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阁,位于广阔的开南境起云山脉处,方圆千里,独其一家,门下弟子数千。阁主战戟一手戟法吞云吐雾,威震一方,功力以至出神境大成期。
这日无事,便带着玄冥二老去卷云峰看日出,顺便拜访一位好友,酒足饭饱后,乘着暮色而归,避开白日的酷暑。
石桥头,四野无人,唯一陌生戴着斗笠的五尺余高的长袍汉子站在桥上,挡住了去路。
江湖生涯,血雨腥风,总有不少仇家惦记!
风起,带着一片余晖,卷起无数的落叶,吹拂的衣襟咧咧作响。
玄音长老阴恻恻一笑,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与己相若,张口一阵怪笑,无数奇怪的音律渗进夕阳下的余晖里,飘荡在石桥数十丈的空间,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树旁的倦鸟。
异韵如水波袭击向桥头戴笠的人,桥左边已有几个淡灰色的身影猛的浮现,“幽影吞噬”!冥幽长老的身形如鬼魅,突然出现在长袍汉子的左侧。
“怎的还没进步!”一声刺骨冷哼在空中荡开,即破去了玄音长老的夺命梵音,将冷哼传进玄冥二老的耳中。
玄冥二老两人脑中一痛,眼前一阵恍惚,所有动作和声音都停止了,身形缓慢下来,眼前突然飘起一片苍茫的红色。
“点珠,梅花,开!”戴着斗笠的汉子动了,却一下身形消失。再现时,已在冥幽长老面前出现。
“缩龙成寸,域之瞬移!”玄冥阁阁主战戟岂是庸人,手中三尺余长的短戟,如暴风雨化成万千凌厉的寒光,直刺向几丈余外刚站定的逸影。
“嗯,啊啊!”电光火石之间,救下了危在旦夕的冥幽长老,其肩头已一左一右悄然见了红。一个宛若梅花形状的剑痕,深深地印在肌肉上面!
戟影如风暴狂击,逸影身形柔弱似柳絮随风摆动。
一个攻势如潮涌,一个站着施展玄妙的步法。
冥幽长老痛入骨髓,拼命运气抵抗着侵入体内的寒冷又怪异的真气,那还谈得上去帮忙。玄音也拼命运气抵御着侵入脑中的音律,惊悚灵魂居然自然产生逃亡的想法。但那一声似曾熟悉的声音,让他们头皮一麻,惊叫道,“是云霞谷的那个杀神!”
“汝攻已过两百招,我还一招!”逸影对着已脸色渐变色的战戟,突然身形一定,腕中的游鸿软剑若银花朵朵飘起,光蛇满天飞舞,花开花谢,起风成云,成雨凝霜,飘雪结冰,四季转瞬而过!
“流星,光阴逝!”
一抹幽光含着寒人的绿色,越过层层虚空,破开舞动的如夜幕的戟影,点在战戟的阔广额头上。
“蓬!”一股红白之物从其后脑勺喷出,偌大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与遗憾,魂归太虚。
石桥头渐被夜色淹没,只留下两个呆呆的苍老人影:一个缺了只左手,一个缺了只右手,玄冥阁没落!
这一幕,在大梁州各个宗派中逐渐上演,可考证的是,从此再不见这几派的人去骚扰云霞谷了!
“非常之时,持雷霆之兵,止暴雨于细流!”阔脸矮胖的大儒?秋雁浮萍斐秋文手摇着羽扇,于听涛阁外的小山涧边一巨岩上,浅声的笑语道,旁边几人中赫然见到唐风学院的第一才子周清轩的身影。
“恩师过誉,事不可为而为之矣!”逸影谦虚道,亲为斐秋文倒了一杯云梦遗醉,一时酒香味伴着溪风,远远飘散开去。
“阴阳道观的吕道长来信说,近观天象,这两年可能中州有大变!乱世一起,又是生灵涂炭,饿殍千里啊!”斐秋文不请而至,是因四大书院联名,欲请逸影回秋山书院一趟。
虽是以学术交流为名,实是云霞谷这两年声威一隆,儒家看好其前景。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赵长老如今贵为一地之主,当为天下百姓造福瑞。吾等虽不才,但自幼苦读圣贤书,深知拯民于水火之中的责任!”周清轩与众士子半躹一揖,引得逸影忙虚托而起。
“能蒙众位同门相助,赵某何德何能?如他日能开疆拓土,拯民出水深火热中,还天下民众清平,吾愿当那屠夫骂名,又如何?”望着斐秋文旁边脸带微笑的唐门学院院长清空上君,眼含泪光朗声道。
“好了,好啦!毕竟来日路还长,你就让温大家安排一些俗务,让他们从基层做起,有能力者,你谷可以收录之!”清空上君抚了一下长须,缓和沉重道。
让温岚将两院带来的几十个士子安置于各郡县,又与斐秋文约定了明年开春之约后,便带着一众护卫,与付芷霞匆匆向顺安古城策马奔腾而去。
以前总是走山路去平原,这次因为顺安古城被云霞谷占领之故,周围数百里皆有驻军与谷中弟子巡逻守卫。逸影与付芷霞一行在青屏山城盘桓半天,查询一些政务与接见一些将领后,取道前朝所留的官道,信骑而行。
这一日,难得秋阳高照,一行慕名骑马前去“客家满堂围”瞻仰名胜古迹。
傍晚入黑时分,来到一小镇。司前是顺安县的一个较偏僻的小镇,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山里的深秋,入夜已冷,且整夜山风呼啸。虽说住的是旅馆,但并不具备热水供应,水冰冰的刺骨,如想洗涤一下身上的灰尘,唯有亲自去灶房自己烧了。
山里夜来得早,又没啥娱乐,一群护卫大老爷们在神侃之后,就和衣躺在床上,倾听窗外的北风刮得树叶“哗哗”响彻整夜。
逸影与付芷霞两人让人温了一壶老酒,拔旺了火灶,吃着火锅,其乐融融。
第二天,在司前吃了早饭,就转程去了十几公里外的满堂围所在地隘子镇。
山更高更大了,树也越来越密,人迹与村落也越渐稀少。而镇子,也显得更小更寂廖了。逸影对于隘子镇的记忆,就是那里的清晨和温泉,还有那魁伟的“客家满堂大围”!
一行踏着清晨的寒霜来到流水声“哗哗”的河边。
旭日破开迷雾,影照得整条河流波光粼粼。河水从窄长的石坂桥下流过,冲擦得河底的石头一个个滚圆滚圆的,静静躺在河床上,凝固成一段段流逝的光阴。
冷霜遇到阳光升华成一团团如丝似雾的水汽。河岸边,一群穿着简陋的妇女在挥动着木棒浆洗着衣服,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映衬着远处的小屋顶冒出的缕缕炊烟,和远处的吆喝赶畜声,在这清寒的清晨,一切都似梦幻般静谧与自然。
说起隘子镇,不由想起泡温泉。
逸影全身沉浸在炙热的水里边。当温热略带硫磺味的泉水围绕着身体,泉水似小女多情的温柔般,轻轻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好象在云端上晒太阳,痒痒的,酥酥的。屋子里弥漫着一帘淡薄的热蒸气,久了浓郁的使人由里及表热了起来,浑身七万二千个毛孔全部张开,“呼呼”吐出一滴滴汗水。不一会儿,逸影连头发也浆成一团,手在身上一搓就是一团团陈年污垢。“嗯!”逸影嘴巴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摊在池边动也不想动了,任由全身真气不停吸收着水中热灵力。
客家满堂大围是历经数百年的建筑群。
逸影一行走走停停约一个多小时后,一栋栋恢宏庞大的建筑群,带着沧桑与古韵呈现于众人眼前。
逸影与付芷霞穿梭于高檐深巷时,各种精美的建筑构造,眼花缭乱得让人心里不由为人类的智慧而倾倒。站在主楼的钟楼前面,瞻望着这不知几进几出,四边高墙围绕的建筑,越加感触唏嘘不已。
它们是怎样建造起来的呢?单楼梯上长约一米,宽约三四十厘米,厚约十几公分的花岗岩石条,就有数百条之多。时间巨人踏过的痕迹,在这里的一砖一瓦里沉淀和凝结。飞櫞跷首张望,带出片片琉璃的金色辉煌。曾经的峥嵘岁月,在这一刻随着冷霜凝成,终结于这云淡风轻的辰光。
屋里谁人曾住?
逸影似有所悟,逸兴悠然升起,在晦暗潮湿的寻常巷陌里,迷恋地搜寻与描绘着,似乎要留住岁月给予刻落的烙印。这,自是引来付芷霞的一阵好埋怨!
“客家满堂大围”伫立在秋日下,沐着阳光,诡秘而静穆。整栋建筑嵌在四周的青山绿水间,伫立于蓝天白云下,一如往昔的岁月般静默无语。它不因人来而喜,也不因客走而悲。望着,读着,它使逸影不由自主迷失于时空的错乱中,眼睛忽然冒起一层迷蒙的酸楚。
然而,单凭区区一抹感慨,人生之道又岂能诠释得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