗幡兵刃,后队变前队,前队做后军,飞也似逃回朔方城中。
右贤王正加力猛追,后面却有匈奴王呼毒尼从后高叫道:“汉军败而不乱,恐有埋伏。”
右贤王道:“看那黑脸大将拼力撕杀,汉军必无诱兵之计,只管追杀便了。”遂挥军杀至朔方城下。
苏建率军奔回城中,关了城门,命军士虚设旗帜,只管从上向下放箭,匈奴虽众,却是不得近前。
当有呼毒尼道:“汉军尽皆退入城中,此城乃是新筑,坚不可摧。汉军据险而守,我军如若攻城,必然大受损失。不如留下少数兵马佯攻城池,另率大军掠夺汉民财物为上。?”
右贤王道:“此计可行,只去何地为好?”
都尉禽支道:“什方地肥粮多,汉朝又多迁富豪在此,此地必然多有汉物。”
右贤王遂依禽支之计,挥军杀向什方。苏建在城头见匈奴后军移动,哈哈大笑道:“胡儿今又中了卫将军之计也。”遂命公孙敖等密切观察敌人动向,准备出城追杀。
却说卫青率领大队汉军,伏于什方两面山中,单等匈奴前来抢粮夺物。正在焦急盼望之时,忽有探马飞报“匈奴正向什方川中杀来。”
卫青即山上察看,但见匈奴大队人马已入什方境内,便即四面八方散开,进入村中见人掳人,见物抢物,见马拉马,见羊牵羊。汉民男女老少,四散逃命。
卫青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传令出击。一声号令,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般杀下山来。匈奴人马正自抢掠,一见大队汉军杀来,一时不能迅速集中,被汉军驱羊一般杀得无处逃蹿。
汉民一见自家军队杀来,也便挥动镢锄器械,赶杀匈奴。少数刚聚拢起来的匈奴残兵,当即便被汉军马队冲得七零八落,纷纷求降。
右贤王自率众侵入什方,未见汉军踪影,大喜道:“此番便只粮食一项足够年余之用。”
右贤王与禽支等将正自得意,却有匈奴探马来报道:“无数汉军不知从何杀出,我军恐要全军覆没。”
右贤王一听,惊得一屁股蹲在座上,面如土色,大汗淋漓。还是禽犁将其扶起,急问探马道:“汉军以谁为将?”
探马道:“车骑将军卫青。?”
“汉军离此多远路程?”
“不过十里。”
禽支乃道:“贤王,如今大势已去,我等还是快些撤退,不然就来不及了。?”
右贤王大哭道:“如何上天多不佑我。此番还有何面目再见单于?单于岂能饶我?”拔剑便要自刎。
当有右大当户阿拔都、裨王暖訾等急夺了右贤王手中利剑,哭劝道:“我王千万不可轻生。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胜败是兵家常事,单于绝对会宽容。”说毕,强行将右贤王扶上马,当先率领身边千余精锐,飞马逃向匈奴。
再说苏建焦急等在朔方城中,只等卫青全军出击,便好率领城中军士出城撕杀。正在此时,却见烽火台上浓烟冲天而起,知是卫青得手,当即命令全军打开城门,当先冲出城外,飞马驰向敌阵。
匈奴只道汉军不敢出城迎战,不为预备。谁料汉军突然冲出,匈奴仓促迎战,怎敌得猛虎一般汉军。未越几时,便即大败。匈奴王扁眦带领残部正在溃退,刺斜里一彪人马杀来。扁眦正自惊道“此命休矣。”谁知定睛一看乃是右贤王等人,两下里合兵一处,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向胡地逃蹿。
却说匈奴相国乘龙、赵王安稽由千余匈奴保驾,携了家眷杀出匈奴重围,早有李息、李蔡、李沮接住,问过缘由,写了奏牍,便将一众送入京师。
武帝正在未央宫中等候这次由自己亲手谋划的“守株待兔”战法结果,忽然少府转呈奏牍,武帝阅后大喜,立命传召乘龙、赵安稽。
二人颤畏畏来到承明殿,叩见武帝已毕,武帝威严地道:“二位既然受伊稚斜单于将令,来犯汉边,为何不战而降?”
乘龙低着头道:“久闻大汉天子宽仁厚义,威加四海,罪臣方敢弃暗投明。”
赵安稽道:“伊稚斜谋侄篡位,残暴成性,禽兽不如,屡犯汉边,杀戮无数,必遭天谴。我等于未战之前,早欲降汉,只是未得便利。此番一得其便,即来投降,随身还带匈奴愿降军士千余,望陛下大发慈悲,收留我等。我等即是为陛下牵马执蹬也再所不辞。”
武帝笑道:“二位以前杀我汉民,掠我汉物,不怕朕砍了你等头颅吗?”
乘龙此时胆子有些壮了,大声道:“臣闻明主以德治天下,臣皆鞠躬尽瘁,民皆爱戴敬仰,威加四夷,泽被八方,社稷千秋万代,寿乃永昌无疆。陛下乃是千古明君,志在强国扩疆,必能善待外夷降将。陛下有如此天宽地广之胸襟,则何愁匈奴不灭,四海不属?”
赵安稽也奏道:“我等能在明君朝中为民,即死于皇上剑下也心甘情愿。?”
人道“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片言六月寒”。武帝正因打了胜仗而高兴,又听乘龙如此顺耳之言,哪有不喜之理,当下笑着道:“二位不愧匈奴名臣,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好,朕念你等一片忠心,今就依了你等。你等既然自定襄来降,朕就封乘龙为襄城候,封赵安稽为昌武候。”二人大喜就国而去,时正值元朔四年七月庚申之日。
却说武帝自李息、李蔡、李沮得胜回朝后,武帝念三人得了匈奴降臣,见李息已为大行令,李蔡、李沮尚无实职,便擢李蔡为代国相,擢李沮为左内史。未越几日,便又报来卫青用计大胜右贤王,杀了都尉雕筒,得马万余,斩杀数千,俘虏数千,心下正喜,却又报道伊稚斜、乌维等两路匈奴掳掠汉朝上郡、代郡等数千汉民及粮物而去,甚悔自己当初计划不周,好在收获与损失相比,还是所获过当,心里也即慢慢平静下来,调苏建为卫尉?。
待至元朔五年春天,大农令郑当时等臣上奏武帝道:“为今天下大旱,已有六月未雨。如此下去将会颗粒不收,人民如何能度饥荒?大灾之后,必有大乱,请皇上早为筹谋。?”
武帝得报,心道:如今冬雪已去,大地回春。春暖花开之际,万物生发之时,正需如膏春雨,伴随如女春风,悄悄夜中淅沥,滋润大地稼穑,方能濡出丰年。然而,天公并不常美,自冬至春六月未雨,即偶然六合阴蕴,百姓皆眼巴巴望着老天快些降下甘霖,却总是事与愿违。眼见稼穑枯稿,草木失荣,如若再无霖雨救急,此年必是颗粒无望,天下必然饿殍遍野。
所幸近年大力兴修诸多漕渠,涝可排水,旱可溉田,即如此干旱,关中百姓也并不欠收。然而,关中之于天下不过是弹丸之地,天下百姓将如何度日?武帝坐卧不宁。他甚或埋怨大农令等满朝官吏,只知道将此不幸消息上奏,却拿不出半点主意,不能为朕分半点忧愁。武帝不得不为此事召集群臣商议。
承明殿里,众臣见武帝满脸愁容,一个个尽皆面露凄色,哑口无言。武帝扫了群臣一眼,不由大怒道:“怎个今日都成了哑巴了。平日里论起国事一个个头头是道,抢起功劳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谈起官职一个个都嫌官小禄少。今日百姓有灾,朝廷为难,却无一策可献。百姓养你何干?朝廷养你何干?”
众臣见武帝如此暴怒,无一敢言。武帝见群臣无一发言,更加气愤道:“既然你等尽无一策,朕要将你等全部免官,另请高明。”
此时,汲黯想缓和一下朝廷气氛,便出班奏道:“现下京师粮价飞涨,个别富商大量购压,以图屯集居奇,从中谋取暴利,却便如何处置?”
武帝道:“既然如此,郑当时为何不去处置?”
郑当时惊得急忙跪地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在此关键之际,东方朔出班奏道:“陛下,微臣有本,不知当奏不当奏。”
武帝扭扭脸不耐烦道:“今日朝会难道是叫你等都装哑巴?快奏快奏,看卿有何高见。”
东方朔道:“自陛下继承汉统以来,一至风调雨顺。阴极必阳,阳极必阴,物极必反,自然之理。今年大旱数月也是常事,不必怨天恨人。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以微臣之见要想使天降大雨,非陛下亲自出郊祭祀不可。若得陛上亲祀,上苍必悯陛下爱民如子之心,而普降甘霖。”
众臣一见东方朔此说,如同得了救星,忙即跪地请求武帝出郊祭祀。武帝也觉别无他法,或许自己何事得罪了上苍才导致如此严重后果。便命东方朔择日至郊祭祀。
日前武帝斋戒三日,当晚又用香汤沐浴,翌日率领群臣素服步行于郊畤?(音知zhi祭神之处),以太牢(祭品牛)之礼祭天,以少牢(祭品羊)之礼祀地。焚香已毕?,酹酒三盏,祷辞念完,雅乐凑讫,武帝正自虔诚叩拜,忽然晴天一声霹雷,只震得畤顶兽角“哗”一声塌向武帝。不知武帝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