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泛出一痕蛋青色,洛洲城大街小巷的小贩已经支起了摊子,炊烟从低房瓦间袅袅升起,叫卖吆喝声渐渐杂乱起来。
裴玉舒来到妙春堂时,风明容正躺在软榻上,盖着一条薄毯睡得正香,而风明仪也坐在桌案后头睡着了,她还维持着翻书的姿势,一只手放在书页上,一只手撑着脸,眼睛却是闭着的。
裴玉舒不忍心打扰她,只想解下外衣给她披上,他正靠近她一步,一旁书架上的一盆花却突然落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裴玉舒微微一怔,转头望过去停下了动作,风明仪也被惊醒了。
风明仪淡淡地笑了笑,道:“六王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裴玉舒把手缩了回去,咧嘴一笑,道:“反正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
他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摞被翻过的书,皱了皱眉,道:“小酩不要太辛苦了,不然救人之前,还要先累垮了自己。”
风明仪摆了摆手,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如今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想不出来万全的法子,叫人头疼。”
裴玉舒道:“小酩你其实不必这样,你已经很尽力了。从崇文年间到皇兄继位,如今嘉鼎三年,也发生过几次时疫。太平村里的人,一直没人管过,该病的病,该死的死,这已经几乎形成定局,凭小酩你一人之力,要改变确实是异想天开了。”
风明仪笑了笑,难怪太平村被叫做草芥村。
她知道裴玉舒说的有道理,朝廷昏庸、世道混浊多年形成的黑暗局势,哪是她能轻易改变的呢?她无权无势,没有身份也没有财力,除了会治个病,她什么也没有。
风明仪垂了眸,道:“实在没有办法,能救一个也是好的。”
裴玉舒道:“你是这么想,其实有时候许多事都有许多利益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场病灾,牵扯着的也许可不仅仅是洛洲城里所有医馆的势力。”
风明仪没想那么多,却也意识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可她却道:“这趟浑水我已经趟了,现在退出,也没那么简单了。”
风明仪垂眸笑了笑,道:“我自知我能力有限,我挑不起大梁,但是尽人事而后听天命,哪怕有一个人能因为我的努力而活下来,我也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了。”
裴玉舒笑了笑,没再说话。
风明仪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看着外头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道:“坐久了乏了脑子也钝了,不去出去走走先。”
裴玉舒忙应到:“好啊好啊,我同你一起。”
二人说着便出了门。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裴玉舒站在风明仪身侧,二人慢悠悠地走着。
道路还算宽阔,只是不知为何,总有行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要不就是道路上出现什么障碍物,让他们不得不向两边避开。
是以,走着走着,二人就从半臂之隔散开到了约两米的距离。
风明仪倒没注意,倒是裴玉舒,看着风明仪若有所思,虽仍旧是一脸热烈的笑意,可那眼底的神色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