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信步到了酒吧门口,看见熟悉的桌椅,经卿比比划划,开始了声泪俱下(并不)的控诉。
“喏,那天你就是坐在这里,又抬不起头,一直趴着。好容易劝你要回家,你呢,站是站起来了,根本站不稳,说摔就摔了。”
“我想拽你起来的,谁知道你整个人趴在地上。还好你啊,勉强算结实,没摔个骨折什么的。
你要真摔坏了,可得自己负全责。”
覃来:你怎么拉得动我?
经卿:当然是场外求助啊,你那么大个人,又赖皮。
覃来:我怎么赖皮了?
怎么赖皮?覃来坐下之后,嘟起嘴巴和自己索要亲亲,她脑子一热,也亲上去了。不行不行,这段不能讲。
见刚刚手舞足蹈的经卿突然安静,他隐隐也想起那个绵长的吻。如果说前面两个吻都是男方主导,这一次,覃来的责任只能占50%——他是主犯,她是同谋。
两人便都不说话,覃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经卿漆黑的眼睛。经卿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睫毛扑闪着,看他也不是,看地也不是。
“你为什么那么好,照顾我,还送我回家?”
“我懂法的,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是犯罪嫌疑人。就算不是,也有责任。”
“遗弃罪?”
“遗弃罪可不是这个意思,顶多,算嫌弃罪吧。”
“我……到底是有多烦人?”
“在你家小区,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自己住在哪一栋!实在看不下去,让你用地图,你知道吗?你打开了通讯录,搜你家地址……问你住几层,你又不说……”
后来呢?
“溜了好几圈,被你折腾得没脾气。”
她又跳戏了。他记得。
进了单元门,覃来靠在墙上,死活不肯上电梯,那么靠着墙滑了下去。
“你钥匙呢?带了吗?”“带了。”
“那上楼啊!”
经卿真的没辙了。万里长征走到了最后五百米,马上就能功成身退,他又搞什么?
覃来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经卿,像只乞怜的大狗。
“我想亲亲你!”
反正也亲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差别。她弯下身子,嗯,够不到。索性也坐在地上,在覃来脸上胡乱亲了一下。
还没起身,被覃来按住了肩膀。
“你答应我不走,我就站起来。天亮再走,好不好?”
此刻,她已是又累又倦,只想迅速躺下。别说天亮再走,就是现在要她的银行卡密码,怕是都要给了。
“我记得我坐在电梯口,是不是?”
经卿却不正面回答:“反正……就送回去了呗。”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案件重演”,明明,是想要糗他。怎么自己反而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覃来:我又想起来一点儿,能不能补充?
经卿生怕他再回忆起什么,大声阻止:不可以!
酒吧门口的人逐渐多起来,这样好看的两人再站下去,怕是要引起围观。
覃来的眼睛更弯了:救命恩人现在想去哪?喝酒,还是逛逛?我奉陪到底。
是吗?做了次快递员,还有这么好的待遇?看来,还是要多做好事。
覃来的眼神太温柔,经卿从不知道,温柔也有如此让人害羞的力量。
降温来得快,风里的凉意渐盛。经卿穿的单薄,宽大的卫衣里空空的,明显在发抖。覃来突然转过头:你可以挎着我。
经卿一愣:啊?
说着,覃来已经捏起了经卿的手,不由分说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厚实温热的力量随即传来,麻酥酥的直通心脏。经卿像只猫,贪恋这触手可及的温度,没有把手抽出来。
都市一点,一男一女拉拉手,完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只是情境到了的一种正常反应。
常年被张刀刃教育下来,她果然修炼出波澜不惊的本领。
可,心脏突突的跳动,似乎不是假的。
覃来的心脏也在突突地跳,像有只鸽子扑棱扑楞地扇着翅膀。手上的力量更重了些。脸上不可抑制地绽开了傻笑,却不敢看她。
“你爱吃什么?”
“热带水果。湘菜、粤菜都喜欢。甜品也行。巧克力最爱,吃起榴莲没够……”
手被抓住,大脑就有点短路。她大概真的进化不太完全。
“好,我都记住了。”
“你是怎么认识田凯的?”
说来也巧。
“他啊,好朋友的朋友,本来是上周约了一起去密室的,结果临时被叫去看首映,害得他们人不够。所以他后来喊我看演出,可是不好意思再放鸽子。”
这句话的意思,覃来迅速get到。
“电影叫什么名字?我去买一百张票,谢谢他们。”
“不怎么好看,你看完可别打我。”
两个人傻乎乎的笑着,在太古里一圈圈兜来兜去,也不知道进了哪些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看见招牌会笑出来,看见小孩子会笑出来,看见路灯,也会笑出来。
直到经卿的电话响了。张刀刃的声音像只愤怒的小鸟。
“微信运动两万步?有时间跑步了不在家写稿?”
“张刀刃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微信运动关掉。”
“说正事儿,有个综艺,要请嘉宾。出镜的,来不?
“需要说台词吗?”
“主要是举牌子,发言自愿。去露个脸什么的。一共十二期,嘉宾不固定,参加的话至少要去三次。”
“我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说,制片人会不会怪你?别影响你。”
“瞧不起谁呢?我的前途是你说耽误就能耽误的吗?”
“是啦,你最能干,张刀刃的人脉宇宙可不是吹出来的。”
“行了行了,当你答应了,等我安排。”
虽然要拿20%的提成出来,但有了新工作,还是很令人振奋的。
经卿很满意和张刀刃这种关系。她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给艺人出方案容易,推销自己却要了命一样难。还好她有张刀刃这把利刃。
张刀刃对经卿有莫名其妙的信心,尽管数度嫌弃她是“不听话又不勤奋的摇钱树”,但她始终没放弃这棵树。她帮经卿接的各种文案、通告的活计,通通按市面上的标准给提成,清清楚楚。
用经卿的话说就是“都市一点,没什么不好”。
金钱关系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铁瓷的感情,相反,算账让人际关系更加通畅。她俩也很清楚。即使是合作关系,也得有相互信任和喜欢做基础。
“十万加给我钱我都不想和她说话,何况她还欠我钱。”张刀刃每次提起她都是咬牙切齿。
打电话时,覃来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小表情不少,眉飞色舞的。一个念头时不时撞出他的胸口,要不是怕她吓到,自己怕是要把她整个人裹到怀里。
太不真实了!
或者几天之前,就开始不真实。
这感觉,好像遥远的海浪一层一层拍过来,又轻柔,又猛烈,又顽皮,让他的心神一荡一荡的。
“你打我一下。”
挂掉电话的经卿吓了一跳。
“你说,我们怎么突然就认识了。你不打我,我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都哪学的这一套?这是田凯的风格,得四五个课时才能学会。”
“大概是看见喜欢的人,藏也藏不住吧。”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经卿脸朝着覃来,低头垂眸,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如果是微信上,还能用表情包化解。面对面的,确实难办。
这一迟疑间,覃来生生把做我女朋友五个字噎了回去。太唐突了,今天不是好时机。他担心自己的热情会吓到她,更不想显得太轻率。
“我们才认识几天呢。”
“是啊,你认识我五天,但我认识你比认识我,要早上好几个月。”
这件事,覃来当然不能说。经卿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和她说不要走。
他花了那么多力气才找到她!
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她就住在了他的心里没有出去过。
“我该回家了。”
好像,自己也没有理由留她多一会。但想到此刻的离别,就是下一次见面的开始,他又觉得无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