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长命倒在笼中,凌乱的长发铺了一地,闪耀着银白的光泽。身上的衣服被子弹灼烧了许多孔出来,透过烂衣孔能看到莹白如玉的肌肤,一点点的白嫩晃了人的眼睛。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爬了起来。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沾了脏污,透着一股无助而颓丧的柔弱美。
当她抬起头时,清冷的面容顿时惊艳了所有人。
地下监狱何曾来过这样的美人!
哪怕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哪怕她嘴唇惨白,也无损她半分美貌。
那精致的眉眼中有着高贵不容亵渎的神圣感,不饰雕琢的脸庞更是天成的秀丽,她有着世间绝美的风情,似远山薄雾,似雪域冰花,又似云雾之间那若隐若现的仙境遗光。
然而这谪仙已入笼,正如白莲入了污池,她越美,他们就越想摧残。
冰冷的监狱压不住亢奋的内心,尤其是这些人都是比常人更容易激动兴奋的罪犯。
当巫长命还没展示出能压制众人的力量时,她已经成了许多人想要捏到手心的玩偶。
巫长命站在笼子里,打量着这所谓的“地底监狱”。
钢铁铸就的囚牢生硬无情,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每个角落,让所有东西都无所遁形。寒意从钢墙上冒出来,将这里变成了阴冷的寒冬。
地底监狱常年不见阳光,那些关押已久的罪犯脸上都透着一股苍白无力,仿佛生命力已经流逝了,他们的神情激动中透露着癫狂,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正常人的情绪,此刻脸上露出了看热闹的兴味。
狱警驱赶走拥上来的人群,推着铁笼去了A区的方向。
那些人不敢对狱警动手,只能遗憾地看着关押着小鸟的笼子被带走。
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巫长命回头时,看见了那些人脸上的失望与可惜。
长长的甬道不见尽头,一路上只有零丁的几个人走过。
到了更深处,墙上便出现了一扇一扇的小窗。
当他们经过时,那些不足巴掌大的小窗里硬是挤出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
他们五官局促地皱成一团,鼻翼耸动着,仿佛嗅到了某种能上瘾的味道,充满红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流露出嗜血的兴奋。
巫长命一张张脸看过去,既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也没有体现出害怕的情绪。
他们似乎有些意外,但意外过后那些脸就更兴奋了,他们盯着她,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有的人还张开嘴露出了一口尖牙,宛如野兽。
“他们是什么人?”巫长命问笼外的狱警。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在那些被关押的怪人的嘶吼声中,有一部分狱警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最明显的一个,脸上长出了青黑色的鳞片,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额腮,很像蛇鳞。
有人回答她:“这是C级犯人,社会情感缺失,人格不完整,性格凶残,他们会在这里度过一生。”
也就是说,终生监禁。
“那A级罪犯呢?”
那人望了她一眼,低头说:“A级罪犯是暂时关押的。”
“暂时?还能出去?”巫长命惊讶道。
“不,等有了消灭他们的方法,就立即执行人道毁灭。”
也就是说,A级的罪犯都是特调局暂时杀不了但一定要杀掉的。
巫长命垂下眼眸,思索该怎么出去。
她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逃出去,但这样一来,这个身份她就不能用了,甚至还可能连累其他人。但是特调局混进了神会的人,放她出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该怎么办呢?
巫长命面露愁色。
沉思间,一扇扇铁门被打开,前方越来越暗,野兽的怒吼和人的嬉笑声混在一起,空气里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最后一扇门上,生锈的铁皮上印着两个血红的大字:B区。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与监狱大厅截然不同的画面,大厅干净明亮,而这里却陈旧破烂。
悬挂的吊灯在不停地晃动,墙上一道道裂痕和黑色血迹触目惊心,翻卷的铁皮与折断的钢筋四处散落,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垃圾成堆。
有人在喘息,汗水和血液的浓烈气息令人作呕;有人在癫笑,火花和焦烟的味道荡起热浪。
拳头的声音,叫好的声音,嘶吼的声音,碰撞的声音,重重声音杂在一起,哪里像是监狱,分明是一个地下斗兽场。
当狱警推着笼子进去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沉寂了一瞬。
紧接着,是掀翻了天的嘈杂沸腾。
“嘿,我们来新朋友了!”
“哇,看看看看,还是个装在笼子里的美人儿!特调局又给我们送乐子来了?”
“别闹,这可是我们的狱友呢,第一天来要对人家友好点儿。”
“这么个小不点儿竟然送来了B区,特调局眼瞎了?”
“我们B区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送这么个弱不经风的玩意儿能玩儿几天?”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巫长命堵着耳朵,蓦地一个长着狗尾巴的男人扑了上来,把头挤进了笼子里,对她招手道:“小可爱出来玩啊!”
这些人,要么顶着野兽的头,要么就长得十分艳丽,极美与极丑一对比,倒让这里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狗尾巴男人伸着手去触摸巫长命,她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他尾巴一耷,嘴唇掀开露出三角的尖牙,恐吓她。
巫长命别开眼没理他。
笼子被这些人堵住,狱警推不动了,大声喊:“让让!请让一让!”
连“请”字都用出来了,他们似乎很怕B区的犯人。
“出来玩啊小妹妹!”
“出来出来!”
笼子被这群犯人扒着,钢条都快扯弯了。
狱警额上冒着汗,大声解释道:“这是A区的犯人,不是B区的,不能在这里放!”
“这么个小东西是A区的?”
“不像不像,A区都是山一样大的怪物,她太小了。”
“刚才那会儿是不是响了A级犯人的警报铃?”
“好像是啊……”
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巫长命,扒拉笼子的人也退下去了,似乎在忌惮什么。
“真是A区的?”
还是有人不相信。
“真的真的,”狱警擦着额上的冷汗,“千万不能在这里放出来。”
“嗤——”一个额上顶着犄角的男人笑了一声,“既然这么厉害,那A区可关不住她,不如让我们先跟她玩玩。”
“林龙,闭嘴!”另一个样貌端正的男人呵斥道,“能进A区就不一般,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别胡闹。”
巫长命神情悠然地看他们吵架,特别是当那个林龙回头看她时,她还回了一笑。
林龙眼一瞪,见鬼地看她笑完,安静了。
小插曲已过,狱警推着笼子继续往里走,两旁的怪人抬头仰望,这一幕就像是人们在观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可是,笼中的到底不是金丝雀。
B区的正中央就是A区,圆形的洞口上焊接了粗壮的钢筋,里面传出了悠远的吼声。
笼子被放到了洞口上,巫长命皱眉看向下方,黑暗里,锁链拖动的声音也十分明显。
若A区里的怪物没有人能杀得了,那这里如此布局也说得通了。围了A区一圈的B区就是堵住这些怪物的屏障,B区的人既是罪犯,也是狱警。
就是不知道特调局是怎么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若换成是她,肯定不愿意被关一辈子,甚至可能故意放出A区的怪物大闹特调局,然后再趁乱逃跑。
洞口打开,笼子底部也开了口,巫长命直直地掉了下去。
洞底的泥土湿润蓬松,昏暗的光线下,地上满是黑亮的水洼。
一滴涎水从上方滴落,巫长命抬头,腥臭湿热的呼吸喷到了她的耳廓。
……
梁京,凰飞影视基地。
沈长明赶到深宫密云剧组时,赵紫宜正在质问“巫长命”昨天去了哪儿。
巫长命一贯的神色冷清:“昨天出去办了些事儿。”
“去了哪里,办了什么事儿?”赵紫宜问。
巫长命为难道:“不太方便告诉你。”
赵紫宜冷笑:“不方便?不说也行,今天跟我回山海别墅,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不了,待会儿长明会来接我回去,我就不去山海别墅了。”巫长命拒绝道,“我家在紫金华硕,总去你那儿不太好。”
赵紫宜正想发怒,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沈长明,压着声音怪怪地说:“长明?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切了?”
巫长命动作一顿,脸上改笑道:“不久前。”
赵紫宜僵了脸,定定地看着她。
巫长命突然拉起她的手说:“别生气了紫宜,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赵紫宜眼睛眨了眨,也突然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你没忘了我这个朋友就好,以后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不能再突然失踪了。”
“知道的,”巫长命笑道,又回头看了看沈长明,说,“我以后再去看你,长明来接我了,我先过去了。”
“去吧。”赵紫宜笑着点头。
等女人一转身,她便放下了嘴角,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女人的背影。
“鸠都进巢了,你又跑哪儿去了?”声音低到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巫长命小跑过去跟沈长明打了招呼,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长明看了一眼远处转身离开的赵紫宜,疑惑道:“赵总怎么走了?”
以往见面总会打个招呼的,今天赵紫宜的态度却十分冷淡。
“紫宜她忙,要先回去。”巫长命说。
沈长明点点头,然后问:“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找我,是什么事?”
“来接我,难道不重要吗?”巫长命盈盈地笑道。
沈长明扶额道:“我不是你的司机,而且我在公司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公司了。”
“你怎么能这样!”巫长命生气了,“我可是你长辈!”
沈长明看着她不高兴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意味:“你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巫长命一愣:“哪里奇怪了?”
“你今天怎么打了公司的电话?”沈长明问。
“哦,原来你说这个。”巫长命叹了一口气,“别提了,今天手机掉了。”
“你也会掉手机?”沈长明眼里露出深意。
“我怎么就不能掉手机了?”巫长命奇怪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沈长明摇头:“没事儿,我送你回去。”
半小时后,沈长明将巫长命送到了紫金华硕。
“到了,下车吧。”他说。
“送人送到家啊,你怎么这点风度都没有?”巫长命说。
沈长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颔首道:“好。”
到了家门口,巫长命停下了。
“怎么不进去?”沈长明问。
“你难道还想进女人的房间?”巫长命瞪大眼睛说,“你公司不是忙吗,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沈长明笑了笑:“好,那我先走了。”
“嗯嗯。”巫长命点头。
沈长明背对着她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进了电梯,转身按下按钮,在女人的笑脸中关了电梯门。
巫长命等了一会儿,确认他已经走了,这拿出钥匙开了门。
逃生楼梯口,沈长明静静地看完她的动作,心里越来越疑惑。
她是用钥匙开的门,难道他怀疑错了?
巫长命进了门,轻轻将门合上的一瞬间,眼睛瞄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等关紧了门,她看了一眼装修简约的房间,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卧室的房间。
一通翻找后,她皱起了眉头,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卧室里没有,难道放在外面?
她立刻走出去,又在客厅翻找起来。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她气得将桌上的杯子都扔到了地上。
眼睛扫到茶几上的一个小花盆,她狐疑地走了过去:“这里怎么有颗仙人球?”
仙人球绿得发亮,每一根刺都又长又硬,一看就养得不错。
她端起花盆看了看,又敲了敲盆壁,把花盆倒过去抖出了里面的仙人球和泥土。
仙人球咚的一声落到地上,刺都折断了好多根,整个球都在隐忍地发抖。
女人看了盆底,什么也没有,把花盆也摔到了地上。
仙人球里的东牛气得想骂人,这女人怎么回事,把他倒出来就不说了,还摔碎了他的盆,搞什么鬼!
他艰难地挪动身躯,想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女人似乎有点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低头看着地面。
东牛不敢动了,缩在仙人球里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看就惊了,这女人怎么回事儿,这脸怎么跟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样子啊,可身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息!
是谁,是谁冒充了她!
东牛心里大喊道。
就在他焦灼不已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他一喜,难道是救命恩人回来了?
女人却是一惊,眼睛扫过凌乱的客厅,迅速起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回原位,把歪了的东西扶正。
还没等她收拾完,门却开了。
沈长明拿着钥匙站在门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