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郭嘉入司空府,去见曹操。
还没等见到曹操的面,就隔空喊道:“司空!大喜啊!大喜啊!司空!”
曹操手下虽然有数不胜数的谋士,可却唯独郭嘉一人,令他“欲罢不能”......听见了郭嘉声音,便鞋子也不穿就出来迎接。笑问:“奉孝来给我报喜,可这喜又在何处?”
“禀司空,这喜——就在十日后!”话刚说完,就后悔了。急忙改口道:“嘉口不择言,司空莫怪,听嘉详细说下。”
“无妨!无妨!正好元让为我寻了一坛好酒,你我边喝边说!”
于是,郭嘉就将今日白天临水楼里发生之事,讲与曹操听。
曹操不愧是曹操,才听郭嘉讲到“两万金赌资“的时候,就看出这件事的价值了。拍着桌子道:“奉孝是想告诉我,我们的粮饷有着落了,是吗?”
“司空见事明锐,在下高兴。”
“好!这件事就由你去办,两万金都够十几万大军撑持八九个月了,如果植儿......“
郭嘉打断道:”司空,不是两万金,是六万金。“
曹操瞪大了眼睛,说道:“两万我都觉得不少了,怎么还翻了番了?还一下翻两番?”
接着,郭嘉继续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曹操耐心听完后,问道:“奉孝,你说那个叫李白的,会舍得这么一大笔钱吗?”
郭嘉笑道:”实不相瞒,司空,这个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在此之前,我都没和他见过面,也没和他商量过!整件事情,全靠临场发挥。可见这个人,胆子是真大啊!“
“可是,那些世家大族们,会同意吗?”曹操忧虑道。
“愿赌服输,咱们又不是偷和抢。从他们手里拿钱,光明正大。那些输了的人,完全是哑巴吃黄连!”
“好!明天你带着曹仁和夏侯惇,一起去讨债!哼,看谁敢赖账!“
“司空英明!”
“对了,那个叫李白的,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菜是人家做的,赌约是人家立的,风险也是人家冒的,怎么说,咱们也得表示一下。”
“司空言之有理。”
“还有,今早上司马懿向我请辞,我答应了。”
“司空为何答应他?”
曹操苦笑道:“人家背地里说我是赘阉遗丑,说你与志才行俭不治,看不上咱们。也罢,索性就由他去吧!“
郭嘉沉吟道:“此子非常人也,聪明且多大略。不过司空不必担心,河内虽离袁绍近,可司马懿知道:袁绍不会用他。“
“你刚才说,今天全场只有这匹马自己,押李白赢?”
“司空若是不舍,在下就为司空出计,驯服这匹马。不过,现此阶段,在下还是建议司空储才。”
“好,就依你说的办,储才!把这匹马养好,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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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城内的一座大宅里,一场会议正在秘密进行。
会议主持者乃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车骑将军董承。其余参会者为:左将军刘备、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越骑校尉王子服。
这场会议的主旨乃是奉天子命,诛杀曹操。
而之后发生的事,就是后世所称的——衣带诏事件。
然而,李白的到来,却让这件事情,在原有的轨道上,发生了些许偏移。
车骑将军董承道:“今日我遇见了一场赌局,特意命我儿董廉输了六千金!“
刘备问道:“莫非这赌局里有什么玄机?”
于是,董承就唤自己儿子董廉进来,将今日临水楼里发生的事,讲与一干人听。众人听后,尽皆不解。就连白天依董承之令行事的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要这么干。
有人问道:“董将军明知此乃必输之局,却为何仍要心甘情愿地输钱呢?”
董承笑道:“若李白今日输了,那我也无非就是赢了点钱罢了!可李白今日若是赢了,那我输的虽然是钱,赢的却是天下!”
刘备不解道:“越听越不懂了,敢请董将军详解。”
董承道:
“自曹贼劫持天子、百官以来,我无一日不恨。日思夜寐,如何为国家除却此贼!然而此贼戒备森严,暗杀一道不可行!昔日他曾揣一利刃,刺杀董卓,岂能不防备别人按此道来对付自己?而最为可恨者,此贼领司空后,聚流民,兴百业,垦荒芜,除瘟病,拢四方人心,所谋者甚大!
昔日董卓之败,在于求虚不求实,搞得天怒人怨,民沸四起。只需一义士振臂一呼:“攘除奸凶!还天下以清明!“云集者景从,大事必然可期!
而今日之曹操,比董卓高明十倍!曹贼窃国,务实不务虚。他揽四方之人心,为己所用。令士子效忠,兵卒效死。倘若再让曹操当政几年,百姓便只知曹司空,而不知中宫之天子!其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其居心,不可谓不恶毒!
若还是像讨董卓时振臂一呼,这许昌城中,又有几人愿意勤王?
现在,兖州的世族在曹操的拉拢下,有些已经和曹操站到了一队。虽然还有许多世家名门,不愿与贼为伍。不过他们,却也只是不想在曹贼手下任事,而不是与曹贼为敌。
虽然我已集结百名死士,随时准备起事。但与曹操的力量相对比,还是太小。况且,我们只有一击。这一击,不是贼死,就是我亡。若贼不死,我等必死无疑。“
说者慷慨,听者悲壮。
”我等之死不足惜!世食汉禄,受国恩,死何惧哉!“种辑豪言道。
董承说道:“将军忠义,所言极是!若是除贼失败,大家只不过是一起上路,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何乐不为?可是,真有那一天的话,天子身边——岂不是连一个忠臣都没有了?“董承老泪纵横道:”到时候,曹贼废汉自立,又有谁能来替大汉说话呢?”
王子服拍案道:“董将军说得对!机会,我们只有一次!并且,我们输不起,天子也输不起!我们输,天子输,大汉必亡;我们赢,天子赢,大汉必兴!”
吴子兰附和道:“必要一击制胜,方可行动!否则,我们就不是在救天子,而是害天子了!”众人点头称是。
刘备问道。“董将军今日召集我等,莫非已有良机?”
董承道:“刚才我说:我等之力量太小,起事难以成功。所以,必须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站在我们这一边,一起对抗国贼!曹操施政有法,百姓普遍都不愿与其作对。然而却交世族与恶,弃‘察举制’不用,唯才选官;行‘屯田制’以兼并各大家族的土地,破坏祖制规矩。所以,我等可选世族为强援,而不能寄希望于百姓也!“
听了董承一番话,刘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几次都想开口,但还是强忍住。继续听董承说道:
“今日临水楼之事,乃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个机会。叫李白的那小子,一下子就赢走了六万金,这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富!哼哼,他也不嫌烫手......“其言辞轻蔑道:“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曹贼岂能不动心?他李白是靠坑蒙拐骗,还是凭着真才实学,我都不管!我只知道,今天——李白是和那些世族们结下了死仇!“
“可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董廉不满道。
董丞说道:“傻儿子啊!你就不会仔细想一想吗?”
“儿不知,还望父亲明示。”
“倘若能让那些世族,全部将矛盾从李白转移到曹贼身上,那与世族们结下死仇的,不就是曹贼了吗?“
“说起来简单,可是这谈何容易?”王子服摇头苦笑道。
董丞冷笑道:”今日经我观察,这李白和郭嘉二人,根本就是在唱一出双簧!李白赢的六万金,恐怕有一大半都要交到曹操手上!否则的话,郭嘉为何要如此热心,亲自去替李白讨债?”
董廉恍然大悟道:“父亲,我们今天根本就不是把钱输给了李白,而是把钱输给了曹操!”
“我儿有此悟性,难矣哉!接着说,看你能否说出为父叫你输钱的用意?”
“父亲叫我与李白对赌,是为了炒热气氛,拉其他人下水。所有人都在赌李白输,而唯独父亲您——赌李白赢!因为,李白赢了的话,世族就会与其结仇;而一旦产生了仇恨,咱们就有机会把它转移到曹贼身上!所以我们白天做的事请就是——在世族与曹贼之间,没有仇恨就制造仇恨!已有裂痕就继续扩大裂痕!只有这样,未来才能有越来越多的世族,站在我们这一边!“
听了董廉的话,刘备唏嘘道:“好一招连环计!多智者如曹贼,也断然难发觉。”
种辑赞道:“比当年王司徒之连环计,更为巧妙!”其余人也拍手称是。
董承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倘若真能煽动几家世族,与我等结盟,那咱们这一派的实力就会极大增长。”
吴子兰称是道:“这些世族,家家都养游侠,蓄私兵,有钱有粮,若能团结起来,集结个三五万兵马都不是什么难事!倘若能站在天子这一边,那我们就有了与曹贼对抗的底气!甚至有朝一日,与曹贼分庭抗礼,都不是没有可能!
董承说:“所以,近几日大家先偃旗息鼓,蛰伏待机。关于行刺曹贼,暂且延后半月,留他狗命几日。待我先联络几家世族,若有同道中人,我等只胜算岂不是又添了三分?若是没有......“董承呜咽道:“大家生为汉室之臣,死为汉室之鬼!”其言不可谓不悲。
而密谋此事者,皆是无声啜泣,兀自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