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轻步走近柴宗训身边:“府尹有命,请王爷已时归天!王爷,事到如今,无可挽回,徒哭无益!若有未了之事,不妨早做交代。”
柴宗训转过身来,紧紧抓住贾琰双臂:“季华,何至于此!陛下与先父,兄弟也!小王于陛下,叔侄也!何以先父尸骨未寒,而叔侄间已凌迫若此!”
说到这里,柴宗训猛然间想起一事来:“是了!是了!丹书铁券!陛下当时曾颁下丹书铁券!柴氏子孙,不遭刑死!”
松开贾琰的双臂,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速速取本王丹书铁券前来!”
门外自然无人应答!
贾琰苦笑了数声,拍了拍柴宗训的手臂:“如今并非将王爷明正典刑,丹书铁券又有甚么用?”
若是公对公,三堂会审那种,丹书铁券自然有用。
事情弄得太大,天下皆知,皇帝也要面子,自然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将说过的话吞回去。
而今?
呵呵!
柴宗训也不是傻子,二十四史也曾略略看过,听得贾琰这话,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是要暗中下手了!
丹书铁券没用!
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转过身来朝贾琰跪下:“小王不想死!实在不想死!季华兄,且看在同小弟相交十年的份上,救小王一救!”
贾琰听得此语,站起身来,摸着下颌的胡须沉吟不语。
沉吟?
好!
有希望了!
柴宗训赶紧抱住贾琰的小腿,嚎啕大哭:“季华兄,你我生死之交,何以便忍心看着小王为人所鸩?”
贾琰捏须沉吟一番,再度底下身来,压低了声音:“此次王爷看似凶险,实则还有一线生机。”
柴宗训闻言大喜,赶紧抬起头来:“季华兄有何妙计,可纾小王困境?只要季华兄肯出手相救,但王府所有,唯季华兄择之!”
只要你肯出手相救,这里不管什么东西你能看上眼的,都拿去吧!
贾琰笑着摇了摇头:“正如王爷所说,你我相交十年,还谈甚么报答不报答?只不过兹事体大,又是绝密,万一走露风声,小弟必死无疑!”
柴宗训赶紧举起手来:“小王愿指天立誓,今日之事绝不让第三人知晓。若违此誓,便叫我天诛地灭!”
贾琰伸出手来,将柴宗训发誓的手压下:“王爷的为人,小弟还是信得过的!罢了罢了!就赌一回性命,说与王爷听吧!”
柴宗训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跪坐起来:“愿听季华兄吩咐!”
贾琰凑近柴宗训耳边,压低了声音:“王爷可知,曹王近日已至京师?”
“曹王?”,柴宗训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也难怪!
柴宗让都整整十年没消息了(有消息也会被朝廷封锁),按照常理来推断,十之八九便是死了!
柴宗训又哪里会想到自己五弟身上去?
贾琰还是笑了笑:“显德六年,王爷登基为帝,可不是曾封了那人为曹王么?”
“五弟?他还没死?进京了?”,一连串消息,柴宗训如坠雾里,瞬间又反应了过来:“此事和小王何干?”
贾琰脸色一沉:“何谓同王爷无干?此人在,王爷必死。此人死,王爷方有一线生机!”
柴宗训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贾琰心中暗笑:这蠢货!
没办法,开封尹有吩咐,自己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声音又一次压低:“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之所以容留王爷之今,无非是留下王爷装点门面,图一个仁德的好名声罢了!”
这话有点过分!柴宗训不敢接口。
贾琰又开口了:“既然是装点门面,只需一个人便够了,另外一个,呵呵!这世上没有杀一个留一个的道理,即便此事传到后世,世人也只知王爷暴病而亡!”
柴宗训面如土色!
贾琰继续补刀,指了指对面:“王爷可知后蜀孟昶故事?”
柴宗训冷汗直冒,双腿发抖!
这事情自己如何不清楚!
七年前,宋国灭了后蜀,孟昶领军投诚后,被押送京师,封为秦国公,府邸就在自己对面。
眼睁睁看着对方搬了进去,身为邻居,只七天时间,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前去打招呼,这孟昶已然暴病而亡!
何谓暴病而亡?
背后的实情更是让自己胆寒!
当夜便是开封尹领着数人前去拜访,接着第二天就传来了孟昶的死讯。
这边孟昶的死讯刚刚传出,一炷香功夫开封府的人就到了。
要知道开封府可在外城,自己这里可是西华门外,两地相隔少说也有五六里。
若非早知孟昶必死,开封府的人何以这么快就到了?
细思极恐!
柴宗训脸色惨白,看向贾琰:“何以便是小王?”
既然是两个留一个,怎么就这么倒霉挑中了我?曹王是叛逆,自己可不是,为何就挑中了自己去死?
贾琰微微一笑:“那曹王可未曾登基为帝!”
好一句登基为帝!
一日为帝,终身为帝!
如今宋国朝廷上,尚且有超过一般的官员曾经是自己的臣子。
假如同样是起了异心,曹王的号召力肯定远远比不过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二选一选中了自己。
柴宗训面如死灰,颓然倒地不起。
世宗皇帝啊!你没事传位给我干嘛!
自己才作了七个月皇帝,便被人拉下来马。
更关键的是,自己那时候才七岁,什么都没享受过!
五弟啊,你既然已经逃了出去,怎么就不会隐姓埋名,怎么就让朝廷给找到了呢?
朝廷大军合围,你就不会殉国么?
竟然被押送来了京师,如今便把自己给坑惨了!
见得这柴宗训似乎再无求生之意,贾琰倒是吓了一大跳。
莫非自己用力过度了?
赶紧往回兜,又一次蹲下身来:“王爷休要气馁,此事还有挽回余地!”
“还可挽回?”,柴宗训双眼放出光来。
贾琰压低了声音:“近日客星犯紫薇,此事王爷可曾知晓?”
这个和自己的小命有什么关系?柴宗训疑惑地点了点头。
贾琰再一次凑近柴宗训耳边:“此乃绝密之事,小弟斗胆说与王爷。当日国师林道素曾扶乩占之,只言此星便应在那曹王身上。”
稍稍退后些许,贾琰继续开口:“以府尹之意,自然是更愿留下王爷,杀了那曹王!”
“既是如此,何以府尹遣季华兄前来?”
“国师之语,府尹相信,奈何陛下不信!何况这曹王有无罪证落入府尹手中。”,贾琰苦笑数声,凑了过来:“念在你我十年交情,小弟豁出命去,且替王爷拖延一时。王爷若想活命,便得交出这曹王的罪证,而且必须是大罪!”
“当日宫变,五弟仓皇间不知所踪,却叫小王如何去找罪证?”,柴宗训也是苦笑不已。
“现成罪证没有不要紧,可以栽赃!只需如此如此便可!”
柴宗训闻言大喜!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能活着就好!
贾琰见状大喜!
府尹命我同你相交十年,等得就是今日。
你们两兄弟去斗吧!
斗到最后,必然会搂着一起死,也算是替府尹去掉了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