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萧瑟，吹落片片枯叶。不太宏伟的门楼下，一个十来岁的俊俏少年独自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芋头却没吃一口。瘦弱的小身板，眼睛呆呆的，不时羡慕的瞟上一眼远处打打闹闹弄了满身泥土，衣衫褴褛的七八个熊孩子。
一阵呜呜咕咕声自远方响起，吸引了包括俊俏少年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这偏僻的村落很少有外人来了，尤其稀罕的是挑着琳琅满目的货郎和有各种奇巧的手艺人帮客。很少来这个有些偏僻的地方，村里的人有需要都是到镇上或县城里去，就更和孩子们没有关系。
“修家什，补屋子，锔锅锔碗制木械，木匠铁匠全拿手的嗷。”伴着吆喝声，木笛悠悠传来。一大两小，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坐在门槛上的少年好奇的站了起来张望着。
打头的是两个十多岁的小小子。先前那个精瘦精瘦的，个子不高精神缺很好。拿个木笛不时呜呜的吹一声。背上背篓重重的压在肩膀上，一手牵一个绳子，奇怪的是不是牵着牲口。而是系在另一个高大的黑小子腰间。衣衫褴褛掩不住粗壮的身躯，同样的背篓缺更重上许多，都压的向后倾斜了。无神的双眼即趋既步的跟着绳子向前走着。
“许仙。”
身后的一声呼唤，少年回过头来。“姐夫。”看着脸色阴沉的来人，少年轻声回了一声。
看面前走来穿着书生长衫的青年书生，老汉上前拱手施礼道:“见过相公，小老儿有礼了。”
青年书生拱了拱手还了个礼。一脸苦涩。
这是我李公甫最后一次被人称为相公吧！想起今后将穿起衙役的公服，腰缠铁链手提水火棍的形象，心里一阵腻掰。
耗了好多天，终于决定下来。可想起来这么还是不甘心呢！
这要从李公甫二叔的来信说起。
这是李公甫进学后第二次入考场。少年秀才意气风发初次考举人落的个一败涂地，深受打击。还好考场失意情场得意，意外幸运的娶到了心爱的娇妻。隔了一界后经过几年的努力感觉自己有了些把握，谁知道下场后又是名落孙山。看儿子意志消沉，父亲指点道何不去信问问进士出身远在外地为官的叔叔。
接到叔叔的回信李公甫陷入了纠结。看过他试卷的二叔给他定下的批语是:若是努力，三十五岁前可中举人，五十以前进士无望。
李公甫看完信心里凉了大半截。五十岁啊！五十岁后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哥贵姓？做何营生，看几位风尘仆仆从哪里来的啊？”李公甫拱手道。
这年月生活艰难，能在本乡本土的凑合着活着谁愿意背井离乡呢！有道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有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听口音就不像本地人，故有此一问。
“不敢当，不敢当！”老汉赶紧摆手躲开。“老汉免贵姓鲁啊！鱼首鲁。音家乡遭遇天灾，自北地陕州而来，这是我的傻儿子，这孩子是路上遇到的，猴子，过来给相公行礼。”老汉指了下大个子后，对瘦小的孩子叫道。
瘦小的孩子从背后的背篓里摸索出来的一个木哨子，崭新的还可见清晰的纹理，“相公万安！这个玩物送给小公子。”说着上前递给羡慕的好在发呆的少年。
“嗯，啊！这个给你，快吃吧！还热着呢。”
傻大个嘿嘿一笑，不顾烫口的直接吃了起来。老汉还纳闷呢？怎么一直以来没有自己吩咐都不知道动一动的儿子缺和这少年这么和拍。对就是合拍，看起来很自然的那种。比和在一起好几年的猴子还和的来。难道这就是缘分吗？应该是吧！
那边李公甫也在纳闷，自己这小舅子虽然也知书达理，懂事的很，可总是跟人有些隔阂的感觉，除了他姐姐以外吧！现在手里拿着木哨好像都没有这傻子好。
“老哥客气！说什么相公不相公的。来，来。这真是巧了，你给看看这花瓶可能锔上。”李公甫侧身让开相请。“许仙，你去劝劝你姐。她失手打碎了那个宝贝花瓶正心疼呢！”
“啊？！”许仙一惊。心道不会吧！这花瓶可是姐姐小时候过生日，父亲送的唯一礼物。也是他姐弟俩对过世父亲的唯一念想了。“姐夫你也别生气，姐姐一定不是故意和你生气的。你多担待点。我去劝劝姐姐。”许仙眼圈一红，可还是轻声对姐夫弯腰说道。
李公甫哎声叹气，“我怎么会怪你姐姐呀，这事也怨我。你快去看看你姐姐吧！那花瓶也能补好，让她别气坏了身子，平日身子就不太好，这要有个好歹这家可怎么过啊！”
“老哥请。怠慢了，不好意思你多包涵。”李公甫将三个人让进前院厢房。
这两进的小院，东厢房三间，堆放杂物，还好也不张破旧的方桌，摆着条凳。本是为下人准备的。可两夫妻也节俭，没有雇人就闲置下来。许仙倒是常来玩耍，所以也还干净。“你几位先捎歇歇，我去准备茶水。”李公甫拱手致歉道。
“相公客气了。草木之人能有个路脚的地方就感激不尽了！能有小老儿出力的地方就是再好不过。虽不是自夸，老汉的手艺还是说的过去。残瓷我看看，虽不敢说能修补的如新一般，可不见破绽勉强还是能的。”老汉拱手道。在一声老哥稍等中李公甫向内宅走去。
“唉！远儿，分你侯哥些，别全都自己吃了啊！这孩子。”老汉说着又是一声长叹。泪光隐隐又充满爱恋，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看着一天天长大长高的儿子既有期盼又恐惧的害怕。
“没事的，老爹，我不饿。远子吃吧！他怎么大的个子都走了一天路了，早就饿的不行了。”小个子嘴巴叭喃了一下，用手挡过挡挡傻大个挡挡送过来的小半块芋头。这么一会被他给吃的就剩下这点了。
“哎！猴子你就吃吧，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自小就让着他，看你现在瘦的，都快没人形了，拿上，远子他少吃点也饿不坏。”听老汉这么说，猴子终了过去。
“来，老爹你也吃点。”猴子把芋头接过，小心的掰开，大一点的递了给老汉。
“你呀！”老汉苦笑了一下接过来，“快点吃吧！”又把自己手里的芋头捏下些小心的喂给眼巴巴看着的儿子。
在日子虽苦，可看着两个孩子还要过啊！不自觉的老汉挺了挺稍微佝偻的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