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早上,贾母正围在宝玉床边哭,宝玉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从今往后,我可不在这个家了,快收拾东西,送我走吧。”贾母听到这话,如同被人摘了心肝一样,差点没背过气去。
赵姨娘心中暗喜,假惺惺的劝贾母:“老太太不要过于悲伤,哥儿已经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少受些罪。总是舍不得,他那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得安生。”
话没说完,贾母啐了她一脸唾沫:“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谁让你来多嘴多舌!你怎么知道他不中用了?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就要受罪不安生?你恨不得他死了是不?你别做梦,他死了我也要你们的命!平时你们调唆着逼他读书写字,把他胆子都吓破了,见了他老子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知道都是你们这群**调唆的!这下逼死了,你们称心了?看我饶了你们哪个?”一面骂,一面大哭。
贾政在一旁听到这些,心里越发难过,忙喝退赵姨娘,自己小心翼翼的劝贾母。
这时有人来回:“两口棺椁都做好了,请老爷出去看看。”
贾母听了,就如火上浇油一般,大骂:“是谁做了棺椁?快把那做棺材的人拖来打死!”
正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忽然,遥遥的传来了木鱼声:“南无解冤孽菩萨,专治疑难杂症、专医中邪祟者……”
贾母听到,忙命人请进来。贾政也奇怪,庭院深深深几许,如此远的距离为何听得如此清楚?
真是哪里有难,哪里就有癞僧跛道。时隔好久,淡出我们视线的两位神仙又出现了。
贾政忙问:“两位道友在哪个寺庙工作?”
那僧笑道:“闲话少说,我们是来救死扶伤的,快带我们去见病人。”
贾政问:“我们家一共两人中邪,不知你们带的符水够吗?”
那道笑道:“你们家里就有现成的宝贝。”
贾政貌似明白了:“我儿子出生时从嘴里带了一块玉来,上面刻着能除邪祟,但是现在看来并不灵验。”
那僧道:“那玉被利欲蒙蔽了双眼,你取它来,我们念叨念叨就好了。”
贾政忙从宝玉脖颈上取下那块玉交给两人。
和尚托在手上,长叹一声:“石兄,青埂峰一别,转眼已经十三载,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和尚念完了,又抚摸了几下,随即递给贾政说:“好了,此玉已经回心转意。把两人放在一个房间,将玉悬挂在门上,除生身父母,其余人一概不得擅入。三十三天后,保证身安病退,复旧如初。”
说完,两人飘然而去。
贾政嘴里还说着请二位喝茶、稍等备礼等话,二位早已不见了踪影。
到了晚上,凤姐、宝玉竟渐渐醒来,嘴里直喊饿,贾母让人熬了米汤给他们吃。见他们精神慢慢好转了,一家人才放了心。
李纨、贾氏三姐妹、宝钗、黛玉、平儿、袭人在外面听说两人已经醒了,不禁都舒了一口气。
三十三天后,宝玉康复了,比以前白了、胖了、更健壮了。
但是,在他病重期间发生的一件事必须要回忆一下,这样我们的故事才能继续下去。
宝玉和凤姐的病来势汹汹,为此,贾府抽调了贾芸临时担任男护士长的工作,每天率领着众小厮轮流值班。除了他们,宝玉房里的丫头们也没白没黑的守着宝玉。于是,贾芸与小红见面的次数多了,也慢慢熟悉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小红发现贾芸手里拿的手帕很像自己遗失的那块手帕,还没找到机会问,和尚道士来了,宝玉病好了。贾芸仍去种树,小红仍回怡红院干粗活。
是还是不是一直纠缠在小红心中,想问,不敢问;不敢问,又纳闷。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神魂不定的时候,怡红院里另一个粗活丫头佳蕙来找她了。
佳蕙一屁股坐在床上,高兴得手舞足蹈:“姐,你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但是我发现这句话不完整,应该是早起来乱飞的鸟儿有虫吃。我刚才在院子里乱转悠,花姐姐忽然过来了,让我去给林姑娘送茶叶,我到了潇湘馆,正赶上林姑娘给她家丫头们发工资,见我来了,林姑娘就抓了两把钱给我,也不知道多少,你帮我收着吧。”
说完,便把手帕子里的钱倒在床上。红玉一五一十的数好了,帮她收起来。
佳蕙说:“姐姐最近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依我说,你请两天假回家找个中医看看,吃两付药就好了。”
红玉说:“好好的回什么家呀。”
佳蕙:“姐姐是不是贫血什么的?我想起来了,林姑娘身子弱,天天吃药,你跟她要点来吃也是一样的。”
红玉说:“胡说,药哪有随便吃的?怕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了早干净。”
佳蕙眼圈儿红了:“大清早的,怎么说这些!”
红玉笑道:“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就是有点心病。”
佳蕙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是因为奖金的事。其实我也觉得不公平,宝玉病了,谁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太太拿钱来又没说钱给这个不给那个,凭什么她们就自作主张分了?袭人是主管丫头多拿点没什么,我最不服气的就是晴雯和绮霰,她们不过是仗着她娘的脸面狗仗人势罢了。”
红玉说:“犯不着生她们的气,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谁会守谁一辈子呢?我们在一起工作也就是三年五载,再过几年岁数大了,嫁人的嫁人,出去的出去,那时谁认识谁呀!”
佳蕙眼圈儿又红了。
红玉冷笑了一声,刚要说话,一个小丫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些花样子还有两张纸:“这是两个样子,叫你描出来。”说完,扔给红玉,转身就跑。
红玉追出门去,问:“谁让你拿来的?”
小丫头头也不回,边跑边说:“是绮霰姐姐让我拿来的。”
红玉赌气把花样子扔到一边,打开抽屉找笔,找来找去都是秃的,嘴里念叨:“前天刚买了一支新的,扔哪里了?”出了会神,忽然想起来:“对了,是莺儿拿去了,佳蕙,你帮我拿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