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叫洛萧娘,萧娘通小娘,她从小就是被当做叶家的童养媳来培养的。而叶洛海,洛海通洛孩,洛家的孩子。他们俩在还没出生时就已定下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婚约。
看到两个孩子关系慢慢变好,两家的父母是最欣慰的,本是玩笑般的婚约也渐渐被重视,两对夫妻不止一次背着孩子偷偷商量婚事,连酒席要准备什么菜,准备多少彩礼嫁妆都计划好了。
段茶茶和楚谣甚至都亲手将婚服做了出来,就等着两人长大。或许尺寸会对不上,于是在某个夜晚两个母亲一起凑在灯光下缝缝补补。
但准备好的衣服在箱子里睡了十年,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
叶洛海很仔细的把墓周围的石子、落叶都清理干净,轻轻将碑上的灰尘拂去,退后两步发现本就不脏的墓碑变得更加干净,满意的收回手。
他弯膝跪下,双手扶地。眼睛平静又出神,弯弓般的眉毛舒展,叶洛海缓缓弯腰低下头。
嘴角是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动作不急不缓,一伏到底。额头贴着双手指尖,黑色的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
“我盖上盖头,然后你要帮我揭开,这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洛萧娘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还未长开的小脸满是期待,看着同样穿着红衣的叶洛海。
“可是我们这身衣服不是庆祝过年的吗?”叶洛海发出莫得感情的疑惑,气得小姑娘想要锤哭他。
“哎呀你别管啦,乖乖按我说的做就好。爹说我以后一定会漂亮得沉鱼落雁,这次算你赚啦。”
洛萧娘晓之以情,想让叶洛海顺着她的意完成这个仪式,虽然这只是像过家家一样的玩闹。
“可是你会打我...而且我不想你当我妻子...”小时候的叶洛海有些木,同时在某些地方执着的要命。
“什么!?”女孩瞪大眼睛,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大,吓得叶洛海一缩脖子。
她马上反应过来,压着性子轻声问:“为什么不娶我呢...你看,我当了你妻子后绝对不会再打你了,我会很听你话的。”
“而且...而且啊,结婚后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想去哪我都会陪着你,还会给你做饭,晚上给你暖床。”
洛萧娘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试图扭转男孩的思想,让他知道和自己结婚是多么幸福。她脸上有着一丝慌乱,仿佛看到了将来叶洛海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一脸鄙夷的对着她笑。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而且你做饭还没我娘好吃。”木头人贯彻信念,说什么都不让洛萧娘做他妻子。
“你!”她要急哭了,小脑袋快速的转,终于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兜里拿出了点心,捧着递给叶洛海,道:“你要是答应了我,我以后把段姨做的泡芙都给你吃!”
“好!那这次就答应你。”叶洛海立马点头,他很贪吃,于是将自己执着的底线鸽掉,接过小萝莉的零食,那里面还有她父母做的,现在全都给了叶洛海。
但他还是有一些坚持的,只说了这一次答应她。因为在他心里,洛萧娘做他妻子是不对的。
因为某天半夜起来时,他曾听到父母的争吵。
“好啊!叶宽绰,你胆子大了!都敢这么对我说话了,你以前让我做你妻子时可不是这样的。”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满满的怒气,用迫害人的语气说出了受害人的台词。
然后他的父亲一拍桌子,吓得楼梯上的叶洛海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之后他父亲那满是男人气概的声音响起:“什么叫你做我妻子?明明是我做你的丈夫,你看不上我我哪有那机会?来,说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背...”
后面的半段话叶洛海没有听清楚,但他听到了前半句,而母亲的怒气明显消失了。小小的他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所以当洛萧娘说做他妻子时他没同意。
你洛萧娘说错了,是我做你的丈夫才对哒!
今天的小木头人依旧一根筋。
...
生病的洛萧娘总是会变得悲观,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满是失落。今天的她不能和叶洛海一起出去玩,还连累他陪自己呆在房间里。
她侧头看叶洛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内心就觉得很伤心,觉得自己是他的包袱,明明觉醒了武魂还努力修炼,可为什么身体还是这么差呢。
又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不高,都不看自己一眼,总是一句话不说。
其实叶洛海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觉得一个人做什么都没那么开心,只有和洛萧娘一起的时候才感到满足。
就算是在这里陪着生病的小萝莉,只能看窗外的天空,但也不觉得枯燥,真好啊,两个人一起。
“喂...笨笨叶洛海。”洛萧娘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表情,只留下两个大眼睛看着他,声音闷闷的。
“我以后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哭啊。”
叶洛海觉得死真的是离他很远很远啊,但也思考着如果小萝莉真的死了后会怎么样。
现在是他坐在床边看远处的天空,她死后大概会坐在墓边看着天空吧,毕竟他们总是形影不离。那时,自己的心中应该也会有着现在的宁静和悠然吧。
“大概不会吧...嗯,不会。”他无法真实理解死的意思,只觉得大概是不陪着自己了,回想自己没有认识洛萧娘时候的日子,那时的自己也不至于哭吧。
“是嘛,不哭啊!不哭...不哭就好。”洛萧娘有些自暴自弃,但又有些轻松。她的话当时的他无法理解,觉得不哭有什么好的,自己没有你陪着不会哭,可也笑不出来了吧。
那一天之后,洛萧娘变得更加热情了,整天跟在他背后像个小尾巴,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压抑的感情毫无顾忌的宣泄,玩过家家揭头盖的次数也多了。
...
风吹起竹叶,扬扬洒洒一大片,落在地上、落在衣服上和叶洛海的头上,他仍旧跪在那,没有抬头。
“哈...原来我会哭啊。”
他微微颤抖着身体,声音沙哑。空气中氤氲着浓重的哀伤,如有实质般,沙沙的声音渐渐消失,似乎世界都在哀悼。
这股痛楚从八年前开始就未曾离开过他,经过多年的积累越发沉重。叶宽绰说的没有错,他从来没有走出去,甚至随着时间越发陷入名为过去的沼泽。
甚至从中孕育出了“心魔”,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他对此也只是放任自流。
枯红的黄昏让他身上渡了一层红色的纱。也让那个墓碑染上光辉,如同穿着喜庆的婚服。
“你会活过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