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心念电转:“不当妾多好,当了妾就得分屋了。”微微一笑,出门而去。呼出一口雾气,雪片稀稀落落,积地过踝,只见一众下人正在扫雪。门外守着的六名护卫见他步出,忙分了四人守在他身周四角。
他逛了一阵,在一个亭子下坐定,喊丫头上了普洱茶,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地望着不远处的一座万卷塔。听下人讲过,这塔里俱是吴三桂从各地买来的书籍,号称“无一不备”。可他却没这个兴趣去里面兜一圈,大概都是些诗文,也懒得翻。
午时,雪停了,阳光格外明媚。他回屋去,眼见有人焦急地杵在门外,竟是李良栋。他笑着想打个招呼,李良栋一见他忙上前道:“吴爵爷,周兄受伤了。”
吴应麒大惊失色,周广元对他而言可担着总领全局的重任,倘若此人出事,一切得从头再来。他忙随着李良栋去了药房,郎中正在各种小抽屉前配药,见吴应麒来后,忙行礼。吴应麒都没心情理他,随着李良栋到得内里,只见周广元躺在一张床上,赤裸上身,腹部打着宽厚的绷带,脸色虚白,似睡着了。
吴应麒皱眉道:“什么情况,他这不得着凉?”
郎中骇然走近,战战兢兢地指着炭炉道:“理该……不会……不会受凉。适才刚换了药,才开的衣衫,小人愚钝,马上给他穿实了。”
吴应麒适才真是吓得有点失常,未察觉这屋里甚暖,在他们入屋后,那郎中又特地把门掩上。他道:“传我的话,让两个丫头来这里侍奉,暖炉、手炉、足炉,我不管什么办法,决不能让他冷着,无论什么药都用最好,此人不能死。”
郎中答应了,先帮周广元把衣服掩上,匆匆出门去找人。
吴应麒对李良栋道:“快说。”
李良栋道:“回吴爵爷,周兄这回当盐枭,起初一切太平,可时日久了,那些大盐枭怪他压价太过,视为眼中钉,派人半路偷袭。他手下数人死伤,一路逃回来的。”指着胸口道:“很大一个口子。”
吴应麒头大的来回踱步,良久才站定道:“先把李兄保住,其他的从长计议。”
“吴……爵爷。”周广元醒转过来。
吴应麒忙道:“对不住,将你吵醒了。”
周广元叹了口气道:“栽跟头了。”
吴应麒摇了摇手道:“你初来乍到,面对那些强横之辈,自然没法应对。养好身子,养足精神,其他不用管了。”
周广元道:“眼下只好先收手,否则老是让人给堵截了,别说办不成……估计货都会让人抢了。”
李良栋道:“你放心,我已经和你的人接上了,之后的事我来料理。”
吴应麒见两个丫头走了进来,对她们嘱咐了几句。他回到屋中,见小桃不在,兀自沉思起来。刚开始贩盐就给人砸了,倘若将身份亮明,又会被吴应熊发见,真是没法两全。
午时,他陪陈圆圆用膳,陈圆圆见他神色焦虑,问了一句:“没事吧?”吴应麒笑道:“哪有什么事了?”陈圆圆未再追问。
晚上,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丫头送了饭菜过来,可小桃还没回屋。然而,他一直记挂着周广元的伤势,没放在心上。酉末,小桃推门而入,身后竟还有一人,那人甚为高大,入屋后便带上了门。
吴应麒正躺在榻上,双手置于脑后,盯着天花板,听得脚步声,便道:“你怎么才回来。”细细一听,是两个人,低头一瞧,大吃一惊,忙跳下榻去,道:“温兄你怎么来了?”
眼前人不是温大顺又是谁了?
小桃先道:“我让护卫站远了,他们还真听话。你们想说什么,便说吧。”
吴应麒道:“他们当你是我夫人了。”
小桃不去睬他。
温大顺哈哈一笑,一改常态,颇为热情的和吴应麒一抱,吴应麒觉得差点要窒息,好在他很快便松了手,笑道:“李将军说了,那些盐来得正当时。他道:‘大顺,你自己瞧瞧,我这徒弟是能办事的,日后更得多加倚重。’我道:‘将军慧眼如炬,名师出高徒。’李将军便让我来瞧瞧你,道声谢。”
吴应麒笑道:“这有什么了,盐我多的是……”脸色微变道:“却也发生了点事。”
温大顺道:“倘若我们可以帮忙,你尽管说。”
小桃抢着道:“听说他手下受伤了。”
吴应麒道:“你倒是都知道了?”
小桃道:“府里上上下下发生的事,我无所不知。”
吴应麒道:“你是细作。”
小桃嗔怒道:“没良心!”
温大顺看了一眼吴应麒,又瞧了瞧小桃,心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啊。”心下不快。
两人由于在这自个儿屋里,便又进入了肆无忌惮的日常,可眼前还有一个温大顺,顿时惊觉过来,慌忙收敛。
吴应麒道:“帮我运盐的兄弟让人伤了,此事可大可小。我正一筹莫展,不过想来你们也帮不……”他刚要说“帮不上”,猛地灵光乍现,道:“是了,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想去见师父,你如此一来,省时省力。”
温大顺让说得一愣一愣,只好道:“还请明示。”
吴应麒道:“当初师父跟我说,你们行踪不定,且容易被官府发觉,想要换个身份。我帮你们想了很久,这几天才有了眉目。”
温大顺大喜道:“那就多谢吴爵爷了。”
吴应麒笑道:“不忙着谢我,还是有风险的。”
温大顺奇道:“我们还能怕什么?”
吴应麒沉吟道:“你们不用扮我藩下的人,扮成盐枭即可。如此一来,我不仅仅可以给你隐蔽身份,还能通过官方的人脉,帮你们避开官面上的追捕。问题便是要搞定那些江湖上的盐枭,风险在此。”
温大顺沉声道:“哼,一群盐枭,我们还真怕了他们?属实笑话,吴爵爷是把我等给看小了。”
吴应麒道:“好,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师父点头,办下去后,这销盐的钱,我会分两成出来资助我军。”这“我军”便是大顺军了。
温大顺笑道:“多谢。”
吴应麒道:“敢请回去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