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这天,花开处处,绿意盎然,大街小巷间,花草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有执伞女子,翩翩若蝶,翻飞间,踏过青砖红瓦,余一鸿倩影,留与飞鸟望。
倩影缓缓落下,院落中,诸葛晃荡着摇椅,而轻柔的脚步已行至其身旁,开口间,宛若柳间春风,万物而生。
“先生。”
便是这一句先生,多少琴瑟音起,也不及一二。
诸葛笑着睁开眼睛,连忙立起身子,懊恼道:“锦瑟,你终于回来了,小十一在屋内,你且去找她吧。”
女子薄纱遮面,有青丝三千垂落,明眸善睐,气质出尘。
有诗词曰:“昨夜月笼纱,不见鹤归。沉烟处,舟荡起,一梦百转,千回等又何人归?不染尘,求不得。”
锦瑟莞尔一笑,“先生,你又惹小十一生气了?”诸葛干笑了几声,无奈摊手,“这真不怪我。”说话间,他伸手指了指东面房间,压低了声音道:“是那新来的小子,这次跟先生我无关。”
“真的吗?”锦瑟目光似水,看的诸葛羞愧不已,径直躺下摇椅,闭上眼装起死来。锦瑟毫无意外,早已司空见惯。
美眸流转,锦瑟若有所思看了几眼东屋门,随即走向小十一处,纤手轻抬,敲了几记,柔声道:“十一,是我。”
只一息,门猛然打开,小十一一下抱住锦瑟,抱怨道:“锦瑟姐,你不知道你离开这几日,先生一直欺负我。”
锦瑟宠溺的摸摸小十一的头,回头淡如水的看了眼诸葛,诸葛虽闭眼却有所觉,不自然的侧过身去,随摇椅晃动。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带了些胭脂,要不要进去试试?”
小十一从怀中探出头来,满眼惊喜,连忙拉着锦瑟进屋,挥手间,门轰然紧闭。这一声关门声,惊的诸葛抖了一抖,侧头瞄了两眼房门,确认两女进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翻身正躺了回来,摇晃着,安然享受着太阳。
“小十一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哼,等回去后,定要让老大好好教训她,好歹我也是先生。”诸葛心中腹诽着。切莫问为何不敢言语,若是不想她二人听见,还是自己想想便好。
东屋内,剑十三盘膝端坐于床上,身前摆着两枚玉简,一枚深青色,一枚浅蓝色。他盯着玉简已然快一个时辰,窗柩的影子从床脚爬到了床帏,攀附在其背后。
一缕阳光穿过缝隙,悄悄包裹住深青色玉简,玉简顿时通透晶莹,一丝光调皮的跳起玉简,钻进剑十三眼帘之下,闪闪晃动。
“呼~”剑十三长出口气,抓起玉简便欲下床,可下一刻,他身子一顿,脸上表情丰富,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停在原处。也就过了十几息功夫,剑十三缓缓移动着双腿,轻轻踩在了地面,用力一撑站起身来,深吸了两口气后,僵直的走向门口。
随着房门打开,院中的诸葛睁开了眼睛,嘴角扯起似有似无的弧度。
剑十三挪至摇椅旁,抱拳行礼,恭敬道:“诸葛先生。”
见剑十三这般态度,诸葛会心一笑,廊下石凳悄然离地而来,落于剑十三身后,他伸手示意,道:“请坐。”
“多谢!”剑十三顺势落座,又听诸葛说道:“想来你已想通,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能言则言。”
诸葛这般正经严肃的模样,方才是剑十三心中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早上那不靠谱的样子。
剑十三并未急于追问自己的疑惑,而是拉起了家常,“还未请教先生名讳,晚辈失礼了。”
“老夫诸葛无言,一般称先生便好。”
“诸葛先生,你们的世界,肯定很精彩吧。”
诸葛却摆摆手,不在意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在暗堂这些年,不也是这么过的吗?”
剑十三不置可否,耸肩无奈,“打打杀杀,为了活着罢了。”
诸葛笑了一声,看着端坐的剑十三,说道:“没想到,能从你的嘴里,听出厌倦之意。”
“哦?为何诧异?”剑十三也是嘴角带笑,挑眉反问道。
“你可才是十六而已,那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吗?怎么搞得和老夫一样?”
“这不也说明,我和先生有缘吗?”
剑十三诸葛二人对视着,忽而皆大笑不止,笑声传遍了院落,不知之人,还以为是老友相聚。
“有意思,你这小子,可太有意思了。”诸葛摇头感叹,啧啧称奇,看着剑十三的眼神越发赞赏。
“您也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有意思的那一个。”剑十三笑呵呵回道。
“你们两个,声音能不能小点?笑那么大声干嘛?”小十一怒吼着,噎的诸葛顿时哑了火,无声尬笑了两下。
剑十三也是惊奇,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此刻也不由低声问了出来,“诸葛先生,这小十一的姑娘,真名便是此?”
“那倒不是,她只是排行十一,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十一,至于真名,以后你可以自己问她,嘿嘿。”诸葛坏笑了起来,眼神看的剑十三微微发毛。“不过,另一人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
“另一人?”
诸葛指了指小十一房间,贱兮兮的笑着,“她啊,叫锦瑟,怎么样?这名字够诗意吧?”
剑十三看向房门,心中呢喃了一遍“锦瑟”,此时诸葛又凑到他耳边,道:“锦瑟可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要不要老夫做个月老,给你们牵线搭桥?”
“咳咳咳”,剑十三被惊的咳嗽起来,连忙拉开与诸葛距离,刚欲说话,忽然整个院落花香四溢,有花瓣翻飞,有花叶腾空,似画扇吹风起,悠悠然不知何处。
“不好。”诸葛一惊,挥手间,剑十三只觉身前好似多了什么,宛若一层流动的水波,下一瞬,花瓣与花叶凝滞,调转尖头,化作幻影,如漫天落雨而来。二人身前屏障,此刻真真似湖面落春雨,战鼓弹秋霜。这一幕,让剑十三想起了四年前黄石城之战,万人箭雨铺阵,千人火雷轰天,漫天硝烟起,何其之壮观激烈!
“这,便是修者?”剑十三愣住了,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他,与之相比,自己的实力何足挂齿?呢喃间,他缓缓伸手,触摸向眼前的屏障,欲感受这股力量。
一只手伸了出来,压下剑十三躁动的心,诸葛呵斥道:“不要命了?想死也不是现在,你的命可不只是你的命。”
闻言,剑十三心中一惊,不是为了触之可及的危险,而是因为诸葛的那句,“你的命可不只是你的命”,他皱眉问道:“诸葛先生此话何意?我的命,又与何人相关?”
诸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只是话已出口,他无奈道:“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的你,还不需要知道。”
见诸葛不愿回答,剑十三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的戒备,更深了几分。
诸葛虚叹,看向小十一房处,苦笑道:“锦瑟,是先生错了,再继续下去,院子的花都秃了。”
“先生知道错就好,锦瑟不喜欢先生这般玩笑。”锦瑟的声音从房中响起,随即飞花飞叶缓缓停滞,若柳絮腾空而起,徐徐飘落。
房门打开,锦瑟在前,小十一在后,二女走了出来,缓步至诸葛身前。锦瑟浅笑点头,看向剑十三,说道:“锦瑟见过十三剑。”
剑十三诧异道:“你知道我?”
“江湖十三剑,一剑一重天。这等凶名,锦瑟自然耳闻。”锦瑟注目着剑十三,似水柔眸下,也带着一丝好奇。
剑十三深有荣幸之感,锦瑟这等人物却知道他江湖名号,他不由抱拳,“多谢锦瑟姑娘谬赞,与姑娘手段相比,不值一提。”
锦瑟回应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强笑的诸葛,淡淡道:“先生还是这般不恭,待回去锦瑟定要和师娘说之一二。”
诸葛顿时面容一垮,叫怨道:“锦瑟啊,先生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怎可这般对先生?”
“哼,小十一也要回去和师娘说道说道,叫先生欺负我。”小十一也是气鼓鼓的说道,一副怨念极深的模样。
“先生错了,小十一,先生出一份,如何?”诸葛告饶道,那小十一却是凶巴巴的,言道:“三份,没得商量。”
心痛的抚首捂胸,诸葛咬咬牙,狠下心的点了点头,不管一旁已是欢呼雀跃的小十一,看向锦瑟道:“龙雀,如何?”
锦瑟顿时笑颜如花,眉眼弯弯,“那就多谢先生了。”
见状,诸葛一愣,立刻想到了什么,夸张的捂着胸口坐了下去,那模样好似一口血闷在喉咙,吐之不出。
“初次见面,送你个小礼物。”锦瑟拿出一小锦盒,递与剑十三。
“收下吧,不用客气。”听着诸葛如此言语,剑十三虽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道了声谢便收下锦盒。
“十一,我们走吧,让他们聊。”小十一欢快的点点头,随着锦瑟离开。
看着锦瑟背影,剑十三只觉此女实是非凡,气质出尘,虽看似可近,却高不可攀。
“此女人间不可有,冷月广寒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