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晃,映得壁前的人影也晃动起来。
“呼——”
张昆仑吐出了一口浊气,心境有些不稳。
五年前他和众人从港都回来后,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一些事情。
堂堂正道门派掌门,竟然被邪物侵扰还深陷其害,说出来都怕世人耻笑,于是他们三缄其口,对此事讳莫如深。
不是因为他们怯懦,实在是怕这消息泄露出去后,会引起社会动乱,神会没了顾忌恐怕会更加猖狂。
这五年来,张昆仑试遍了所有法子,都没办法排出体内的邪气,为了抑制邪气扩散,他不得进入洞府闭关修炼。
面前的石壁上刻有历代掌门陨落前留下的修炼心法,字里行间穿行着一股浩然正气,时常观看揣摩能让人神志清明。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心法对邪气的压制作用也减淡了,甚至还会刺激他五脏六腑之中的邪气不断翻涌,痛如断肠。
此刻体内的邪气又开始嚣张了,睁开眼都只能看到血影厮杀、听到凄声一片。张昆仑果断闭眼,默念了三两遍清心咒语,才装作平静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洞外的道童已经等候多时,他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终于等到掌门出来,他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准备将食盒拎进洞中。
张昆仑拦下了:“拿回去吧,今夜不食也无碍。”
道童担心道:“可是掌门师祖您两天未进食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张昆仑摆了摆手,看了看他手中的灯笼,四下一望,黑乎乎一片,不禁叹息道:“电费还没交吗?”
道童尴尬道:“昨天刚交了上上个月的,没钱了。”
张昆仑皱眉问:“我记得门派公账上还有不少现金,怎的花得这么快?”
怕掌门责怪管帐的师兄师伯,道童赶紧解释道:“上个月打雷把山上的电线杆子给劈断了,师兄们到山下伐了棵树换上,谁知那树干里竟住了只啄木官儿,飞出来啄断了电线,又恰逢大风,把电线给刮下了山崖,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只好重新买了一卷。”
“一卷电线就把门内多年积蓄给花没了?”张昆仑气问。
道童小心翼翼地提醒:“掌门师祖,咱们山头多,还高。”
“那也不至于!”
“掌门师祖您有所不知,”道童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咱们以前拉的线不符合安全规范,现在要拉高压线,得建铁塔,运输费用老贵了,还要租用直升飞机,我们有十几个山头,每个山头——”
“罢罢罢!”张昆仑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说了,我已知晓。你回去联系一下你大师伯,让他打些钱回来。”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他今天刚下山呢,”道童说,“山上没信号又停了电,电话打不出去,师父要先到最近的城里给卫星电话充电。”
西昆仑道门所处的海拔有六千多米,附近全是荒山,光是下山都要走几天的路,要想进城只怕还要花四五天时间。
张昆仑忍了忍,最后憋出一句话:“让他到城里借个电话打吧,如今门内积蓄已空,卫星电话就别用了。”
道童张了张口,没说出声。
师父都下山了,他也联系不到人呐!
道界第一大门派,竟然连个电都用不上,何其可悲。
祖孙二人站立良久,最后为了节省灯油,各自回了寝卧,不得不闭眼入睡。
晚上八点刚过,西昆仑就已经笼罩在了夜色之中。
历代掌门所住的顶峰之上,积雪覆盖的供奉塔内,道教正神西王母的金身在烛光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传说西王母乃生育万物的创世女神以及长生女神,不仅主宰阴气、修仙之事,还掌管不死之药、伐恶、预警灾厉,而她所居住的地方正是昆仑山。
一只啄木鸟飞进塔中,落在蒲团之上,小小的眼睛望着西王母金像,喙嘴一张一合,发出一段尖锐洪亮的鸣叫。
它的叫声不断变化着,节奏不一,仿佛是在讲述什么。
一会儿后,烛光渐弱,鸟叫声停了。
王母金身上有亮光一闪而逝,蜡烛随之熄灭。
黑暗中,一只本不可能在巍峨雪山之中出现的啄木鸟跃出窗棂,速度迅疾地飞向了一处山洞。
小小的鸟儿在一处洞口前停了下来,耸了耸翅膀,身形骤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甲壳虫,拖着黑色的外壳慢悠悠地爬进了门缝。
屋内,正在打坐的张昆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然而周围太黑,他什么也没看见。
千里之外的梁京,与孤寂的昆仑山不同,此时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纪七天在烧烤摊后帮忙递菜,穿着低调的吴芳歇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他。
纪燕燕推了推弟弟的后背,努嘴笑道:“喏,你的亲亲宝贝小女朋友来了。”
纪七天抬头一看,脸色有些羞窘:“姐,你说什么呢……”
“这么大人了还害羞个什么劲!”纪燕燕催促道,“快过去吧,别把我未来弟妹给弄丢了,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一会儿你姐夫就过来了。”
纪七天耳朵一红,点了点头,摘掉围裙朝吴芳歇走了过去。
“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低头轻轻责备道,“这儿人多又乱,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我来看看你呀,”吴芳歇笑眯眯地说完,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想你了,忍不住,就过来了。”
“你呀!”纪七天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走吧,我带你逛逛夜市。”
吴芳歇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脸上笑开了花。
作为吴家的千金小姐,夜市这种她从来没来过的场合,对她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
不过重要的不是你在哪里,而是身边陪着的人是谁。
路过烧烤摊时,吴芳歇大方地和男朋友的姐姐打了个招呼,也得到了对方热情地回应。
手里握着一把男朋友姐姐塞过来的烤肉串,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不吃,不喜欢吗?”纪七天关心道。
吴芳歇摇摇头,小声说:“姐姐那么忙,不付钱,可以吗?”
纪七天被逗笑了:“几串烤肉而已,吃不穷,放心吧。”
吴芳歇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目光却扫到了巷子里的一处快速移动的黑影,轻轻皱起了眉。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啊?”她迟疑道,心里有些害怕。
纪七天疑惑地看过去,巷子里是安装了路灯的,然而此时那灯光十分微弱,像是蒙了一层雾,里面一个黑影不断闪现又消失,场景有些诡异。
他注视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紧紧抓住吴芳歇的手说:“我们离这儿远点。”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五年前姐姐在巷口受伤的事他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