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让李良栋摸清了两户人家住处,季天心远在贵阳。宁采儿倒就在昆明城内。一日,天色凉爽,吴应麒心想去瞅瞅宁采儿近况如何,是否因为此事而心绪不佳。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心态上不会太差,出门也不会太寒酸。季天心便不同了,为了避免母亲那么凄凉的事发生,吴应麒打算见过宁采儿后便张罗迎娶季天心之事,他要亲自远赴贵州贵阳。
此时,吴应麒用一把扇子掩面,笃笃定定在城里走着,按着之前记熟的城内路线,到了城北一处聚集大量豪宅大院的胡同。正当走近宁家大门时,只见一顶轿子好端端的让一名青年给拦下了。吴应麒心想半路拦车,怕是有何过节吧,便不细想。在他经过那轿子时,听那青年道:“宁小姐,在下出身寒微,可愿与你同赴生死,我们这便走了吧。”
吴应麒耳朵猛然竖起,躲到一棵树后,他探头去瞧。只见一名丫头将青年推开,道:“不要胡说八道,这里是大街,让人听见了,你还要命吗?你知道小姐是嫁去哪里?”
那青年哭着道:“去王府当妾,战战兢兢,日子不好过的。”
那丫头脸色苍白地环顾四周,深怕让人听见了去,让轿夫忙赶走此人。忽地,轿帷打开,有人道:“陈公子,万勿为了小女毁了自己。这一切,父母之命,不可违拗。”说罢把帷幕放下,又道:“走吧。”
轿夫推开那青年,便欲抬轿,那青年死活要挡路,小丫头灵机一动,将他一条腿死死抱住。丫头大喊道:“快走。”她心想:“让你惹出大事,别说是小姐,连我家主人都要出事。”
吴应麒见这丫头行事果断,大生好感,却想起了小桃,心里一沉,叹了口气。他适才已听出轿中女子便是宁采儿,眼见那兄台不知好歹,哭得很伤心,心里一软,走了过去,一把抓着青年肩膀。这青年从未习武,哪能挣得开?
那丫头忙谢过吴应麒,追上轿子,不断催轿夫走快点。
那青年挣脱不开,反身去推吴应麒,吴应麒身子一斜避过了。那青年一脸哭像,怒道:“你做什么?”
吴应麒笑道:“阁下好好的青年才俊,何以当路去拦人女子,此等事情可大大不妥,上了官府也是要挨板子的。”
那青年双眉一竖,道:“我是佐领的儿子,你奈我如何!”正当气头上,又因眼前人阻拦而未能见到宁采儿,挥拳便往吴应麒打。
可这人的拳头绵软无力,使劲的方法也有不对,吴应麒浑没当回事,右手一拍,将他的手打在外侧,左手一拳击在他小腹处。
那青年痛叫着坐到地上,道:“你……你……你混账,我陈振海……你不打听打听,我父亲是陈……”
吴应麒不待他说完,一脚踹在他面门上,此人倒在地上,这下安生了,只喘粗气,鼻血横流。
吴应麒道:“你才是混账东西,你这么干,那女子和他家族的人都要遭殃?”
陈振海怔怔朝天看,正看到他的脸,道:“你知道什么?”
吴应麒一愣,道:“我也是藩属子弟。”
陈振海哗啦哭了出来,道:“我好歹有学识,有良心,我对她好,可她……你知道的,她要做人妾去了。”
吴应麒心想你这人真不识趣,既已知对方要嫁人,且嫁的不是一般的人,你还来罗唣,这不添乱吗?
他道:“你我都是一路人,便不说二话了,自此别去惹人厌,也是保住你家做佐领的父亲。”
陈振海道:“我与她已是私定一生,那日在柳林里她悄悄地道:‘你倘若想对我好,大可奋发图强,过了会试也好歹是个人物了。’我今年已过乡试,且是解元。并未寻人活络过关系,都是真材实料的!明年二月只要去参加会试,我便有把握能过,只要一过……”一言未必又哭了。
吴应麒奇道:“你是解元?你小子不错啊。”
陈振海道:“还有什么用呢?我念小姐千百遍,小姐已然成人妾……我……”
吴应麒听不进去了,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可此事便是他有心要撮合宁采儿和陈振海,吴三桂也不会同意的,弄得大发了,谁都不好过,恐还会害人性命。
吴应麒厉声道:“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你便这么躺在地上,你哭得和个娘们一样,你令人耻笑!倘若我是宁小姐也不会看中你这等懦夫。你有一番作为,哪日她想起你时,倒也钦佩你的才能。”
陈振海不哭了,站了起来,道:“你不懂。”说着便走了。
吴应麒叹了口气,心道:“我这算拆了鸳鸯?哎,大好心情都给葬送了。这事赖那个乌龟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呸,连个东西都不如,怎天惦记着杀我,此人与我相克,早晚拼个你死我活。”
他站在街上,甩手收扇,又想:“这宁小姐也别去见了,原本未出嫁前,我与她不得相见。且此时她或将我恨死,何必去丢人现眼?”
他悻悻的走了,即刻便与关云鹏一同起身前往贵阳,两人身后远远跟着一队骑兵,也不是歹人,而是关云鹏的一群手下,为数三十人,都是为了保护吴应麒,却又不好与他结队一起。
吴应麒想到如若人手太多,恐怕别人还以为他是干什么的?可要是带的人少了,吴应熊要是使坏起来,可就小命没有了。
他们一路上停停走走,看过山山水水,秋色渐起。吴应麒见到大片农田,农民正在收割作物,有的地方还尚在开垦。联想起之前的战争,当下确是民生复苏的时刻。
不一日,到了贵阳。贵阳城虽没有昆明那么大,人还是挺稠的。贩夫走卒、达官贵人、入城农民挤满了大街小巷。时值正午,他们问路后,去一间酒店吃饭,按吴应麒吩咐,三十名护卫分成两拨人,到近处吃饭,掩人耳目。
吴应麒离开了安阜园,离开了那些勾心斗角之人,以及凶恶之徒,心情说不出的舒适。他想着就这么不回去,或许也好。然而,人真是矛盾,他一想起陈圆圆却又放心不下。想起与李良栋的承诺,以及滇黔两地那些受到权贵压榨的百姓,心里便不踏实。既然想要不断上位,以图百姓安居乐业,那自然是要付出心血的。
如若轻言放弃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甘于平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