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心意已决,我看着苏珩,吐字清晰:“我乃冷佳氏晏灵纳扎伊,或许你们对我那个冷青凝的汉译名字更加熟悉。”
“名动关外的高丽公主?”章钰惊呼,看着我喃喃地震惊道:“老天啊,这个疯丫头竟是个公主。”
秋风乍起,红叶翻飞间,我忽然间想起一句诗来,锦绣红叶诉离殇,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遇见苏珩的场景。
那是一个黄昏,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白衣也显得温暖,似笑非笑地瞧着我。或许就在我跌进他浅棕眸光里的那刻,我就再也无法自拔了,那个比冷景黎还要俊俏的人轻易的就夺走了我的心,连我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那个曾生活在京都繁华似锦地方的贵公子,那个在疆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个算计敌军如俯视手掌纹路的谋士,那个总是捉弄我的讨厌鬼……所有碎片拼凑成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我的心上人。
我喜欢苏珩,我不允许他死。
可如今我明白过来,却好像是来不及了。
从那一天,大哥掀帐进来将我扯走时,我便已经知晓,这件事情怕是由不得我来胡闹了。
我抬头看着被檐角割得破碎的天空,心里只有叹息。明日我就会启程返回高丽,大哥为了阻止我逃走,在门口摆了两尊门神,石莫和石步。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凉州的雨向来下的急,豆大雨滴砸在窗楞上,溅起的水花蹦到我脸上,我愣愣的看着雨幕,忽然有些想哭。
忽而有喧闹声想起,在大门处。我推开门,看见石家兄弟一丝不苟的站在门口。
“你们去瞧瞧是怎么回事罢,今日大哥出了门,莫闹出些事情才好。”我探头往那边看去,只可惜树丛浓郁,还有几株红枫树在遮挡视线,根本瞧不真切。
见他俩不动,我叹息一声:“大哥拿你俩性命威胁我,我不会走的。”
看着两抹青衣身影离去,我茫然站在门口,一阵寒凉秋风吹得我一个寒战,我方才回过神来。刚要回身阖上门,朦胧雨雾中却走来一个人,脚步有些轻浮。
那个身影熟悉之极,梦里经常梦见,日思夜想盼望见到的人,我怎么能不清楚。
苏珩,你终于来了……
他的白衣在雨雾中泛着凄凉和萧索,看见我时,他默默的伫立在院子中央,身后是零星翻落的红叶,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一边回身取了绸伞一边暗骂他若是感冒生病了该如何是好,刚刚奔过去,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合臂抱住了我。
耳边是他轻缠的嗓音:“阿凝,我想你了。”
只这一句话便叫我红了眼眶,手一松,绸伞落地,我伸手回抱住他。
还没等我讲话,手臂便是一紧,生生被扯出苏珩的怀抱。我回头,跌进一个含怒的黑眸里。
意料之外,大哥倏然出手,挥向苏珩,苏珩被一拳揍倒,白衫染上污泥,显得颓唐。
我赶紧拦在苏珩前面,看着眼前玄色深衣的男子:“大哥,你真是做什么!”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他伸手扯我,冷道。
我挣脱他的手,拦在苏珩身前:“大哥,倾我所有我要护他周全。”抿抿唇,紧接着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这辈子我已经非他不嫁。”
“胡闹!”他似气极般扬起手,作势要打我。
我抬头看着他,眸光里的坚定似乎让他身形一顿。
半刻,他颓然地放下了手,俯身捡起我落在身侧的绸伞,替我撑在头上,为我遮住风雨。
他叹息地揉揉我的头:“阿凝,你还是太小了。”
“我已经十九了。”我反驳他的话,表示自己绝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
苏珩这会儿闷闷咳嗽两声,眼见着一丝绯色从他指缝间流下,我冒雨扶起他,焦急询问:“苏珩,你怎么样?”
触手是异常的温度,这……这个混蛋难道在发烧?
他摆摆手,站直了身体,对我的大哥一揖到底,郑重道:“我今生也非阿凝不娶,我会对她好,请成全我们。”
“我妹妹是一国公主,你那什么对她好?”大哥冷着脸,话语中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的全部。”苏珩眸光炯炯看着我,眼底是认真神色:“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
大哥冷哼一声,吩咐我:“阿凝回去换身干净衣服。”转头对苏珩说:“至于你,两天之后再过来,别把风寒传给我妹妹。”
苏珩一揖行礼,口里称诺,看着他在雨中萧索的背影,我的心底涌出难以名状的情绪。
即便我没有做好嫁给他的准备,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允他有事。
午后,阳光温暖。我隔着竹帘看向车外,斑斑驳驳的集市景象映入我的眼帘,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热闹的一如曾经。
从来没想过再次回到高丽是因为要嫁人的缘故,更加没想过竟是这么复杂的心情。
执箫坐在车内,正一丝不苟的给我削着梨子,真想不到她那双拿惯了匕首的手,削起水果来也这般灵巧。
“主子,别忧心了,王上即是说了帮他便一定不会食言的。”
我侧头,看见蹙眉瞧着我的执箫,不确定地问:“执箫,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想听你的实话。”
执箫愣了愣,方摇头笑道:“乱世之中,非此即彼。主子,这件事本没有对错之分。”
今日,为了帮苏珩,注定把高丽拉下了水。这一趟中原浑水,希望不会有什么凶险,若出了事我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
前路坎坷,绝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情况真的很不好。我担心苏珩,却更担心高丽的安危和前程。
回到久违的高丽王宫时,心里一阵紧缩。离开时,众人相送,回来时,父王却已经不再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时过境迁,是我最讨厌的成语。
秋夜寒凉,凉风飒飒,刮得窗楞咣当咣当直响。
我拄着下巴,看着烛火边一针一线绣得仔细的华姨,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