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很多,而黄歇只是一直在听他的话,却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黄歇是要比他高明的。只不过——他知道的要比黄歇多。
“展少侠以为,张仪连横与苏秦合纵,谁更得利?”
“张仪使得秦惠王能够东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散六国之纵,使之西面事秦……毫无疑问,张仪连横要更加成功。这是因为他外连衡而斗诸侯。”
在他说出这篇出自《过秦论》之中的内容时,黄歇就沉默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仿佛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突然仰天一笑:“外连横而斗诸侯!果然是经天纬地之才,展少侠才该坐我的位置啊。”
黄歇是发自肺腑所言的。确实,以展雄所知,的确可以为相。
可此话他当然不能接。连忙站起身来,抱手道:“君上言过了。若是可以,我还是想做山头的野鹤。”
“展少侠坐下说话。”看他坐下后,“展少侠以为,列国七雄,谁能一统天下?”
“君上是想听我说真话的吧?”
“这是自然。”
“假话我知道,真话……君上是知道的。”
听到他如此打哑谜的回答,黄歇竟然没有再问。仿佛突然间就不想说此话题了。
“来!喝酒!”
仿佛真的只是闲谈一般,黄歇说着,再次端起了酒杯。
一饮而尽。
“只是可惜,眼下只有两位侠士。要是是在我君侯府,就有人击筑而歌了。如此佳景,可惜啊……”黄歇一转话茬,突然有些惋惜的说了一句。
“君上若是不嫌,我可与展兄为君上舞剑一段。”
舞剑?听到屈仲的提议之后,展雄不由皱了下眉:这个王八蛋要做什么?
“哦?如此倒是也好,只是不知……展少侠可方便?”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从来没有做过此舞剑之事,只怕舞的不好,坏了君上的雅兴。”顿了顿,看着屈仲,“不如我来伴乐,由屈兄舞剑如何?”
听过他的提议后,黄歇愣了下,接着才笑道:“展少侠果然无所不通啊。好!本君今天有此荣幸,二位且请!”
屈仲提议舞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讨好黄歇而已。所以听到他此时的提议后,倒是没有异议。
“没想到展兄竟然还懂音律。不知道展兄要以何为乐?好让人备来。”
“不用麻烦,我以此为乐便可。”说着,将青苍剑拔了出来,“击剑为乐。”
“击剑为乐,倒是闻所未闻。展兄请吧!”
他却也没有客气。将剑横置于身前,又腾出两个酒杯,将青苍剑放在了上面。
其实他并不懂音律。只是之前在青苍山习剑的时候,山上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每当闲时,青苍便会将剑拿出来敲打奏乐。因为闲着无事,觉着曲子挺好听的,就跟着学了几曲。
不过他只是凭着记忆与眼力,记住了其敲打的位置以及方式。对于音律,却是一窍不通。
曾经问过青苍奏的是什么曲子,那是他看到青苍最失神的时候。
青苍告诉他:这是自己家乡的曲子。
当他再问青苍他的家乡在什么地方的时候,青苍就不会再回答了……
他听过的曲子并不多,却没有一首与青苍奏的曲子相同的。
他不知道青苍的家在什么地方,但却知道那应该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从这一点说,他们师徒二人是有些像的。
青苍敲打的曲子很特别。就算是他这种不懂音律的人,也会听的入迷了。
屈仲也将剑拔了出来,就在此时,黄歇左右上来了四个人。
剑乃是凶器,更何况用剑的还是如屈仲这样的高手。这四个人,正是上来护着黄歇的。
就算屈仲已经跟着黄歇如此久了,但黄歇还是没有信任他。见此,展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同时也不禁有些惆怅:看来自己想要报仇,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不过就在他正如此想着的时候,黄歇却罢了罢手,让两边的人退了下去。
“二位请吧!”
黄歇再一开口,展雄就用桌上的餐叉,击打起青苍剑来,
他知道青苍剑是一把宝剑,但要说青苍剑特别在何处——眼下能用其奏乐,便是特色之一。
青苍剑敲打之后发出的声音很特别,有一种灵空之感。
当他敲响第一声的时候,刚刚将剑竖于身后的屈仲不禁愣了下神。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的剑声竟然如此悦耳。
接着,张雄就敲响了第二下。
一声接着一声,时而快,时而慢,宛若山间流水一般……
毕竟是他在山上习剑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之一。所以即便本身并不懂音律,但却记的很清楚。
随着将桌上的剑拿起,弯曲之后弹出,发出一声嗡响的剑吟之后,舞剑的屈仲也将剑收了起来。
众人惊叹于他击剑而乐的曲子,而他则惊叹于屈仲舞剑的技法。
并不是他所想的乱舞,屈仲竟然真的可以与他击剑而乐的曲子融合起来。宛若九天仙人,洋洋洒洒,说不上的潇洒自在,说不上的婀娜动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跳舞,跳的如此之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屈仲剑法差在了何处:屈仲只要拿着剑,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剑上,虽谈不上如曲长风那般痴迷,但却是一种绝佳的完美状态。
所以虽是舞剑,也一样能舞的很好……
二人停下之后,黄歇还在曲子带来的美妙绝伦的状态之中,并没有出声。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从远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才将他惊醒了过来。
众人闻声看去,便看到从院外走进来一个人来。
天色微暗,院中虽然掌着灯火,但想要看清来人的相貌还是有些难。展雄只能凭着衣服辨认出来: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裳儿,你这丫头怎得又来此宾客桌前?也不怕人笑话。”
就在他正疑惑来人是谁的时候,却听黄歇开口对来人说了一声。听着是斥责,但口气中却竟是宠爱。
才反应过来:此人应是黄歇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