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气温渐渐回升,村后的水坑边开始漂浮起一团团絮状物,里面是像小米粒那么大的黑子,外面是透明的胶质膜,且彼此相连,结成一大团的卵块,它们就是青蛙的卵。
青蛙卵跟蟾蜍卵是有差别的,青蛙卵在水里是一团团的,而蟾蜍的卵是连续的线状长带,带内的卵都是两行或三行。小时候到了夏天,我就用洗脸盆将青蛙卵连带着水坑里的水端回家,放在院子里的砖台上,只要气温足够高,小蝌蚪们就会摆着小尾巴自己孵出来。
养蝌蚪是一件不怎么费心而又很快乐的事,大约半个月,蝌蚪尾巴的根部开始膨胀,外鳃消失,长出两条可爱的后肢,仔细观察还能清楚地看见几个小脚趾。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蝌蚪们的前肢也慢慢地长了出来,后肢变得更为强壮,基本上有了青蛙的轮廓,但是依旧拖着自己的小尾巴在水里游来游去,非常好玩。
大约一个月的光景,蝌蚪们的尾巴都消失了,身体的颜色也变为墨绿色,还有各种斑纹,虽然体形还小,但它们已经是青蛙了。
这个时候,家里的水盆已经容纳不下那些欢蹦乱跳的小家伙了。我能够做的,就是在爸妈的劝说下,把小青蛙们送回村后的水坑里,那里,才是它们的家。
回忆到这里,似乎感觉自己爱心满满的,跟这篇文字的标题好像谬以千里了,其实我的心情已经开始慢慢沉重了。不再赘言,下面开始用文字表达压抑在我内心多年的忏悔。
雨后的水坑蛙声一片,简直是青蛙们的乐园。水坑上沿经常会有一排排的小窝窝,大概是鸭子们吃小鱼小虾的时候凿出来的,青蛙们就喜欢躲在窝窝里面呱呱地叫,叫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傍晚,时断时续的蛙鸣就像优美动听的小夜曲,曾经无数次陪伴我安然入梦。
那天我来了兴致徒手去捉青蛙,根本就不知道害怕,猫着腰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青蛙的窝上面,听着声音就能判断出青蛙的位置,迅速地把手伸到青蛙的面前,青蛙受到惊吓就会本能地一跃而起往水里跳,正好跳到伸开的手掌里,只需五指迅速并拢,青蛙就老老实实地被握在手中成了“战利品”。
青蛙的皮肤是凉的,它有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修长的腿,用力挤压一下白肚皮,青蛙就会呱呱地叫。有的青蛙鸣叫的时候,嘴巴两边会有两个气球一样的气囊,随着每一次的鸣叫,气囊都会鼓起来再缩回去,特别好玩。
用细绳拴住青蛙遛着玩的游戏已经玩腻了,突发奇想的我用麦秸秆插进青蛙的屁股眼里给它吹气,将青蛙的肚子吹大,然后再拔出麦秸秆,把青蛙扔到水里。正常情况下青蛙到了水里会迅速潜起来的。可由于肚子里有空气,无法潜水,只能漂在水面上晃悠。
那天我心血来潮,差不多在水坑里逮了七八十只青蛙,吹坏了十几个麦秸秆,把逮到的青蛙全部吹得肚子胀胀的丢到水里,看着水坑里漂满不能潜水的青蛙,怎样努力都无法施展自己的游泳本能,幸灾乐祸的我居然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第二天,漂在水坑里的青蛙们恢复了吹气前的体形,水坑依旧是它们的乐园。而我,应该已经成了它们的噩梦。
后来读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时候,看电影《泰坦尼克号》轮船遇险后乘客与船员们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村后的大水坑里漂满一大片不能潜水的青蛙的场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自己做过的蠢事愈加懊悔与不安。对于童年里遇到我的青蛙们而言,它们经历的痛苦不次于一场灾难。
原谅当年我愚蠢的过失吧,童年的青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