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一场梦多好!可是斯佳丽十分清楚那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几个钟头以前弗兰克那冰冷的尸体也告诉她不是梦。
斯佳丽木然地坐在卧室里,死一般的静。外面是漆黑的夜,是呼啸的狂风。
斯佳丽第一次懊悔她做的事,她没有听弗兰克的话,她太固执了,是她害死了弗兰克。斯佳丽也对她的“人生哲学”产生了怀疑,为了达到目的,一定要不择手段吗?弗兰克确实是爱苏埃伦的,她却嫁给了他,冷淡地利用他。生了埃拉后,他是快乐的,她却一次次使他不快乐。她欺负他,刺激他,大发脾气,说话尖刻,处处跟他对着干,还经营锯木厂,盖酒馆,租用囚犯,让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是她最终害死了弗兰克!她还差一点害死了阿希礼。要是阿希礼知道了她为了钱怎么把弗兰克从妹妹苏埃伦的手中骗过来,知道了她平日怎么对待弗兰克,他会怎样看她?
啊,要是弗兰克活着多好!要是弗兰克活着,她就没有这些痛苦了,也没有这些后悔折磨她了。
只要弗兰克活着,斯佳丽愿意尝试着改变自己,愿意好好地对待他。
斯佳丽希望玫兰妮来到她身边,安慰安慰她。但是玫兰妮在家里,要照顾阿希礼。
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斯佳丽来安慰斯佳丽,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斯佳丽应该带着悲痛独自一个人待着。
死一般的静把斯佳丽紧紧地包裹着,斯佳丽再也受不了了。她麻木地站起来,她想到了酒,酒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可以使人抛却痛苦。
斯佳丽喝酒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可是酒仍然无法排除斯佳丽对弗兰克的想念,更无法排除斯佳丽对自己的谴责。
前门的门环响起沉闷的声音。是谁来了?
在佩蒂姑妈低低的、悲伤的声音里,响着一个洪亮而慢腾腾的男人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斯佳丽动了一下身子。斯佳丽明白这时候她最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了——瑞特。
斯佳丽简短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下楼去。
见了斯佳丽,瑞特得体地说:“肯尼迪太太,我真不该在这时候来打扰你,可是我有一件不能等的业务需要与你讨论。事情是这样,肯尼迪先生之前和我在计划……”
佩蒂姑妈不高兴地打断瑞特的话:“肯尼迪先生怎么和你有业务往来?我们怎么不知道?”
瑞特显然不愿意他与斯佳丽的谈话有这么一个人在场,他们到了藏书室。瑞特还把两扇拉门合上。
“酒可不是一个好东西,你不应该喝酒。”瑞特说。瑞特跟弗兰克没有业务往来,不过是为了把佩蒂姑妈打发走。他也不是来告诉斯佳丽酒是不能喝的。
“锯木厂你还打算开下去吗?酒馆呢?”瑞特问。
斯佳丽还怎么有心思谈这样的话题?她呻吟着说:“我实在害怕呀!我怕我要遭到报应,我怕我死后要下地狱……是我害死了弗兰克!我不应该跟他结婚的……”斯佳丽不由讲出了她与弗兰克之间婚姻的真相,“我害死了他呀,要不是我,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斯佳丽的声音里充满深深的忏悔,泪水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改变自己,告诉自己钱不是一切。可是没有用,我常常做梦,梦见我死去的妈妈,梦见塔拉庄园,我看到的一切都被烧光了,是那么的寂静啊,没有东西吃。所有的人都在挨饿,所有的人都在朝我要吃的。我在梦里跑呀跑呀,拼命地跑,我也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但我清楚,那个地方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
瑞特理解了斯佳丽为什么要那样的不择手段。
瑞特不是来听斯佳丽忏悔的,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忏悔的人。他甚至说斯佳丽的忏悔如同一个被当场逮住的小偷,不是为偷东西感到难受,而是为了要蹲监狱才感到难受。他给斯佳丽下的评语是:利用机会的人。
“斯佳丽,忘掉你的内疚吧。我不想跟你再讨论这些虚无的东西。这也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瑞特强行结束了斯佳丽的话题。他握着斯佳丽的手。
“是关于厂子吗?”斯佳丽望着瑞特。不管瑞特怎么看她的忏悔,她已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受多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相信你有自己的主张。今天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要去英国,也许要去几个月。一想到有那么长的时间看不到你,我就特别想对你说……”
“想说什么?”
“我希望我的话不会把你吓着——我需要你!我想跟你结婚!”。
斯佳丽把手猛地从瑞特的手里抽出来,一下子跳起身。
“弗兰克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混帐话?你这是在开一个恶毒的玩笑吗?你还要不要脸?”斯佳丽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
“斯佳丽,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我选择了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可是我要去英国,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机会。在你与弗兰克结婚之前,我就应该说了……”瑞特伸手轻轻把斯佳丽按到椅子上。
斯佳丽涨红了脸,心跳得厉害。她结巴着说:“我……我……再也不结婚了……”
“想想你那两次糟糕的婚姻,你也得结婚呀!为了出气结婚,为了金钱结婚。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真正结一次婚?当然,为了你的名声,我并不催你马上结婚。我们要等到适合的时间。你能让我等多久?”
斯佳丽的头脑被瑞特彻底搅乱了。她气恼地说:“我没有答应你。这时候是不适合讨论这种事情的!”
“爱情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会让一个人胆大妄为……”瑞特突然从沙发上滑下来,单膝跪地,一只手按在胸口。
斯佳丽真怕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
“快起来,瑞特。要是黑妈妈看见了多不好。”
“她要看到我文雅的求爱方式,一定感到难以相信。”瑞特站起来,“你说你等我回来,跟我结婚。要不,我不走了!”
“瑞特,你得讲道理嘛。我不想跟任何人结婚。”斯佳丽的话说得很无奈。
斯佳丽忽然想起了阿希礼。没有谁能替代阿希礼在她心中的位置。
就在斯佳丽这一愣神的时候,瑞特的两条胳膊已经把她搂住,那么紧,那么结实。在瑞特的怀抱里,斯佳丽眩晕了,也迷失了自己。
瑞特吻了斯佳丽。
斯佳丽也吻了瑞特,还说了同意嫁给瑞特。
瑞特从英国回来,给斯佳丽带回来一只戒指,那戒指大得斯佳丽不好意思戴上。
在瑞特回到亚特兰大,斯佳丽的手指戴上那个戒指前,她没有把她的决定告诉过一个人,甚至她家里的人。斯佳丽十分清楚她和瑞特都是亚特兰大的风云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别人的目光,也牵扯着别人的神经。关于他们所做的事情,已经在别人的口里被无数次地咀嚼着。只要她一说出来,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斯佳丽是知道的。
果然,当斯佳丽一宣布她的婚约,一场尖刻的说长道短的风波爆发了。
让斯佳丽感到意外的是玫兰妮和黑妈妈的态度。
“当然,巴特勒船长要比许多人想的要好得多,特别是他救过阿希礼。可是要说跟他结婚,你不觉得你做的决定未免太仓促了吗?”玫兰妮的眉头拧着,一片真心地说。
黑妈妈觉得斯佳丽简直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那是个下三滥!斯佳丽小姐,你手摸着胸口想想,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说过你吗?可是这次不行!我一定要阻拦你,你不能跟那个下三滥的白人结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是不行!”
斯佳丽知道她是不可能从黑妈妈那里得到祝福了,她索性说:“我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斯佳丽和瑞特的蜜月是在新奥尔良度过的。
瑞特对斯佳丽说:“我带你到新奥尔良来,就是要你忘了亚特兰大,忘了那些流言蜚语,尽情地玩,开开心心地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