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押着吴应麒到门下,那个之前刁难吴应麒的陈把总居然也在,只见此人点头哈腰地对卓管带道:“恭喜卓管带,贺喜卓管带,又抓了一名叛贼。咦,这人我哪见过?”
卓管带冷冷地道:“你早就见过叛党?”
陈把总双手直摇,道:“没有,没有,卑职看错了,看错了。”
吴应麒趁机道:“陈把总,我是平西王之子。”
陈把总苦笑道:“你这毛贼真是活腻了,平西亲王家的世子爵爷居然要半夜在这里瞎溜达,还只身一人。”
吴应麒嚷声道:“今日我曾见过卓管带,当时他也只一人。你们可不能随意揣度,速去王府请人来,定能认出我。”
陈把总不敢接话,卓管带一想起今日打不过这少年,便气满胸膛,一鞭子抽在吴应麒后背上,道:“居然拿我和你这个叛贼相提并论,你是死罪难免了。”吴应麒吃痛,倒也不叫,强忍着。
卓奎对陈把总道:“你弄点酒菜来,我好好审审这些叛贼。”
陈把总道:“已准备俱全,请卓大人上楼一用。”
卓奎将鞭子别在腰带里,翻身下马,神气地上了城楼,吴应麒被押到二楼,里面已有数人被捕,几乎都是文人打扮,其中竟有李良栋。
李良栋被绑在木架上,上身赤膊,已打得皮开肉绽,全身血淋淋的。吴应麒被绑在他一侧的木架上。
卓奎则在他们面前摆了个圆桌,开始享用肥鸡酱鸭等美味。他用油腻的手指着吴应麒道:“给我先抽一顿。”
吴应麒急道:“卓大人,你我何以这番相报?小人不过是胡言乱语,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我放了吧。”
卓奎笑道:“你小子真够顽劣的,不打不行。”他右手一挥,士兵动手,“啪啪啪”抽得吴应麒袍子撕裂,道道血痕。
直抽了有三十鞭,卓奎吃了半只鸡,道:“停。”
吴应麒一声不吭,卓奎极为不满,他道:“你小子一定是倔骨头,我们得玩点新鲜的,给他吃火饼子。”
李良栋缓缓抬起头,往吴应麒瞧了一眼道:“哎,我们这些文人真遭罪。”
吴应麒苦笑道:“你这话真是……”
卓奎将一根鸡大腿的骨头扔在吴应麒脸上,笑道:“叛贼,你还不承认吗?他都把你认出来了。”
李良栋道:“莫听他胡说,我什么都没招。我等不过是落第书生,居然被一个满大人挟来虐待,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数落这般暴虐无度。”
吴应麒点头道:“好样的。”
卓奎大怒道:“还不上刑!”
士兵将烫得发红的烙铁挑起,吴应麒深深感受到那温度的灼热。他心中有惧,可深知对方不会好心放了他,他道:“你最好识相一点,我是吴应麒,平西亲王次子!”
卓奎道:“你是吴爵爷,我就是亲王。”一阵哈哈大笑。
便在此时,有人快步走来,道:“这里是哪位王爷?”
卓奎扭头去瞧,皱了皱眉道:“什么人?”
只见陈把总陪着一人,那人眼神冷厉,表情稳重,四十来岁。吴应麒见刑讯的士兵也愣住了,便瞧了过去,总觉得那人眼熟,心想:“莫非是吴三桂的人?”
陈把总道:“这位是马总兵。”
马宝根本不把卓奎放在眼里,道:“今日审了几人?”
卓奎心思一转,便晓得这是吴三桂手下得力总兵马宝,忙起身拱手道:“回马总兵,审了六人,四人已招,确应沐家之邀前来聚会,商议大逆不道之事。另有两人嘴硬,尚未开口。”
马宝原本便在城下,挥军入城,进一步围剿沐家集会所关人员。这日一早,他还接到关云鹏密报,吴爵爷失踪,恐跑进城内,传陈夫人之令,详加探访,务必将人寻回。
适才他正安排城头守备,陈把总这小官原本没机会和他说上话,正巧站在其他武官后面,马宝对他道:“你是这边协防门卫的把总?”
陈把总哪知马宝竟对自己有印象,忙在他面前堆笑道:“小人正是。”
马宝正色道:“今日入夜前是否有可疑人物大队入内?”
陈把总一一上报,最后笑道:“叛党数人被擒,已在城楼由京里来的卓管带审问。刚刚最后一名犯人还嚷着自己是‘吴爵爷’。”
马宝眉头一紧,迅速上了城楼,只见卓奎大吃大喝,见犯人确在,便即询问。
李良栋见来了汉人大官,怒道:“总兵大人,我等一介书生,何以挟持至此?”
马宝没有理他,当视线扫到吴应麒时,拿起桌上酒壶朝手持烙铁的士兵头颅砸去,破碎当场。
那士兵昏倒在地,卓奎吃了一惊。
马宝迅速上前解开了吴应麒的绑缚,下拜道:“小爵爷,下官马宝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吴应麒这才想到,多有听闻马宝之事,可未曾亲见。此人无论史载,还是先前陈圆圆、关云鹏向他提到,皆道用兵如神、忠义果决,且对陈圆圆和吴应麒多有照顾。眼下见他救了自己,吴应麒大生好感,将他扶起道:“马总兵,有劳了。”
卓奎脸色苍白,指着吴应麒道:“马总兵,会否搞错了?”
吴应麒心想:“旁边还有几名被抓的文士,若说自己没参加文会,是赖不掉的。”只好义正言辞地道:“我早闻贼党云集,冒名潜入以探虚实,我向你亮明身份,你竟还将我逮捕审问,有何居心?”
卓奎是地道满人,可他只是个管带,康熙帝及首辅大臣对吴三桂倚畀正殷,至其权倾朝野。
他深知这回在鳌少保那边是有功,在吴三桂这边是得罪,综合考量,估计回去后不一定有好果子吃。他忙向吴应麒跪拜道:“卑职一时愚昧,竟未识尊容,望……望恕罪。”
马宝厉声道:“拿下!”从人将卓奎绑了个结实。
卓奎叫苦道:“卑职一时失察,可今天擒拿贼党莫非无功?”
马宝冷然道:“卓奎你隶属鳌少保,看在这份情面上,加之今日有功,我理应与你痛饮三杯。可你刚愎自用,险酿大祸。我问你,鞭打吴爵爷,应获何罪?”
卓奎犹疑一阵,痛苦地道:“凌迟处死,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