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而已,过几天便好了。”巫长命敷衍道。
沈长明皱眉,“这话你说了多少次?”
“我心里有数。”
“有数?我还以为你心里有药呢,”沈长明沉了脸色,“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巫长命有些气恼,“我这伤不是普通的药能治好的。”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不是绝症都能治。”沈长明抓住她的左臂往外拉,“实在治不好就截肢吧,眼珠子也挖出来,我出钱给你换个机械的。”
巫长命扒着门黑了脸:“你敢!”
“有病就得治,寄生虫会在人体内产卵孵化,如果内脏钻进了寄生虫就麻烦了。”沈长明看了一眼她扒着门的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缓慢地游动着,顿时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能再拖了,现在就去。”
任巫长命怎么拒绝,还是被沈长明送去了沈家的私人医院。
沈家私人医院,她来过一次,上次有赵紫宜护着倒是没人敢动她,这次就不一定了。
“我不抽血,也不做手术。”巫长命事先声明。
“放心,不会抽你的血。”沈长明点了点头。真要抽血,她那绿色的血怕是要把人给吓死。
巫长命出门前找了根丝巾蒙了脸,又戴了墨镜,整个头都被包了起来,走路有些看不太清。
沈长明拉着她的袖子把人带到了陈院长的办公室。
陈珂本来都下班了,又被沈长明一个电话叫了回来,正纳闷是哪位大人物生了病呢,就看见沈长明牵着一个兜头蒙脸的女人走了进来。
莫不是哪位大明星?
这看个病也裹得这么严实。
“长明?”陈珂用眼神询问着他身旁女人的身份。
“陈院长。”沈长明礼貌地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巫长命,您之前见过的。”
“是见过。”陈珂嘴巴一抽,当然见过!他可是被褚黑曜那小子拽上直升机去接的人呢,结果人家从头到尾压根没用到他!
这位也堪称是医学史的奇迹了,都没经过急救,自个儿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就好了!好了!
陈珂没回想起这件事都长吁短叹的,他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
“来来来,坐下说。”陈珂坐到椅子上,目光在巫长命身上转了一圈,问,“是哪不舒服啊。”
“她手里好像钻进了寄生虫,麻烦您给看看。”沈长明说。
陈珂唉了一声,“伸手我看看。”
巫长命默默地伸出了右手。
“哟!这么严重!”陈珂吓了一跳,连忙戴上塑料手套掀起她的衣袖仔细查看,看了一会儿纠结起来,“这种症状我倒没见过,一般的寄生虫都不会造成这种情况。”
他琢磨了一会儿没想出结果,抬头让巫长命摘了丝巾,他要检查一下眼耳口鼻。
“不行。”巫长命捂住脸,“我不检查了。”
陈珂无奈道:“不检查没办法治啊!”
沈长明按住她的肩,“陈院长不是外人,让他看看没事的。”
巫长命还是不愿意。
“你就让陈院长检查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逼你过来。”沈长明诚恳道。
“唉?”陈珂一听这话不对,立刻教育道,“有病就得做检查,要把病治好才行,不要怕看医生。”
“就一次。”巫长命声音有些清冷,她说完才慢吞吞地摘了丝巾。
苍白的面容展露出来,上面黑色的花纹格外突兀。
“现在的年轻人哦!”陈珂一看到她的脸就感叹起来,“这纹身搞不好还容易得皮肤病,纹这么大一块儿在脸上洗都洗不掉,又不好看,你说你好好的纹它干啥。”
他说着直叹气,看着巫长命的眼神里满是惋惜:“多好一张脸啊,你看看这弄成——”
“咳!”沈长明咳嗽一声打断了他说话,结果自己也闷笑了两声。
巫长命抿紧了嘴唇,浑身散发着冷气。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陈珂叹息着站起身,“让我来看看,啊——张大嘴——”
巫长命满脸别扭地张了张嘴。
张珂打着小电筒看了看,神色不太好。
巫长命的面色一看就是阳气不足气血亏损,她的舌头平滑且荧白发青,这说明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他还想看看巫长命的眼睛,这回巫长命却不让他看了。
陈珂犯起了难,病人不配合,这得的是什么病又没查清楚,他没办法治啊!
“你详细说说身体有什么症状?”再三妥协,陈珂询问道。
“手臂刺痛发麻。”巫长命回道。
“还有呢?”
“没有了。”有也不能说,她难道要说灵气被吞噬?
“还是得抽个血化验一下,不然检查不出来。”陈珂严肃道,“我没见过黑色的寄生虫,一般的寄生虫也不会在皮下游动,你这个比较特殊。总之,我得先判断出这是什么种类的寄生虫,才能对症下药。”
“不能抽血。”巫长命摇头。
“就抽个血,也不痛,抽一点点就行。”陈珂劝道。
“不。”巫长命依旧摇头,她看向沈长明,“你答应我不抽血的。”
沈长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着陈珂说:“麻烦您了陈院长,我们先不看了。”
陈珂一脸不赞同,“长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病人闹情绪你也跟着胡闹,这也是能说不看就不看的?这大病都是小病拖出来的,有病就得早点儿治!”
“我知道了,我们再考虑考虑。”沈长明给巫长命背了锅,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受训。
陈珂见说不动他们,开始生闷气了。
“我们先走了,陈院长您也早点回家吧。”沈长明拉着巫长命道歉。
陈珂皱着脸摆了摆手,余光里有绿光忽然闪了闪,他往下一瞧,看到巫长命的右手,顿时一惊,喊道:“等等,你过来,你手上那是怎么回事!”
巫长命闻言立刻把手缩进了袖子里,“没事啊。”
沈长明也低头看向了她的右手,神情却有些迟疑。
这时候陈珂老当益壮的本事就发挥出来了,他一步跨前去掀起了巫长命的袖子,眼睛紧紧盯着她的手臂。
巫长命往回一缩手,却被沈长明按住,“你别动!”
沈长明也紧紧盯着她的手臂,眼神十分惊愕。
只见巫长命右手上刚刚还好好的皮肤此刻突然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翻卷的白色皮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蠕动的黑斑,小小的椭圆形黑斑就像是一只只虫子一样,在她裂开的伤口中爬来爬去。
“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他语气严厉地问巫长命,“你不是说没事吗?”
巫长命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这几天都是这样的,今天只不过是多用了些灵气做了一层外皮遮挡,本来没什么问题,谁知道这蛊虫吞噬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么快就把她做的外皮给吃光了。
巫长命懊悔自己刚刚太大意,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做的伪装消失了。不过外罩的灵气本来就和她的身体结合得不紧密,消失了她也不容易察觉,实在是失策了。
陈珂这会儿正托着她的手臂研究,都已经被看见了,巫长命也不急着走了。
“去采样室!”陈珂对两人说。
于是三人换了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进了二楼的采样室。
“我取个样。”陈珂拿出培养皿,然后取出镊子伸到巫长命的一处伤口中轻轻夹了夹。
巫长命皱了皱眉,问:“这是铁做的吗?”
“不锈钢。”陈珂抽空答了一句,眼睛还在和虫子做斗争,“怎么夹不起来。”
“应当是夹不起来的。”巫长命面无表情。
陈珂夹了半天连血肉都没夹到,他纳了闷,“这镊子尖儿怎么越来越粗了?”
他拿起镊子一看,整个镊子头都坑坑洼洼的,他大惊:“这寄生虫难道啃得动不锈钢!”
“我来。”巫长命拿过镊子,飞快地在伤口里狠狠一剐,又迅速地放入培养皿,收回手道,“好了。”
陈珂注意力放到了培养皿上,都没注意她的手臂上蜿蜒流下了一道绿色的水痕。
巫长命拉下袖子,站到了一旁。
培养皿中的黑色小虫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也不动了。
“看来它腐蚀不了玻璃。”陈珂看了看镊子,又看了看培养皿,说道,“镊子是金属材料,玻璃不是,或许它只对金属有腐蚀作用。”
镊子里有镍、锰、铬等金属材料,玻璃的主要成分是硅酸盐,能腐蚀金属,看来这寄生虫的酸性很强啊。
“太奇怪了。”陈珂一脸疑惑,“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
“这种寄生虫该怎么治疗?”沈长明问。
“我也不知道。”陈珂摇头,“我去联系联系国内外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个。”
沈长明沉默片刻,说:“西彦也在梁京,陈院长要不问问他?”
“西彦回来啦?”陈珂有些惊讶,“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跟我说。”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您。”沈长明说。
“好好!”陈珂点头,“他在生物学这方面比我强多了,我让他过来看看。”
沈长明把电话号码写给了陈珂,便带着巫长命离开了。
去了一趟医院,结果却不如人意,回家的路上沈长明格外沉默。
“我要去一趟港都。”巫长命说。
沈长明皱着眉问:“你身上还有伤,去港都干什么?”
“去救一个人。”巫长命神情晦暗,“你当初答应过我三个要求,你可记得?”
“记得,还差一个。”沈长明问,“你想好第三个要求了?”
“嗯,”巫长命点头,“第三个要求,我要你跟我去港都,帮我救人。”
沈长明疑惑道,“救谁?”
“罗善儿,你姑母。”巫长命淡淡地说。
汽车猛地刹住,沈长明把车停在了小区外,回头看着她说,“我姑妈在中心医院,我昨天才去看过,人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一直躺在病床上。”
“那是她的肉体。”巫长命眼都不眨一下,认真地说,“我要救的是她的魂魄,她的魂魄被神会的人带去了港都,他们很可能要用她的魂魄做养料养魂。”
“你没开玩笑?”沈长明狐疑地问。
巫长命摇摇头继续说:“她的魂魄被换走许多天了,我本来早就打算去找她的,却被这身伤耽搁了。我怕再耽误下去她会魂飞魄散,所以想让你帮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当然会帮。不是因为你的第三个要求,而是因为她是我爷爷的姐姐,是沈家的人。”
“那好,我们今晚就出发。”巫长命点头。
“今晚太急了,机票没订,行李没收拾,我公司的事也没安排好。”沈长明想了想说,“明早出发吧,我准备准备,先让助理去订机票,一晚上的时间也耽搁不了多久。”
“也行。”巫长命点头。
两人匆匆回到紫金华硕,开始收拾去港都的行李。
巫长命本来是不打算收拾行李的,她向来是走哪儿只带自己一个人就行的,不过听沈长明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也应该带几件衣服和一些工具。
她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有她画的一个阵法,用来藏东西和封印气息,一般人找不到,只有破了阵法才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她三两下拆了阵法,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红色的弓和一只白色的箭。
这就是她之前在石人山里拿到的彤弓和素矰。
彤弓素矰上残余的神力和她相斥,所以她没有把它们放进自己手腕,也没有带在身上。
她现在中了蛊毒,又遭受了神罚,力量损耗得太多,此次去港都万一遇到硬茬,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她把彤弓素矰装进行李箱,又塞了些衣服进去,三两下就收拾好了行李。
等到了客厅看到桌上青青的仙人球,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把东牛也带上。
上次她被抓去国都,东牛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陷入了沉眠,她怕这次去了港都再回来,东牛就魂飞魄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巫长命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手里提着一个仙人球,跟沈长明在楼下碰了头。
“你抱个仙人球干嘛?”沈长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还有你这行李箱,怎么这么大。”
办托运多麻烦!
巫长命摸索着把仙人球递给他,“你先帮我拿着。”
她眼睛看不清,猛地把仙人球扎到了沈长明手上。
“嘶——”沈长明倒吸一口冷气,从手上拔下了四五根又粗又长的刺,无奈地接过了仙人球。
这么扎人的东西,还是不要让盲人拿着了。
“你怎么过安检?”沈长明看着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脸,突然担心道。
“没事,我用巫术挡一挡。”巫长命说。
两人很快就到了机场,过安检的时候巫长命施了个小小的咒术,糊弄了过去,成功的上了飞机。
沈长明看得心惊,这本事要是都落到坏人手里,这世界可就危险了。
从梁京飞到港都只需要四个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就到了港都机场。
港都比梁京要繁华,高楼大厦十分拥挤。这么大个城市,要找一个魂魄可不容易。
沈长明望着人来人往的机场突然就觉得自己智商下降了。
若是在以前,他要做一件事都会事先调查清楚,什么时候、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做,所有的东西他都会考虑清楚,然后想出几个不同的方案,以免情况生变措手不及。
然而这次,他居然就什么信息都没掌握什么计划都没有的情况下,只跟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人就来了港都。
谁抓走了他姑妈的魂魄,抓去了哪里,怎么找人,怎么救人,他都不知道。
沈长明蓦地黑了脸,他决定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变得这么蠢!
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后,他问巫长命:“我们现在去哪儿?”
巫长命也有些困惑:“不知道,我感受不到善儿的魂魄。”
“……”沈长明黑了脸,“那我们怎么救人。”
“不急,我带了寻魂鸟,让它带着我们去找善儿的魂魄。”巫长命倾耳听了听,说,“这里人多眼杂,我们需找个人少的地方。”
“先去酒店放行李。”沈长明问,“你那个什么寻魂鸟可以在酒店里放出来。”
“好。”
他们订的酒店离机场有些远,两人又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港都大酒店,豪华总统套房。
“你住这间,”沈长明给巫长命开了门,把行李递给她,“你的眼睛……可以吗?”
“嗯。”巫长命接过行李,“我能看到房间的布局,只是看不清而已。”
沈长明放了心,“那我过去了。”
他的卧室在巫长命隔壁。
豪华总统套房装潢得大气,家具也多,沈长明怕巫长命眼睛看不见容易撞伤自己,因此时刻都注意着她的行动。
放好了行李,两人来到客厅,商量救人的计划。
巫长命摸了摸手腕,取出了一只青色如烟雾状的小鸟,放到了桌上。
“这是寻魂鸟,它能感知你和善儿之间的血脉联系。等会儿我把它放出去,它会自己寻找善儿的魂魄。”巫长命点了点轻飘飘的小鸟,鸟儿转动着小脑袋啄了啄她的指尖,然后又跳到了沈长明面前,啄了啄他的手指。
“我只看到了一团烟。”沈长明完全没看出鸟的形状,有些怀疑她再骗他。
“你开了灵眼就能看到。”巫长命笑道,“不过你没开灵眼都能看到些许,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沈长明开了灵眼,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青羽小鸟,灵动的神态就跟活鸟似的。
“鸟儿,去吧。”巫长命挥挥手,绿色的灵气拖着鸟儿飞了起来,它扑腾着翅膀,在窗边盘旋。
沈长明及时开了窗,让它飞了出去。
“我们走吧,跟着她。”巫长命起身道。
沈长明看了看窗外,寻魂鸟飞在空中似乎在等他们出门。
三观稀碎。
这是沈长明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东西。
等两人出了门,寻魂鸟才开始带路。
它高高地飞在空中,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青色的小点。
巫长命拉着沈长明,走起路来脚步飞快。
周边的景物全都看不清晰了,耳边的风刮得声音响亮,沈长明都没迈开步伐,身体就已经往前穿越了一大段路,这真是新奇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