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见到顾凝儿毫不掩饰地带着恶意的眼神,顾心瑜心里一颤。
上辈子在京城的时候,顾凝儿也这么看过她,每次这么看的时候,都代表接下来有很不利于顾心瑜的事情发生。
这回,也不知道顾凝儿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陷入沉思,一时没吭声,室内一片安静。
顾心瑜吃了太多点心,胃里翻腾的厉害,知道自己不敢多呆下去,正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忽的,一片静谧中,她听到一阵轻微的打呼噜声。
这倒是怪了!
除了江知寒这个后辈,顾凝儿这次来,可没领自己孩子,只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她屋里是谁这么胆大,顾凝儿这主子都没睡下,那人倒睡了。
而且,听声音,这人呼噜打的山响,委实粗鄙一些。
顾凝儿额头青筋一跳!她自然也听到呼噜声了,面色尴尬难堪,泛着黑意。
这该死的江知寒,睡脏了她的床就算了,还敢大刺刺打呼噜。
顾心瑜看顾凝儿坐立不安,立刻趁机打断沉默:“姑姑,您是不是累了?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侄女明儿再来看您。”
顾凝儿深深看她一眼,摆摆手:“去吧。”
杏雨楼内,顾心瑜一离开,顾凝儿便快步走到碧纱橱内。
只见精致的拔步床上,江知寒正裹着一床锦被睡得正香。大概是连日来赶路太累,他睡得毫无形象,不但呼噜震天,还口水四流。
顾凝儿又气又恶心,狠狠推了江知寒几把,才把他推醒。
江知寒十分不满,压着丧气,怒火冲冲:“滚!”
“你回去睡吧。刚才你打呼噜,被我那侄女儿听到了,要是她起疑领人过来,便糟了。”顾凝儿忍着一肚子火,说道。
江知寒是她名义上的侄儿罢了,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要是被抓到十七八的夫家侄儿在她床上睡,必要闹出大丑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此刻,顾心瑜已经回到自己屋里,立刻大吐一场,大约是吐得狠了,又咳起来,弄得满身虚汗。
这一天过的太折腾,整整一夜,顾心瑜身上筋肉皆痛,胃里也难受,翻来覆去睡不好,索性起了个大早,天色蒙蒙亮,便去给顾老太太请安。
没想到,她早,顾凝儿比她更早。顾心瑜到的时候,顾凝儿已经在了。
老人家觉少,顾老太太一向早起,这会儿,她屋里已经摆上饭了。
门口站着伺候顾老太太的丁香,看见顾心瑜,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急忙打帘请顾心瑜进去。
屋里气氛并不好,顾凝儿坐在餐桌下首,脸颊上还挂着泪珠,顾老太太抿着嘴,脸偏向另一侧,面色很不开心的样子。
一看见顾心瑜,顾老太太才稍稍开颜,就像不知道屋里还有顾凝儿这个人一样,只对顾心瑜微笑着:“瑜儿,可用了早饭?这几日庄子上送来上好的春笋,再不吃便过季了,我叫人拿笋多做了几样菜,你尝尝。”
说着,就有仆妇给顾心瑜盛了一碗酸笋鸡皮粥,又将嫩毛豆、鲜笋、莴苣丝拌的凉菜等等,特特摆在顾心瑜面前。
顾心瑜喝了几口酸笋鸡皮粥,热滚滚的粥让她胃里熨帖极了,难受了一夜的胃,竟然神奇般的好了,胃口一下子上来了。
她吃了两口笋子,目光一转,落在手侧一盘炸虾饼上。
这盘杂菜用了嫩笋、嫩白菜心、嫩萝卜为配料,主料是剁地碎碎的虾肉,裹上面粉、蛋液,煎成一个个花朵样的薄饼,一个只有一口大小,外表微黄酥脆,非常诱人。
以往在大漠的时候,哪有什么鱼虾给她吃,顾心瑜这南方胃,早馋坏了鱼虾。
她夹起虾饼,虾饼酥脆极了,下筷子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味道更是和她想的一样香。
大家都知道顾心瑜身体弱,吃东西口味清淡,稍微硬实的菜消化不动,虾饼这种“油腻”的菜色,她一般不会吃,今天倒是胃口好。
顾老太太见她胃口大开,吃了好几个虾饼,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哎呦一声:“我的乖乖,喜欢吃下顿再叫厨房做,别一顿用多了难受。快,叫厨房送酿好的山楂捞送来,给我的乖乖消消食。”
顾凝儿正心中生气,看见顾心瑜和顾老太太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话吃饭,登时火越发大起来。
她擦擦腮边的泪水,道:“母亲,你可是嫌弃了女儿?”
顾老太太这才看她一眼,叹口气:“我哪曾嫌弃过你,只是你刚才说的事,不要再提了。”
顾心瑜心里咯噔一声,她们在说什么事?该不会是她的婚事吧。不由在心里阿弥陀佛一声,亏得她刚好今天早上过来,等会儿顾凝儿若是提她亲事,她一定要搅黄了。
顾凝儿一咬牙:“我不过要一味家里存的香料,母亲这么推三阻四。若母亲心里真的有我,怎么会这样。那螺奇香就比我……”
“闭嘴!”顾老太太一拍桌子,竟是大怒:“你从谁嘴里听到顾家有螺奇香?顾家没有!”
“母亲,求求你,将螺奇香给我吧,若是能向云王府献香,您女婿的前程便有了。”顾凝儿不依不饶。
顾心瑜家学渊源,在香料上不算无知,从没听说过什么螺奇香,眼看顾老太太气的脸发紫,忙上前给顾老太太抚背,皱眉道:“姑姑,快别说了,家里若有,怎么会不给你。”
顾凝儿不依不饶:“母亲,你当我只想着江家好?我夫君的事儿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是想给咱顾家争一份献香之功,等咱们顾家得了云王府青眼,以后香料买卖做遍大顺,轻而易举。说不定还能求个恩典,请云王爷给哥哥们赏个一官半职,改换门庭,又有何难。”
顾老太太只是摆手摇头,不肯答应。顾凝儿眼珠子一转,看着顾心瑜:“瑜儿,你祖母最疼你,你劝劝你祖母。顾家眼下只是商户,你想以后跟姑姑一样,嫁给个穷书生么?要是这件事成了,咱们顾家身份可比以前要高得多,姑姑保管在京中给你说一户勋贵人家的亲事,进门便有诰命,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
“在孩子面前胡沁什么!”顾老太太气得不行:“我看你是看不上顾家,也看不上江家了!江家那边我管不到,顾家容不下你这么大的心,你走,马上走。”
顾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顾凝儿才不敢再说了,匆匆离开。
顾心瑜帮顾老太太顺了半天气,顾老太太才舒服一些。
老人家握着顾心瑜的手,叹了口气,盯着顾心瑜:“瑜儿,你姑姑……哎……你会不会也觉得生在顾家,委屈了自己。”
顾心瑜将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怎么会?她做梦都想再回到顾家,老天爷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欣喜若狂,不敢有半点他心。
“好孩子。”顾老太太眼睛湿了湿,攥紧顾心瑜的手,越来越用力,死死的盯着她:“你记住,我们顾家没有螺奇香,也不要对外说起这三个字,知道了么?”
顾心瑜稀里糊涂的,但也看出顾老太太的郑重其事,便重重点点头。
被顾凝儿闹这一场,顾老太太乏了,去后头休息,顾心瑜在床边陪到老人沉睡,才回自己那边。
路上,她不住回想早上发生的事。
她本以为顾凝儿这趟回来,是为了坑她,骗家里人将她许给江知寒这兔爷,可从早上的事来看,顾凝儿回来,别有所图,江知寒的事,可能还要排在这件事后面。
螺奇香……
顾心瑜在心里重复着这三个字,她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这是什么要紧东西?忽然,她心里一跳,会不会螺奇香和日后顾家被灭门有关?
这个念头一起,顾心瑜越想越觉得其中有关联,不由忧心忡忡,要想破解顾家可能面临的惨状,说不定要从螺奇香入手。
她开始细细回想顾凝儿刚才说的话,顾凝儿除了提起螺奇香,还说了云王府三个字。
她在京城呆了数年,当然知道云王府的大名。
大顺有四王八公,是天下最最势炎滔天的贵族,其中,又以云王府最神秘,也最有权力。
但顾凝儿对云王府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并不是云王府有多厉害,而是她不小心知道的一个和云王府相关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