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八卦教的孙春旺,此人勇武过人,粗鲁莽撞,吴应麒早已见识过。孙春旺手持三尖两刃刀,喝道:“你们往哪里逃?”
吴应麒听得不痛快,道:“什么逃不逃得,我从哪里出来,你们当然知道。眼下八卦教和我师父那可是好的很,你们杀我便是挑衅我师父。”
孙春旺沉声道:“我不管你和大顺军什么关系,虽说他们和本教干得是同一件大事。可是门派有别,观念不同,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贼子,留下必成大患。”
吴应麒皱眉道:“光头道士,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孙春旺不悦道:“小贼你还能是君子?可问过天下男儿,吴三桂能算君子?他的狗儿子能算君子?”
吴应麒笑道:“莫非你算君子了?那你来说说看,我做过哪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孙春旺这下犯难了,他还真不晓得吴应麒干过什么坏事。
吴应麒道:“我帮忙释放了两百名工匠,此事你可知道?”
孙春旺一怔。
吴应麒道:“我母亲吃斋念佛,你们想要的那东西,还是她被宝印寺骗了才埋下的。我已知其中关窍,但至今未与父王透露过。”
孙春旺一阵拿捏不定,道:“你胡扯的本事我是不及的,不如你跟我先回去,事情我们慢慢谈,由钱教主论断。”
吴应麒道:“不成,你们的人也太狠了,动不动就服毒自杀,要是也让我服毒,我不干的。”
孙春旺叹了口气道:“之前莫如是过于激进,已惹得教中兄弟极为不满。眼下钱教主主事,八卦教和清水教合二为一,实乃本教幸事。你随我去,我保你安全。”
吴应麒抱拳道:“孙大哥这话说得我心中一热,你这般光明正大,别人可就不同了。贵教人多口杂,要我只身一人去,还不知会被你们怎么的,你说是不是?”
孙春旺道:“不会,昨夜我教重定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位卦长,我眼下是艮卦教的卦长,说话还是算数的。”
李香玉抱拳道:“恭喜孙大哥,不,孙卦长。”
孙春旺哈哈一笑道:“那个莫如是对我是百般打压,深怕我夺了她教主之位,可孙某人毕竟一心为了教中之事,怎会与她斤斤计较。眼下让我做个卦长,我已心满意足。”
吴应麒心想:“什么卦不卦的,我管你八卦,还是七卦,我管你是教主,还是卦长。要我跟你们走,门都没有。嘿嘿,老子看你很高兴,那我陪你高兴一下。”他笑道:“原来阁下已是贵教卦长,真是失敬,失敬。”
孙春旺见他礼数周到,还了半礼道:“好说,你既然是李将军那边的人,我们不用剑拔弩张。”
吴应麒微笑道:“或许孙卦长尚不知道,李将军乃是敝业师,在下身为大顺军副将。”
孙春旺听之一震,似信非信。李香玉急道:“孙卦长勿要听信此人,他生得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只会胡说八道。”
吴应麒正色道:“这种事也能儿戏了?敢问这位姑娘,你哪里见到我的舌头什么样子了?”
小桃道:“这位孙卦长,晚辈是反清将领袁宗第之女袁紫桃,可以为他作证。”
孙春旺忙上前见礼,抱拳道:“原来是袁将军之女,在下有眼无珠,失礼了。袁将军乃是最后的抗清力量‘夔东十三家’的主力之一,几年前还和清军激战不休,只可惜粮草不足,八旗和绿营走狗人多势众,才败下阵来。听闻袁将军已经战死,可有此事?”
吴应麒知道袁宗第是怎么死的,见小桃一阵犹疑,为了让袁宗第的死轰轰烈烈,他慨然道:“袁将军与敌昼夜周旋,最后敌军杀近,他只身一人斩敌三十余人,因失血过多而亡。”
小桃听得一怔。
孙春旺性情中人,动容道:“忠烈,忠烈啊。”他又对小桃道:“你乃是忠良之后,你的话我怎能不信?”
李香玉道:“孙卦长,会否他们撒谎?”
吴应麒“哼”的一声,拿出那块大顺军的令牌,道:“此乃我军‘调兵牌’,你是否也要验一验?”
孙春旺心想:“他是大顺军救下的,自然是他们的人,眼下再咄咄逼人,失了礼数,反而让人笑话。”他忙道:“在下一时鲁莽,还请原宥。只是不知以你身份为何会做这些事?”
吴应麒沉声道:“古代,墨家巨子腹的儿子杀人,秦惠王恩准免责。腹氏坚决要求一视同仁,按律杀人偿命。古人尚知大义灭亲,我怎能不明白?”
孙春旺大为感佩,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大家亮明了身份,日后再叙。”
吴应麒点了点头道:“多谢孙卦长。”
他带着小桃走了,李香玉呆呆地杵着,他回头瞧她,只见她脸色黯然地不知在想何事。吴应麒心道:“大概她又不知能做什么来证明自我价值,她眼下最需要人帮助,可惜他对我印象不好,我再怎么安慰都没用。哎,只有靠她自己了。李姑娘,有缘再见。”
吴应麒与小桃去牵回马儿,一路朝着昆明去。次日晚间到达安阜园,吴应麒人困马乏。安阜园护卫见到吴应麒后,也是吓了一跳,过不多时,还未等吴应麒去向陈圆圆请安,陈圆圆已经迎了出来,她见吴应麒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抱着他双臂道:“孩儿你怎么回事?你到底去哪了?为娘真是担心死了。”
吴应麒心想:“云鹏一定以为我被人劫走了,可后来有人去给他们报了平安,应该没人知道我是被八卦教劫走的。”他道:“出了一点岔子,遇到了一些反贼,半夜里将我劫持,我半路逃了出来,藏在山里,又偷偷地逃了回来。”
陈圆圆听得心惊肉跳,按着心口道:“以后别出去了。”
吴应麒苦笑道:“这点事就躲家里,和缩头乌龟有何区别?”
陈圆圆气道:“以前你没这么多事,哪有让我这么担心的,你说是不是?”
吴应麒道:“没事,男儿志在四方,原本就该出去闯荡,母亲大可放心,我会小心在意。”
陈圆圆发见他身后的小桃,惊噫一声道:“这丫头怎么回来了?”
吴应麒心念一动道:“之前有些下人乱说的,她并没有逃跑。我们待她这般好,她怎么能跑?只是我有一事藏在心里,总是不明所以,便派她出去帮我探问一下。”
陈圆圆问道:“什么事?”
吴应麒见周围都是丫头、仆役、护卫,道:“天气渐渐凉了,母亲还请回屋里歇息。”
陈圆圆点了点头,拽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放,两人进了屋中坐定。陈圆圆让从人全部退下,问吴应麒道:“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吴应麒道:“母亲,小桃这丫头我喜欢。”
陈圆圆苦笑道:“你才娶了两个回来。”
吴应麒“啊”的一声,弹了下脑门道:“孩儿真是糊涂,不知她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