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车程后我于第二天的下午两点钟到了西藏,一下车我就感受到这里独有的魅力,藏族人民都穿着他们的藏服,虽然说这在我们的城市显得比较怪异,但是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这样穿着,没有任何违和感。
我的目的并不是在这里停留,虽然相比起其他城市,西藏的条件和经济还十分落后,可城里依然是热闹,生气十足的,而且这里的市场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大多数人没有固定的商铺,而是用小推车或者摆个地摊就出售他们的物品,这里丝绸居多,其次就是些吃的土特产,主要是卖给我们这种来旅游的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自给自足。
我快速穿过这些拥挤的商贩,一路上许多商贩拦住我给我推销他们的东西,我什么都没买,我找到一辆客车坐在上面,路线我已经提前在手机上查好了人,因此我现在只需要赶路。
又过了六个小时我终于在晚上八点到了我的目的地,这里没有路灯,零零碎碎的坐落着几户人家,实际上这里已经远离城市区。这里的星空很美,没有任何一片污浊的云,这里常年如此,没有什么污染。
我背着背包找到一户开着灯的人家,当我敲门的时候旁边的小木屋了传来一阵狗叫声,是一条大狗,不过并不是藏獒。
一个藏族女子开了门,女人约摸四十岁左右,长着一张标准的藏族人脸,头上裹着布,手里还拿着洗衣服的刷子,显然是还在劳动。
“你好,我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吗?”我谦和的问这个女人,并不是我不想住宾馆,而是这里没有,这里本身就不是出名的地方,几乎没有旅客踏入,再加上本地人也很少,只有傻子才会在这里开宾馆。
女人做出疑惑的表情,她转过身向屋子里大喊了一声我听不懂的话,应该是藏语。
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从楼上走下来,他他和这个女人很像,应该是她的儿子,他也长着一张藏族脸,不过设个年纪的他十分漂亮,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配上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在他脸上显得十分英俊,虽然说和他的母亲很像,可两个人散发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男孩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能在这里结束一晚吗?这附近没有宾馆,不过我会给钱的。”
男孩似乎有点奇怪我为什么会在他们家来借宿,不过还是点头说:“我问问阿妈。”
他对着女人用着我听不懂的话说些什么,说完后女人输了一口气笑着对他儿子又说了些什么,看起来这个女人只会说藏语。
“阿妈说可以,不过用不着付钱,还让我向你问好。”说完男孩过来拿上我的背包给我挂在墙上。
“谢谢。”我对男孩说,还对女人鞠了个躬,不过女人好像能听懂谢谢两个字,笑着对我挥手说着一些话。
男孩也笑了,不过并没有给我翻译,应该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我打量起他们的屋子,虽然说有两层楼,可实际上屋子还是很小的,女人又去洗她的衣服,厕所是很小的,只能刚好放下一个盆子的大小,女人现在就是在里面搓着衣服,看样子家里也没有洗衣机。
虽然房子里没有什么电器,家具也十分简陋,可整个房子却收拾的十分干劲,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男孩给我端来一杯茶,说:“让你见笑了,家里比较小,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
我摇了摇头说:“家的大小只是形式而已,只要有个家那就够了。”我站在他面前端着茶问他:“我叫陈雨桐,你叫什么名字?”
“吾金白军。”男孩干脆利落的回答说,“这是阿妈平时叫我的名字,省份正上的名字是韩明。”
“吾金白军,嗯,挺好听的名字。”
“客人是从哪里来的?”他突然问起我的事情。
“我是重庆那边的人,不过我才从北京过来。”
“北京我知道。”韩明很激动的说,“那是中国的首都吧,那里有天安门,长城,人民大会堂,天坛……”他说的这些都是北京标志性的东西。他接着还说,“重庆我也知道,那里有大足石刻,还被称为山城,那里到处都是山,在军事方面很占优势呢,但是在抗战时期发生了些让人难过的大事。”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做出难过的表情。
“你说的都对,你知道的挺多的。”实际上他说的大多数是课本上的东西,就比如刚刚说的重庆基本上都是初中教材,重庆历史。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我很喜欢这些,一直没有忘记。”说完他站起来从屋子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大堆书,那些都是很旧的书,大多数是教材,其次有一些小说和漫画图书。
“这些都是外人捐的,政府发给我们的。”他激动的说。
“这些你都看过了吗?”我突有点心酸,看起来他好像没有在上学。
“大队书看了,不过这几本我看不懂。”他指向书堆中的《史记》和一些小说和英语教材。
“其他的书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有的已经看了几遍了,特别是这个叫地理的书,我已经看了很多次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书。北京我就是从上面知道的,北京好大啊!那里的房子好高啊!我还看到说北京的人到老了都还可以上学,哈,我们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学校。”他的语气里带着激动和一丝悲伤。
“老年人上的那叫老年大学,和我们上的学校不一样。”我给他解释说,另外又问他:“你没有上学吗?”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说:“离这里最近的学校也在城里,距这里有五十公里,而且学费高的吓人,另外阿妈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家里的事情阿妈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如果我去上学的话先不说钱的负担,阿妈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于是我想我干脆直接不去上学,但是我每年都能收到一些书,我已经很开心了。”
就在这时他的母亲给我端了一碗鸡蛋面,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藏语。
韩明说代为翻译说:“阿妈说我们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做的,谢谢你,来自远方的客人。”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很饿,另外这种情况下拒绝他们的东西反而还会让他们多想。
说实话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鸡蛋是饲料蛋,面条是那种粗糙的面粉捏出来的,汤里也没有什么盐,即便我比较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也觉得这很难吃。不过我很快就把一碗给刨干净了,我想把碗放到厨房给洗了却没有找到厨房。
韩明拿过碗向门外走去,我看见他正借着月光就在门外的水龙头洗着碗,他旁边就是灶台,整个厨房就在房子外面。我看了十分不是滋味,我回到房间里装作没看到这一切。
韩明已经洗好碗回来,他对我说:“你上过学吧。”
我回答他:“是。”
他十分高兴的说:“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本书讲了什么?”他指着那本《史记》。
“当然可以。”我被他这种精神所感动。虽然我在古文上学的不过,我大学选的都是理科专业,不过处理这个还是问题不大。
他一来就给我翻到关于张良的传记,他说:“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说张良是个特别聪明的谋士,他帮助处于劣势的刘邦打败了项羽建立了汉朝。”
我给他一直见到了十二点,途中他阿妈应该是想叫他帮忙,看见他在学习也就离开了。十二点时他阿妈才叫我们该睡觉了,韩明本来并不想睡,可出于礼貌还是带着我去睡觉了,我和他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的阿妈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我说出这句话因为我们能听到她现在还在下面做一些事情。
“是的,阿妈她为了我每天都在苦自己。”韩明犹豫了会儿又说:“自从阿爸离开过后阿妈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妈一直躺在床上,那段时间我很怕阿妈会想不开,我一直守在阿妈的床边。直到有一天阿妈重新站了起来,她为了我的生活不得不站起来,我想如果不是我的话阿妈可能会追随阿爸的脚步去了。因此我很爱我的阿妈,我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希望她对生活充满希望,因此我自己也愿意舍弃上学的机会来呆在这里陪她,哪怕我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里做个农民也一样。”
说实话我的心里很矛盾,我想劝他上学却又于心不忍,我可以告诉李林峰不必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可是对于韩明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韩明见我没有回答他以为我睡着了,他翻过身轻说了一句:“晚安。”就自已睡觉了。
我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一定非要读书才能过上好的生活也许物质上会过得不如别人,但是精神上自我满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开心就够了。但韩明他真的是自己不想读书吗?很显然他非常渴望读书,只是物质条件和她母亲的情况限制了他,我看得出他并不是为了日后能离开这里而有个好生活而读书,他只是想要学习,从他的那一堆别人捐的书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我在给他讲《史记》的时候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真的十分想要了解那些东西。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不想读书的人迫于生活压力和固定的成长模式而不得不去读,想要学习的人却没有足够的条件,这是属于这两种人的悲哀。
我带着这些思索进入了梦乡,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旁边早已没了韩明的影子,我起床下楼看见韩明正在外面的锅台上坐着早饭,她的母亲不知道在哪里。
韩明笑着和我打招呼说:“早上好,早饭马上就做好,你先去歇着吧。”
我没有进屋,而是走到他旁边,我拿起地上的斧子帮他劈材,这仅仅是我能做到的小事。
早饭做好过后我和他坐在一起吃,早饭很清淡,两张高粱饼。我问他:“阿姨呢?”
“阿妈上山上摘药材去了,平时我和她一起去的,不过今天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你。”
这么一说到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对他说:“我进屋上个厕所。”
我进了房子里却并没有进洗手间,我进了他们的客厅,我拿出自己的包,我清理了自己在北京取的现金,还有五千多块,这些钱我原本也没什么用处。我找到那本《史记》,我把这五千块用个袋子包好夹在书里,然后把这本书用其他书埋了起来,我出去的时候韩明已经在劈材了。
他看着我说:“客人是来玩的吗?要不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我摇头说:“不,我要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给我带带路?”
韩明他愉快的答应了,他问:“你要去哪?”
我手指向远处的雪山。
“啊!那里面除了一个破庙没有什么可以玩的,而且庙里只有一个很老的和尚了。”
我并不知道那里有座庙的事情,我的目的仅仅是想我死在雪山里,我对他说:“我只是去看看雪山,没有什么其他目的。”
韩明看着我不太理解我的想法,不过他还是说:“雪山那的话很远,一个来回要半天时间,你可以吗?你会不会出现高原反应?”
“我只进去,到时候你一个人出来,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在那里有些事情。”我不想把话给他说的太明白,直接让他没有什么可问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也不是不行,既然时间会比较久,我要给我阿妈流封信。”说完他就进屋写信去了。
他从房间里拿出两件很破旧的大衣说:“越往里走越冷,待会穿上这件衣服。”我现在还是穿的夏装。
我和他现在已经在路上走着,走了约半个小时完全看不到他家后我终于开口问他:“你想读书吗?”
他惊讶的看着我后低着头说:“想,我肯定想,但是我的情况……”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情况能够就嗯你愿意去读书吗?”
“如果阿妈这边能解决的话我愿意去读书,只是……”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就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紧挨着向前走。
四个小时好后刚好是中午十二点,我们已经到了雪山底下,还有两公里就进入雪线了,我们坐在一条河边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我把身上剩余的两百块零钱给他。
他没有接,他不解的的看着我。
我说:“这就当做我给你的导游费吧,我想这个时候你肯定是在帮你阿妈做事,你也不要拒绝了,你的家里的情况收下这一点钱也有点帮助,你可以给你阿妈买点好东西,也可以把钱攒着,以后去上学……”
可能是上学诱惑到他了,他默默地接下了我的钱,我起身站了起来说:“你回去吧,不要让你阿妈等急了,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他问我:“你到底要去哪?”
我没有回答他,我将身上的大衣脱给他,向着雪山方向走去背对着他跟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他也没有追来,只是看着我向山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往回走了,我舒了口气,我以为他会跟来。
进入雪线后不久我就看见他说的那做庙了,庙的确非常破败,庙顶已经坍塌了,还结了不少蜘蛛网,庙前也非常冷清,血已经堆积很厚,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打扫,不过庙里却还是比较暖和的,里面的蜡烛是被点燃的,显然庙里还有人。
我走进庙里,庙里有一种清淡的檀香味,在庙里我没有看见任何人,我在一尊佛像面前跪着磕了三个头。
忽然佛像后面的屏风传来一阵咳嗽声,之后一阵苍老的声音说:“好久没人来了。”之后一个披着袈裟的长湖子老和尚从屏风后面杵着拐站走了出来,这应该就是韩明所说的那个老和尚。
我向这个老和尚拜了拜,老和尚艰难的走过来将我扶起来,他轻声的说:“这里已经多年没人来了,想不到我老死之前还能遇见一个活人,年轻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实在是不好回答这个老和尚,只好说:“来这里游玩,一个本地人介绍说这里有座庙。”
“哪有本地人会介绍这种地方,你说的本地人叫什么名字?”
我听和尚的意思是他常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他应该不知道韩明这个人
于是我回答他:“韩明。”
“韩明??没听说过这个人,有本地名吗?”
我想了想韩明的藏名后说:“吾金白军,好像是这个。”
“吾金白军……嗯,雪地中的雄鹰吗?”的确是个好名字。
我没想到这个名字会有什么意义,只是仅仅是当做本地名罢了。
我想了想后说:“大师能不能给我超度?”
和尚先是愣住了然后笑着说:“超度是给死人的,你还活的好好的,怎么能超度呢?倒不如说你给我这个快死的老和尚超度还差不多。”
我告诉老和尚:“大师,实不相瞒,我命不久矣。”
老和尚没有过大的反应只是说:“生,死,各有其命,求不得生,躲不过死,生生灭灭,万物轮回之理。生亦奈何,死亦何之。万物之存,必有其制,不可强行改之,乃天地之理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听不懂老和尚讲的意思,只是虔诚的听着。他说完就把手放在我头上,约两分钟后才松开手说:“生死无妨,施主何不快速赶路?”说罢老和尚杵着拐站回到屏风后面消失了。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话,却又仿佛能懂一点,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出了寺庙重新像雪山深处走去,这路上我并没有觉得有多累,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说实话,山上的风吹的让我发抖,不过我不在意这个,我拿出手机,让我惊奇和兴奋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幸好,实际上我还是在山底的区域,我的行动速度是非常慢的。
我再一次拨打我离开北京之前的那个号码。对方也很惊讶我还会打给他。
“我有点事情想要你帮忙,不是我的事,而是另一个人。”
“你在哪?”他没有问我说什么事,反而问我的情况。
“我在哪已经不重要了,我的生命应该会在几个小时后的午夜结束,听着,不要管我了,我需要你帮忙……”
在我和他说完过后我挂断了电话,实际上只是我单方面的告诉了他我要他帮的忙,他还没有回到我接不接受,不过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时我突然看见了我手机上微信这个程序,这么多天我一直还没打开过它,之前我也只是把它作为一种支付的工具而已,没有多用过它。
这时我点开它,最顶上就是母亲的99+,不过我一条也没有点开,父亲只给我发了一条。
我点开父亲发的消息,一瞬间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只有简单的六个字“爸爸妈妈爱你。”
“我要回去。”这时我的脑子突然炸了一样,我疯狂的向山下跑去,这时我才想要回家,我的母亲我的父亲都在家里等我我根本就不该跑出来。
我根本没有考虑到我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被这个想法占据了大脑,只是疯狂的跑着。
突然,我摔倒了,右腿膝盖狠狠的撞到了埋在雪里的一块巨石,剧烈的疼痛使我惨叫,不过我的腿是埋在雪中的,起到了一定的缓解作用,不过我还是疼的难以忍受。
但我顾不了疼痛,我已经爬不起来了,只能在雪地里匍匐着向山下爬去,这时我才开始害怕起来,别说回去,照这样我连山下都爬不到。可我还是拼命的爬,直到我是在是爬不动了,我就躺在雪地上看着黑暗的天空,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巨大的困意向我袭来,这绝对不是想要睡觉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知道死神已经开始来找我了,这就是医生说的没有痛苦的死去,我很不甘,我不愿意自己就这样死去,先前我还想独自一个人死在这边,可现在我害怕了,我不仅不想独自死在这里我更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我拼着最后一点神智用这个号码拨打了我母亲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只说了句:“我爱你。”后就倒在了地上,也没听见另一头的母亲说什么。
在睡梦中我还没有死去,不过我知道也快了,我的眼前一直在闪过我前几天的经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吧。
我像一个看电影的人一样坐在一片黑暗中,我眼前悬浮的屏幕把我逃离医院到我发疯似的跑下雪山来回播放。我不奇怪为什么只有这些因为我以前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的,那不算属于我的人生,因此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走马灯里。
屏幕中的田晓淑出现在火车上,那时的她还是那么可爱,那么开心,那么兴奋,而遇见了我却让她变得不像一个人了。紧接着黄正林,陈琪,朱丽颖,肖文兵,张文华,李林峰,张琳芃,,小豪,韩明,饭店老板娘,金发外国人,两个福利院院长都出现在我的屏幕上,上面记录了我和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最后屏幕上定格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七人合照,是我和李林峰以及黄正林他们在火车站照的照片。慢慢的照片开始褪去,,屏幕也逐渐瓦解,黑暗中的我也在逐渐消失,现实中的我在雪地里体温逐渐降低,然后慢慢断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