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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的那边

小松鼠从树上跳下来落在花丛中,繁茂的花草瞬间将他淹没,他后脚着地站立起来,伸着小脑袋透过花丛的缝隙向远处张望。花谷实在太大太过繁茂,小白兔的身影不知道掩藏在哪儿,他根本就看不到她。他扒开花丛,努力使自己可以看得更远,但是几步之外便被其他花丛挡住,他很无奈,只得一步一步去找。他来到小白兔经常喝水的小河边,嗅到了空气中小白兔的味道,他非常惊喜的确定小白兔来过这里,他又去了小白兔经常看夕阳朝霞的那块大石头,他发现了脱落的白色毛发,他又去了去年他们新发现的那棵榛子树,去年埋在树下的榛子刚被人掏走,新翻的泥土还散发着榛子破壳的清香。小松鼠爬上榛子树,这里可以眺望花谷深处的小木屋,除了屋檐上垂满的花藤迎风飘摆,花仙子还没有动静,花谷寂静得可怜。

小松鼠坐在树枝上,呆呆的看着远方漫卷的舒云,他想象不到小白兔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去。他们去过的地方都有留下她的踪迹,但却一直没有看到她。小松鼠内心有点焦急,他担心小白兔可能遇到了不测。他的特长只有爬树,在草地里他压根就像个瞎子,没有头绪,没有方向。他既担心又失落,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她,找到她比什么都重要。他决定去找小蜜蜂帮忙,在天空就可以把花谷看得明明白白,小白兔不管在花谷的哪个角落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小松鼠寻着来路回到和小蜜蜂分别的那个路口,但是小蜜蜂已经不在了!他使劲的喊小蜜蜂,花谷里顿时激荡着他的回声,小蜜蜂却不见踪迹。他更加失落了,小白兔没有了,新认识的朋友也没了影儿。偌大一个花谷,除了他好像没有其他。他依旧不死心,又往花谷深处走,或许小白兔这次进了花仙子的小木屋,或许她又有了其他的新发现。

一只蝴蝶在他头上飞过,他向她打听到有只小白兔被大灰狼追着向花谷更深处去了。小松鼠问明方向后急匆匆的跑了下去,一路上他果真发现了花丛被犁出的小路,还有点点血迹。他怒发冲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狂暴,一股热血从心脏直冲进脑门,两只眼睛都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一对虎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小路在前面到头,四周又是繁茂的花丛,小松鼠歇斯底里的在花丛中发泄,这个世界真是荒唐,为什么路会突然消失呢!

小蜜蜂飞呀飞,他不知疲倦的光临每一朵花,留下属于他的气息,以便告知其他的外来者,这些都是有主之花,是不容亵渎的。太阳高悬,恶毒的阳光像针刺在身上,他终于有点累了,肚子撑得像个皮球。即便如此,他也精神抖擞的歇在花叶下的阴凉处,前所未有的发现,前所未有的收获,他估摸着这次回去禀明女王大人后,他算是大功一件,兴许女王大人仁慈,赏他侍寝一夜,哪怕一小会儿也值得。

从此抬头上位做一只贵族,妻妾成群指日可待!

小蜜蜂心里乐开了花,他不自觉的跳起舞来。他觉得这片太阳底下的阴凉之地太狭小,容不下他似锦的前程,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来跳这支舞,这才足以向世界说明他即将飞黄腾达。

一个人的舞会在傍晚才堪堪结束,小蜜蜂枯寂一冬的心又燃起熊熊烈火,他雄心壮志的起飞,未来的美好生活在等他,他急匆匆的赶往未来那条路,向着美好的生活张开翅膀。傍晚的阳光像一件彩衣,而天边的晚霞就是那条长长的裙摆,小蜜蜂穿着它,操纵着王国的车轮,轰隆隆的驶向未来。森林在脚下变得越来越暗,树影最后连成一片,天地便黑了下去。

两只触角感应到夜风中微弱的热源,几万只蜜蜂在蜂房里扇动翅膀,他们当然不是在开迎春舞会,而是在加工房里对今天刚采集的花粉进行加工。几万只蜜蜂进进出出,花粉被运到工厂里,装满每一口酿缸,运水工把水从嘴里吐进缸里,然后几千只蜜蜂将花粉和水搅拌,几万只蜜蜂挤在工厂里,用他们微弱的体温给花粉升温,花粉在酿缸里发酵,浓郁的花蜜香弥漫在整个王国的每个角落,即便是还未孵化的蜂宝宝都感觉到了饥饿,揉动着肚子从卵里拱了出来。

小蜜蜂跪在大殿上,女王高傲的抬着头,虽然头上什么也没有。

他迟到了今晚的大酿造,即便他满载而归,女王盛怒的怒火也喷薄而出,她不能容忍有人可以违反她订下的规矩,即便他那么优秀,但是也不可饶恕。小蜜蜂被打了几十大板,然后他向女王大人陈述了今天的发现。女王怜惜的看着他,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是王国的规矩不能落下,法律不送改章。

女王听完他的陈述后非常惊喜,为了表彰他的重大发现,特别赐予他三等爵位,另外当晚侍寝,允许有后代传承爵位。

小蜜蜂虽然挨了大板,但得到了女王一夜的侍寝,这是他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事。记得上一次获得侍寝恩宠的那个家伙,后来和女王育有一女,也就是现在的女王。

小蜜蜂脑子里充满了奇妙的幻想!

报晨蜂站在王国的最高处-女王的寝宫顶上打鸣,王国像个大机器开始运转。女王披着薄纱靠在窗台上,性感诱惑的身段被晨光衬托得那么神圣。小蜜蜂跪在地上仰望着女王,真的是女王一样的高不可攀啊。他接过女王的一只手亲吻,蜜糖特有的清香浸在皮肤里,直醉到他心里。

女王的手按在他头上,这是王国最高的受职仪式,当然也是最荣耀的使命。女王命令他带领五千工兵前往花谷采蜜!他虔诚的跪拜后,带着女王调配给他的五千工兵向花谷浩浩荡荡而去。阳光从未有过这般灿烂,春风都是香的。虽然昨晚挨了一顿板子,今天精神头却犹如吃了蜂蜜,对的,确实吃了蜂蜜,还有女王的一夜春宵!

小蜜蜂飞在最前头,仿佛有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和威压,别的蜜蜂都不敢超越他哪怕一厘米。真是春风得意呀!后边的蜜蜂这样想着。

花谷特有的花香飘过来,蜜蜂们有组织有纪律的一拨一拨开进花谷,眼花缭乱的百花无异于满地黄金,在太阳底下异常刺眼。小蜜蜂飞向百米高空,深沉的审视一番浩大的花海,而后向蜂群一挥手,铺天盖地的蜜蜂霎时呼啸着冲了进去。

这无异于一场掠夺,蜂群过后,百花摧残!半个小时过后,蜂群满载而归,稍作休整后小蜜蜂准备着第二次采集。一次……两次……三次……花谷经受了严重的摧残,几天过后大半花海开始凋零。王国的仓库已经堆满了花粉,工厂的酿缸已经装不下了,酿蜜的工兵累死好几百只。王国从未有过这样富足,女王也因此胖了一圈,生蛋数量是以前的几倍,小蜜蜂也由三等爵位提升到二等爵位。

但是花谷的主人不愿意了,花仙子的使者蝴蝶前来传话,要求他们撤出花谷,不然花谷会因此消失!蜜蜂们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只能把花仙子的照会禀告女王,但是他们等到的答案是——继续采集!小蜜蜂的五千工兵再次肆虐花谷,花仙子的使者蝴蝶因为阻拦被蛰伤,冲突升级,花仙子震怒,由蝴蝶,蚱蜢,蛐蛐,蝈蝈,蜻蜓,蚂蚁等等组成的一万陆空混合军团来往花谷与蜜蜂们遭遇。蜻蜓像轰炸机呼啸而来,抓起一只蜜蜂撕烂在长空,蝴蝶巨大的翅膀扇起狂风,蜜蜂被吹落天空,瞬间被地上的蚂蚁淹没,尸骨无存,蛐蛐和蝈蝈把石头弹向蜂群,轰隆隆而来的石炮将蜂群轰得四散而开,蜻蜓和蝴蝶又趁机杀入。空军和陆军完美配合,蜜蜂军团被击溃了!

小蜜蜂抛弃剩下的残兵逃走,但是回去的路被花谷的空军封锁了,他向花谷深处飞去,寻着前几天记忆中的路,他希望可以找到小松鼠,这样他就可以顺利逃出花谷。后边的追兵紧追不舍,前方天际排山倒海的蝴蝶向这边碾压过来,小蜜蜂无路可逃。他极速向花丛冲去,躲在花海中隐藏了踪迹,暂时躲过了天空中的搜查。但是蚂蚁无处不在,沙沙的声音震耳欲聋。小蜜蜂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挣扎着被拖走,有的甚至被切成块扛走,成了蚁穴里的一堆粪。恐惧像海洋一样淹过来,风吹草动就像浪花拍在头上,他瞬间沉入水底淹没在无边的冰冷黑暗里。

他在等待,等待天黑,太阳落山后或许就是活命之时。虽然蜜蜂不是夜行生物,但是为了生存,昼行和夜行都会被适应。太阳嘴角带着一丝揶揄,在天际缓慢又有情调的滑行,他仿佛在嘲笑,这对小蜜蜂就是一种惩罚,他就是在实施他别开生面的惩罚,为了花谷被摧残的百花,为那些捍卫花谷和平而战死的勇士!时间比之以往慢了很多,这就是太阳对他们的惩罚。

小松鼠依旧没有找到小白兔,但是他碰到一只狗,她有着白色而柔顺的长毛,两只耳朵耷拉着,眼角很细长,眼睛是淡蓝色的。她卧在花仙子的门口,嘴巴枕在青草门槛上,看着天上的云,眼神说不出的悲伤。小松鼠突然想哭,仿佛被她的悲伤感染,因为他太熟悉那种悲伤了。就如他在花丛中的小路尽头,发现路突然消失,世界仿佛到了尽头,他恍若来到了天涯海角,除了风就是一个人的孤独!是啊,一个人,那些年的欢声笑语都被风吹走了,一个人,只剩下那些年的风依旧在吹,而且不知疲倦。小松鼠被她无视,她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天边的舒云,若即若离,缥缈而又现实。

“请问你是花仙子吗?”

小松鼠小心翼翼的打招呼。

“我想打听一下你是否有看到一只全世界最漂亮的小白兔,和我一样大小的小白兔?”

小白狗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小白兔走了,去了一个好远的地方!”

小松鼠的眼泪扑棱棱掉下来,“小白兔走了”五个字重若千斤,他苦苦支撑的世界幻灭得一干二净。

“她有说去哪儿了吗?”

“好远的地方!”

“好远的地方在哪儿?”

“她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当然,我就是想去好远的地方!”

小松鼠走前去,抓住小白狗的小爪子。小白狗可怜的看了他一眼,抽出爪子,安慰着说:“小白兔说,如果你站在森林最高的树巅,你会看到天边有一片海,她就在海的那头!”

“海?为什么她会知道森林的天边有一片海呢?”

小松鼠不解,他和她从小生活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探索森林的秘密,一起开心一起哭,为什么她知道有片海却不告诉他?

“因为夏日的每个傍晚,光从地平线上照过来,森林里就会有海的影子,彩霞铺在海面,像穿了件很漂亮的婚纱,小白兔想要那样一件婚纱,所以她去了海的那边找那件婚纱。”

小松鼠的眼泪又出来了,他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不了解小白兔,她对那件婚纱的渴望,一直隐藏在心里最深处。他想起来了,小白兔喜欢坐在花谷的石头上看朝阳和晚霞,那么绚丽,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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