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揪住男子耳朵的手总算是松开了,他默默退到白衣丫鬟身侧,脸色古怪。
老夫人爬满皱纹的面上怒目切齿,身侧搀扶着她的老妇进门便看见跪在地上的凤允,神色复杂,又有几分无能为力,只能是假装看不见她。
老夫人目不斜视看向地上的两个丫鬟,一个低垂着头,一个被人按在地上哭得凄惨。
念老爷胆战心惊的喊了声‘娘’,老夫人也当听不见。
“是谁害了我的侄儿?”她横眉怒目,众人闻言眼神不由自主看向月云。
就这一个举动,老夫人便明白过来,自己要对付的到底是谁。
她一手推开扶着自己的老妇:“你这个小贱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便疯了一样朝月云扑了过去,按住月云的两个男人见了老夫人这架势,主动退开一个,给老夫人让开路来。
下一秒,月云的头发就被老夫人抓住,强迫她以爬在地上的姿势仰起头来,此时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的清丽可人,口中不停呜咽叫着念小姐,连老夫人几时来的也没注意过。
只可惜此刻,念依依却没了方才要为她说话的意思,花容失色的躲在念夫人身后,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月云只觉得后脑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泪水模糊了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抓着自己,口中就突如其来一阵钻心之痛,一下一下将她口舌戳得血肉模糊!
那是老夫人发上金钗,此时正被她拿在手中,狠戾的往月云口鼻扎下去,一遍一遍,血流顺着月云的哀嚎滴落在地。
厅内的众人见了这光景,无不面白如纸!老夫人管教下人的手段他们是见过,但像今日这般发狠,却是头一回。
跪在一旁的凤允看得心惊肉跳,本能想上前做些什么阻止这老妪疯狂的动作,可她的手被捆住了,她蹙眉,再这样下去,月云性命不保!
月云污蔑她时,她确实是豁出去想拉上月云垫背,但此刻,她后悔了。
毕竟,杀了张管事的人到底是不是月云还未可知。
刺眼的鲜血与月云凄厉的叫喊,眼见周围的人竟都吓呆了,凤允知道此时此刻,无人敢动,也不敢出言劝阻。
她心一横,正打算用身体撞过去,意图撞开念老夫人。可还未等她动作,便见念依依不知怎的,忽然从自己爹娘身后冲了出来,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奶奶!您快停手吧!”
看着半张脸都没了形的月云渐渐气息减弱,念依依浑身忍不住的发抖。老夫人放开月云头发的瞬间,她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动静。
凤允心中一沉,茫然望着月云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心跳漏了一拍——是自己害死了她。
听见自己孙女哽咽的声音,老夫人这才从疯魔中回过神来,呆呆看了看地上触目惊心的月云,又看了看低声抽泣的念依依,随后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奶奶!奶奶!”念依依急得大喊,被吓傻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前去,将瘫坐在地上的念依依扶起,又让护院的背起老夫人匆匆送回房去。
“快!去找莫大夫!”念老爷慌乱的喊着,顾不得自己受了惊吓正双腿发软的夫人和女儿,也急急跟了上去。
“戚总管。”念夫人有气无力的叫住了一旁的戚总管:“老夫人那边人多,你且留下来收拾收拾这…”
她看了看地上的月云,那滩血实在令她脑袋发晕,连‘死人’二字都说不出口来,同自己女儿一起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往外走。
念依依走时,还惊恐未尽的看了一眼月云,但她很快就移开了眼。
戚总管看看屋外远去的一群人,又看看屋内的一片狼藉,满面嫌恶的出去叫人来收拾,也不管地上其实还跪着一个活人。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凤允和一动不动的月云。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浓重的血腥味阵阵扑鼻,令人心悸。
有人将她被捆在身后的双手解了开来,虽然动作有些粗鲁,扯得她手腕发疼。
“谢谢。”她小声道。
来人挑起唇角,居高临下看着正揉着自己手腕的凤允,突然开口:“姑娘还要在地上跪多久?”
姑娘?这念府上下,几时有人叫过她姑娘?
凤允茫然回头去看,是方才那高个的年轻男子。
他的模样虽然眼生,可那双含笑的眼,此刻细看之下,竟有些熟悉。
蓦的,她心口一紧,急忙埋下头去,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迅速掠过;她努力撑着发麻的膝盖从地上起来,不敢再与他多说,逃也似的跑了。
那种含笑的眼,她确实见过,而且在昨夜才见过。
这护院的与那非人之物……根本就是同一人!
凤允跌跌撞撞刚回到后厨小院,便被满院子的人用看鬼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她所到之处,众人皆退开来给她让路,不时窃窃私语。
“这丑鬼倒是不笨,关键时候挺能说,我还当她是哑巴呢天天闷着脑袋…”
“哎呀你可不知道,前院洒扫的芳姑说那丫头口若悬河的模样,把老爷都给说懵了!”
“要我说,就算让这丑东西去顶了月云也未尝不可,反正她在这府中也没什么用,吃白食还长得吓人……”
各种声音徐徐而来,有的更毫无顾忌像是故意要说给凤允听一样,不时拔高声音。
对此,凤允充耳不闻,倒觉得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方才前院的事传开,且连过程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啧!
走到井边,她见木桶里还有半桶水,便蹲下身撸起衣袖来,用手捧了桶中的水来喝。
跪了大半天,她渴得很。
逐渐冷静下来的大脑,窜出一连串疑问,凤允凝眉,今日之事,未免太过顺利了。
她一开始就想过,单凭自己几句话与月云的耳环,就想让念老爷就相信自己,那绝无可能。
仔细想想,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来的太巧,说与那非人之物无关,她不太信。
恐怕他口中所说那个叫大柱的护院,昨夜也根本没见过月云。
他不过是顺着自己的话信口开河。
如此一来,他没把大柱带来,反而叫了老夫人来,便说得通了。
毫无疑问,他这是借老夫人的手,让场面越乱越好,帮自己圆谎。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莫非他真以为是自己杀了张管事,所以出手相帮?
还有那白衣服的小丫头,那身煞白的衣裙…实在是眼熟得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凤允思绪纷杂,她想不明白这个叫福华的,到底在盘算什么。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在积德行善。
被凤允认作‘福华’的浮华,此刻顶着念府护院王一的脸,正施施然朝着念府小姐的院子走,一旁的白衣丫鬟紧跟其后,沉声道:“主子,念府去请的衙役要如何处置?”
“那个啊…先来了再说。”他笑,反正此事还没这么快结束。
白衣丫鬟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主子分明说过她死了也无妨,可方才又帮她脱身,实在奇怪。
到底那姑娘有何奇异之处,能让主子在此非常时期离开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