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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荒野摩托

一 万能的淘宝

我们科室上班时间跟别的单位有很大的区别,一有案件几乎是成天成天不睡觉,最多就是在椅子上打个盹儿,但是案件一破获,通常都是明哥一个人在单位守着,其他人可以休息三到四天,这个要视情况而定。嫌疑人臧运佳被送进看守所那天正好是周三,明哥一甩手给我们四个放了四天假,要我们回家好好休息。

周一早上八点半,我准时来到了技术室的院子内,我刚想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却一眼发现房门虚掩着。

透过门缝,我看到叶茜正弯着腰,手里拿着拖把,卖力地拖着地面。别看我平时仪表堂堂,可这环境卫生问题,胖磊在科室排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

我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汗珠,微微一笑,其实办公室有个爱干净的女孩,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我在心里暗自偷乐。

吱呀,推开木门,我很自然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干什么?地还没干!”叶茜双手扶着拖把,喘着粗气对我喊道。

我刚想把挎包放下,听她这么一喊,本能地退后两步,地上又多出几个黑乎乎的鞋印。

“你——”

我低头看了一眼,趁她还没有爆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又退回到了门外。

忙碌了好一阵子,我重新返回办公室。我坐在椅子上用余光瞟了一眼气鼓鼓的叶茜,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正想点着,叶茜从座位上迅速起身,一把将我的烟从嘴巴上拽掉,使劲扔在了垃圾桶里。

“别过分了啊!”我眼睛一翻,略带怒气地说道。叶茜看都没看我,从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塑料摆台放在我面前,此时我看到摆台的正面被她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串英文“NO SMOKING”。

“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在办公室,你禁止吸烟!”叶茜蛮横地对我说道。

这么多天的相处,我也大致摸清楚了她的脾气,于是我极不情愿地把桌子上的烟盒收到了抽屉里。

“嗯,这还像点儿话。”叶茜注意到我的举动,满意地一转身,回到座位上。

插曲之后,我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翻开笔记本电脑,连接互联网,点开马大财神创办的中国电商第一购物网站——淘宝网,研究这个网站便是我这一天的“工作重点”。

我熟练地在网站首页找到“家装建材”一栏,找到“门窗”分类,点击“按照销量”排列,然后仔细地观察每一个品牌的照片,并在我的笔记本上详细地记录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已经记不住打开了多少个网页小窗口,一个笔记本上被我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橱柜、衣柜、电视柜、地板……基本上家里装潢能用到的东西全部被我浏览了一遍。

也许是我太专注,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阴沉着脸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终于,她实在看不下去我的做法,站在我的身后猛地喊道:“司元龙,你上班时间竟然上网购物,你等着,看我不告诉冷主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我一个办公室的霸王花叶茜。

“我×!”我被她这一声吼叫,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膝盖正好碰到了桌角,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我忍着剧痛,使劲揉了揉膝盖,对她咧着嘴巴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购物了?”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证据现在已经被我固定住了,我看你还敢抵赖。”叶茜在我面前使劲地晃悠着她那个粘满水钻的苹果手机。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正好为16点。

“别打岔,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我要赶紧弄完。”说完我又迅速回到了座位上,接着点开淘宝首页。

叶茜见我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上前拔掉了我的网线接口。

“你还有完没完?”我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拿着纳税人给你的钱,上班期间上网购物,你还有理了?”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在工作,没有购物!”我对着她翻了翻白眼说道。

“司元龙,你是不是当我三岁小孩儿?好,那你跟我说说,你上淘宝跟咱们科室的工作能扯上什么关系?”叶茜双手掐腰对我训斥道。

“我要是说出个所以然,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饭?”见她不依不饶的模样,我起身说道。

“你要能给我扯出来半毛钱关系,我今天还就请了。”叶茜一边说,一边手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

我听后,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站起来十分有底气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现在翻开我的笔记本,看看上面记录的都是些什么。”

叶茜听了我的话,好奇地打开我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仔细阅读起来。

“切,我以为是什么呢,都是一些家具建材。怎么,你准备装潢房子结婚了?”叶茜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我还过‘双十一’的人,跟谁结婚?”我没好气地反驳道。

“哟,看不出来啊,您老还单着呢?”叶茜微笑着对我说道。

“怎么,你不也是一样?好意思说我?哥只是现在没心思找,要是想找,那漂亮姑娘还不排成一个加强营!”我歪着头,十分自信地说道。

“少转移话题,说重点!你上淘宝怎么就是工作了!”叶茜一把拍在我的肩膀上,对我喊叫道。

“这小妮子下手还真重。”我在心里暗自叫苦。

我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对她说道:“根据咱们国家的统计,现在犯罪的年龄在逐年降低,尤其是18岁到30岁这个年龄段,犯罪率可以占到50%。”

“我让你给我说淘宝,你跟我扯什么犯罪率?难道网站还有卖‘犯罪率’的?”叶茜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花来!”叶茜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座位上,抬头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说道:“现在电子商务在我们国家可谓是发展迅速,而18到30岁这一人群又是网购的主力军,只要网站上有卖的,他们很少有人愿意出门购物。”

“他们在网站上购买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像咱们这么大的小年轻,刚上班几乎都没什么钱,而网站上卖的东西不用附加店面费用,所以价钱很低。很多年轻人在装修自己的房子时,多多少少都会从网上购置一些东西,沙发、茶几、电视柜之类的。我刚才上网就看到,有一家的茶几,一个月竟然卖出一万多张。”

“扯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听出来这跟工作有什么关系!”叶茜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这跟你的工作是没关系,你就是个打酱油的,可跟我的关系大着呢。”我抓住时机狠狠地调侃了她一把。

“你!”叶茜刚要起身发飙,我快步上前把她按在了椅子上,赶忙解释道:

“我是一个痕迹检验员,到了案发现场就是提取痕迹物证,而这些家具、地板,还有门窗,都是我在案发现场需要处理的客体。我在淘宝上搜索哪些材质的家具销量比较多,还有哪些材质我没有接触过,我把它们全部罗列出来,这样就能根据情况配制不同的显现试剂和粉末,到了现场遇到这样的客体,处理起来就能游刃有余。你现在明白了吧?”

“哦,难怪你在医科大这案件中,处理现场的指纹和足迹那么快,原来是这个原因。”叶茜转怒为喜,点了点头对我说道。

“那个案件中的家具摆设我都研究过不知多少遍了,只要扫一眼就知道用什么东西去处理,当然快了。”我笑嘻嘻地回答道。

“好吧,本姑娘错怪你了!”说完,叶茜从我的椅子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一句错怪就行了?说好的请吃饭呢?”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叶茜并没有理会我,一转眼消失在了门外。

二 公路杀手

“没劲。”我撇了撇嘴,重新插上网线,接着研究我的淘宝。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整。”墙上的电子表传来报时的声音。

啪啪啪,一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抬头一看,叶茜换了一身装扮站在了我面前。她头上的马尾辫高高扎起,上身穿了一件薄款小皮衣,下身穿了一条紧身小皮裤,脚穿一双坡跟皮鞋,这一身行头,给她原本就火辣的身材又加分不少。

我看着眼前的叶茜,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她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细微的表情变化,对我说道:“晚上跟我一起。”

“算了,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我可不想耽误你约会。”我很识趣地说道。

“你从哪里看到我要约会了?”叶茜转身好奇地问道。

我又瞟了一眼她的着装说道:“你是近五点出的办公室门,现在是六点钟,你平常是下班就走,而你今天足足打扮了有一个小时,说明你下班以后有重要的事情。”

“你脸上化着淡妆,手上也涂着厚厚一层护肤品,从这一点不难看出,你这是为户外准备的,说明你准备在户外待很长时间,现在天气比较干燥,你涂抹这些主要是为了保护皮肤。”

我看叶茜没有反驳,接着说道:“你全身上下都穿着皮衣,肯定是为了御寒,因为你知道,这两天气温下降得比较厉害。如果你单纯是去室内吃饭,没有必要穿成这样,因为现在稍微有些档次的饭店都会装有空调,在空调底下,你这身打扮,显然有点儿厚了;你皮衣里就穿了一件无袖衫,如果脱掉又显得薄了。”

“最后就是你穿的皮鞋。我注意到,你平时基本上喜欢穿跟子高一点儿的鞋子,而今天穿了一双坡跟鞋,这表明你晚上要徒步走很长时间的路,穿高跟鞋显然不方便。”

“所以我猜测,你今天晚上吃饭不是主要目的,你的重头戏是在吃饭之后,而且有可能是在户外。如果你是跟一个女孩出去逛,没有必要打扮这么长时间,所以我推测,晚上跟你约会的是一个男的。而你把我喊过去,无非是想让我当电灯泡,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叶茜听完直勾勾地看着我没有言语。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我起身拿起我的挎包准备回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唆了?”叶茜冷不丁对我甩了一句。

“怎么,被人看透心思不好受了?”我笑嘻嘻地对她说道。

“你是不是不敢跟我一起走?”叶茜用略带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嘿,我个暴脾气,我本来不想打搅你的二人世界,你要是这么说,我今天晚上还非去不可了!”我有些气愤地说道。

“那走吧!谁不去谁小狗!”叶茜赌咒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当心我坏了你的好事!”我恶狠狠地对她甩了这么一句,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叶茜见我已经上钩,刚才还绷着的脸,转眼间挂起了笑容。

两分钟后,我跟着叶茜来到车棚,正当我准备打开我电瓶车的把头锁时,一阵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起身一看,一辆流线型设计的红色公路赛摩托车出现在我的面前,叶茜双腿跨在摩托车上,戴着安全帽,对我说道:“上车。”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从我的心中闪过,我强装镇定地问道:“你这辆车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这可是我的宝贝,平时哪儿舍得开,不得不说你今天很走运!”说着叶茜把一个摩托车头盔扔在我的怀中。

狠话已经撂出去了,这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虽然我现在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但还是毫无迟疑地戴上了头盔,一个跨步坐在了叶茜身后。

“坐好了!”叶茜用戴着皮手套的双手,使劲拧着摩托车把手,一阵阵青烟从摩托车的排气管里喷出。

嗡!嗡!摩托车的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摩托车上的安全扶手。

就在0.01秒后,我感觉我的身子快要飘了起来,摩托车带着120迈的速度沿着省道一路狂飙。

“叶茜,你个变态!”我坐在摩托车上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

轰!摩托车转速表上的指针快速地跳到了150迈。就这样我一路走一路喊,用了不到40分钟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刘府。

叶茜刚把车停好,我一脚从摩托车后座上蹦了下来。我脸色铁青,快速地跑到旁边的绿化带里吐了起来。

叶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笑着对我说道:“这点儿速度就受不了了?”

我脸色煞白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污物,恶狠狠地冲着叶茜说道:“你这样玩我有意思?”

叶茜看我真要发火,赶忙解释道:“我真没别的意思。本来我今天晚上跟朋友约好飙车的,没想到你刚好撞到了枪口上,我哪里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晕摩托车啊!”

“×,我还晕飞机呢,我也没想到你开那么快啊,赶着投胎啊!”我看着叶茜有些歉意的表情,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半。

“既然来都来了,就在这里玩一会儿,飙完我再请你吃大餐。”叶茜又递给我一张面巾纸说道。

我一把拽过面巾纸,又擦了擦嘴巴,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些,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问道:“这是哪里?”

叶茜望了一眼远处对我说道:“这里是省城的郊区,叫刘府,是全省飙车党的天堂,咱们省只要玩车的都喜欢来这里,这里能买到改装摩托车的一切装备。”

“我都闹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喜欢飙车?你这口味还不是一般的重。”我没好气地冲她说道。

叶茜没有理会我,抬起右手指向了远处。我的目光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由于已是傍晚,我隐约地看到有一处类似学校操场的椭圆形建筑物在散发着点点星光,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从远处传入我的耳中。我用力眯了眯眼睛盯了好一会儿,转而抬头看向叶茜:“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便是刘府的私人赛车场,也是咱们省唯一一处可以合法赛车的地方!”叶茜收回了右手,双手插兜,眉头微微皱起,向我解释道。

“原来是合法的啊?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我有些婆妈,叶茜一脚跨上了摩托车使劲蹬了一下油门,摩托车的排气管嗡的一声喷出一股刺鼻的尾气。

“你行不行?不行就在这等我一会儿。”叶茜有些焦急的话语伴着摩托车发动机抖动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

“小看我?”我麻利地将头盔卡在头上,右手按住摩托车后排座位的黑色海绵垫,一个单手撑,稳稳地坐在了叶茜身后。

叶茜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敦实的落座声,右手使劲扭动着把手,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车上的安全悬梁,嗡,叶茜双脚离地,双腿使劲地夹住了流线型的车身。摩托车如脱缰野马,载着我们朝着亮处驶去。

我们赶到时,车道两边已经站了数十人,一辆辆外表华丽的摩托车出现在我面前,对于我这种只骑过电瓶车的人来说,只能从外表去判断这些摩托车的好与坏。

“小茜!”此时一个穿着机车皮衣的男子朝我们走来。男子从年龄上看,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岁,留着一个鸡冠头,右边耳朵上扎满了耳钉,脖子上挂着一个闪着LED屏的头戴式耳机,我对这种非主流加杀马特的打扮有着本能的反感。

“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我在叶茜耳边说道。

“住嘴。”叶茜在我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一股钻心的痛感袭遍全身。

正说着,男子几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小茜,你怎么才来?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不要热热身,先跑两圈熟悉一下跑道?”男子很热心地问道。

“刘哥,不好意思,我今天带了一个朋友来,稍微有点儿迟了。”叶茜有些歉意地说道。

“哦,圈里的人?”男子好奇地打量着我。

“不是,他是我的同事,叫司元龙。这是刘哥,咱们每次的赛事都是他组织的。”叶茜在一旁热心地介绍道。

我心里十分不解,叶茜为什么要介绍这样的人给我认识,虽然我心里很不爽,但我还是面带笑容地看着眼前这位“洗头小弟”打扮的男人。

“你好,刘哥。”我稍微运了一下气,伸出了右手。

“你好。”对方也客气地伸出了右手。正当我们俩双手相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在右手上加重了力量,用来表达我的不满。

显然这个被称为刘哥的人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被我这么一捏,眉毛拧成了一团。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火,赶忙收回了右手。

刘哥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甩了甩手腕,扭头对叶茜说道:“我先过去忙了,回头再联系。”

叶茜此时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观察赛道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三 心灵鸡汤

看着叶茜全神贯注的模样,我没有打搅她,而是走到一个染着黄发的小青年面前,客气地递上一支烟卷说道:“哥们儿,晚上什么节目?”

男子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玉溪烟盒,嘴巴一咧,接过往耳朵上一夹,乐呵呵地说道:“你是跟朋友来的?”

“对,我不是圈里的人,来看热闹的。”说完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按出了火苗,送到了青年面前。青年慌忙从耳朵上取下烟卷,把烟嘴对准了火苗,猛吸了一口,然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示意火已经点着。

我收起打火机,等着他的回话。

青年吐出口中的烟雾,对我说道:“今天晚上所有参赛的选手都要挑战这个赛车场新修的‘双S死亡弯道’,赛道因为有两处S形大弯道而得名,摩托车在快速驶入这样的弯道时,会产生十分强烈的离心力,所以这个弯道要求车手必须有很高的操控感,否则一定会被甩出赛道,今天晚上参加的无一不是高手,像我这样的初学者跟你一样,只有看的份儿。”

我抬头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赛车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他身边那辆价值不菲的摩托车身上,我突然想起了青年刚才的一句话,有些惊讶地问道:“就你这身行头,还是初学者?”

青年微微一笑说道:“玩车不能看车的好坏,要懂得改装。每辆摩托车在出厂的时候所有零部件都设定在安全的系数以内,根本跑不起来,指望这样的车,还飙个什么劲啊。所以,别看我这车挺唬人的,其实还没有经过改装呢。”

“你们这儿改装车最牛的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刘哥,他可是我们飙车党的领军人物。这赛车场地就是他租来的,而且刘府这么多家改装车店都是他跟他的几个哥们儿干的,这儿不光是在咱们省,在全国也都是响当当的。你不知道,咱们刘府飙车俱乐部有上百个QQ群,好几万人呢。”青年一脸崇拜地望着远处正在紧张筹备赛事的刘哥说道。

我和青年正聊着,七辆摩托车排成了一条直线,所有赛车手都穿戴上了严密的保护装备,等待刘哥手里发令枪的声响。

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茜,又好奇地对着青年问道:“来了这么多人,这起跑线上怎么就这几个人?”

男子扔掉烟头,使劲用脚踩了踩对我说道:“晚上分好几组呢。男子四组,二十八辆车;女子三组;十五辆车。取最好成绩为冠军。”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路就那么宽,多了也跑不开啊。”青年乐呵呵地说道。

嘭。随着一声发令枪的声响,七辆摩托车并驾齐驱,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一些好事者,赶忙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沿着赛道外围跟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叶茜上场了,此时的她正在赛道上仔细地检查着安全装置,我见状也一路小跑上前去帮她检查。

“护膝、护腕、护肘、安全背带。”在确保万无一失后,叶茜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做完这一切,我对着她学着基督教徒在胸口滑稽地画起了十字。

叶茜伸出食指,放在安全帽嘴巴的位置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很自觉地闪到了一边。

嘭。随着发令枪的声响,叶茜快速地轰起了油门,朝远处驶去。

“加油。”我卖力地冲着叶茜早已看不见的尾灯喊道。

“你女朋友?”站在我身边的青年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最终,叶茜以女子组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亚军,这个成绩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毕竟这里来的都是全省的高手。不过我又一想,像她这样的女汉子,估计全省都少找,一想到这儿我立马释然了。

正当我以为比赛就要结束时,“鸡冠头”刘哥站在场地中央,对着众人喊道:“今天,小茜带来了一个圈外的朋友。小茜的朋友能来到我们这里,说明他对我们公路赛车是有一定认可的。既然是小茜的朋友,那就是我大刘的朋友,朋友远道而来,咱们必须招待。现在时间还早,我有一个提议,今天就由我亲自出马,带小茜的朋友亲身感受一下赛车的魅力。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

刘哥说完,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几秒钟后,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看向我,整个赛场充满了起哄、叫嚣的声音。我就是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

“×,玩阴的!”我在心里对着这个“鸡冠头”暗骂了一句。

“我×,刘哥亲自带你,他亲自带你啊!”站在我身边的青年激动地摇晃着我的手臂说道。

我苦笑一声,甩开了青年的双手,朝着刘哥那辆黑色的哈雷走去。

“鸡冠头”笑嘻嘻地双腿跨在哈雷摩托上,他并没有戴安全帽,而是把脖子上的耳机卡在了头上。

“要不要给你穿安全服?”他头一歪对我说道。

此时叶茜几步跑到我的面前,急切说道:“下车,把安全服穿上。”

我没有理会叶茜,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任何安全装备的“鸡冠头”,倔强地说道:“不用。”

“司元龙,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你给我穿上!”叶茜的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把头一转,对着“鸡冠头”大声喊道:“赶紧的,还着急回家呢。”

“那你可要抓好了!”

言毕,“鸡冠头”转动了车钥匙,使劲地扭了一把摩托车的把手,一秒钟后,我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如同牵线木偶般,随着摩托车变换的方向,来回摆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踩住了刹车,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哇!”我坐在摩托车上,朝地上吐出一口污物。

他可能觉得今天玩得有点儿过了,也顾不得我吐出来的东西多脏,一把将我从摩托车上抱了下来,用力把我搀扶到路边。

“哥们儿,对不住了,今天我有点儿过了。”他诚恳地向我道歉。

听他这么说,本来还一肚子怨气的我,转脸就原谅了他。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是条真汉子。

我看着他身上被我吐的污物,无力地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我没事,但是刘哥你自己也要想开啊。”

刘哥好奇地盯着我,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问道:“你说我什么要想开?”

“我说你的心结!一个女人。”我双手支着地面,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对他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我们两个好像不认识。”刘哥有些警惕地说道。

我笑着对他说道:“我会算命,你要不要听听?”

刘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帮我点燃后说道:“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我使劲吸了一口,用来缓解我胃部的不适,然后开口说道:“你脖子上挂着一个戒指,戒指上刻着一个英文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心仪女孩的名字。”

刘哥听到这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然后慢慢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下,借着摩托车的大灯,我发现他来回抚摸着戒指上的那一串英文,低头不语。

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表情,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接着说道;“我刚才在起点位置借着灯光观察到,这应该是一枚铂金戒指,一般这种戒指最适合求婚。很显然你并没有送出去。如果戒指告诉我的是开篇的话,那你的耳机告诉我的就是内容。”

“耳机?”刘哥好奇地把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放在手中,“这耳机是我自己买的啊,不是她送的!”

“我没说耳机本身,我是说耳机的内容。”我起身从他的手里拿过耳机,指着LED屏上来回滚动的汉字说道:

“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九十年代最经典的曲目。我从一见你就注意到,你一直在无限循环播放这首歌,而且你听这首歌时的表情十分痴醉,说明你在这首歌里寄予了很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只可能是爱情,否则不会让你如此痴迷。”

在宁静的夜幕之下,耳机里传来了阵阵音乐声: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刘哥没有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方。

我关掉耳机,把它重新送回到刘哥的手里,开口说道:

“《无地自容》是当年作者写给一个女孩的歌曲,有的人当它是摇滚,有的人却当它是情歌,黑豹乐队的主唱用沧桑的嗓音唱出了多种韵味。这种韵味在每个人心中引起的感受都是不相同的,而我从你身上能感觉出,你把这首歌当成了情歌。”

“你和这个女孩是在人潮人海中相遇,然后快乐地走在了一起。当你鼓起勇气向她求婚时,她却在人潮人海中离你而去。你没有把戒指丢弃,而是把它贴身挂在了身上,说明你渴望有一天还能在人潮人海中与她相遇。”

刘哥听我说到这儿,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吐出一口烟雾对着远方说道:“我们是在酒吧里相识、相知的,我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被她所吸引。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很短暂。当我鼓足了勇气向她求婚时,她却没能接受我,理由是,她只把我当成了哥哥。从那次见面之后,她便离我而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音讯。我用了很多办法去找寻她的下落,可惜得到的都是令我失望的消息。你说得没错,我渴望有一天能与她相遇,就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她一眼也好。”

刘哥眼神迷恋地看着天空中一弯明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我站在他身边,举起散发着袅袅青烟的烟卷说道:“很多人迷恋上这辛辣的尼古丁的味道,并不是因为它能使人上瘾,而是它可以排解人们心中的那种寂寞。很多人不想戒烟,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毅力,而是他们不想忘记第一次点燃烟卷时的那种心情。刘哥,我真的觉得你没有必要这样,有时候放下也是真男人的表现。”

说完我掐灭烟卷,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有人不禁要问,光棍一条的我,为什么会感悟出这么多的人生道理?其实这都要谢谢我母亲的那些学生,要不是他们喜欢在课堂上偷看心灵鸡汤类的小说,我也不会从小就养成一到我母亲学校就扒拉她书柜的习惯。

被叶茜这么一折腾,我一直到晚上12点钟才赶回家中。当我蹑手蹑脚推开家门时,我母亲早已阴着脸,手中握着那根陪伴她多年的教棍在客厅中“耐心”地等待。我把这一切全部“归功”到了叶茜身上。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坐在了自己办公室内。

“昨天刘哥骑车带你去哪里了?”叶茜坐在我对面,好奇地问道。

“搞基去了!”我眯着黑眼圈把背包往板凳上一扔,没好气地回答。

“不说算了,没劲!”叶茜撇了撇嘴巴,一屁股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我揉了揉眼睛,接着打开了淘宝。

四 红高粱

9月是丰收的季节,今年云汐市风调雨顺,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辛苦了一年的农民伯伯都在焦急地等待秋收的时刻。双塔村,云汐市最为偏僻的一个村落,因为村中竖立着两座古塔而得名,村子接近北方,所以当地的农民都以高粱为主要作物。高粱可以食用,也可以酿酒,可以说是用途颇多。当年由张艺谋导演执导,姜文、巩俐、滕汝骏等主演的《红高粱》可谓是红遍大江南北,“高粱红了,九儿笑了”这句话从小就让我记忆深刻。

清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睁开眼,一个身穿粗衣布鞋的老汉扛着锛子叼着烟袋,嘴里惬意地哼着《小寡妇上坟》,沿着村间的小路一扭一扭地往自己的高粱地走去。

“老张头,忙着呢!”老汉经过一片高粱地对着自己的同村喊道。

“哎,忙呢,你现在才下地?”老张头放下手中的锛子,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老汉从嘴巴上拿掉烟袋,吐出一股呛鼻子的烟雾,眯着眼说道:“我就那点儿地,没必要起那么早,估计也就个把星期就能完事。”

“那是够快的,你瞅瞅我家,没有半拉月肯定收不完。”老张头愁眉苦脸地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粱地。

“今年丰收你愁啥,收不到粮食你不愁得更狠?看到今年庄稼长成这个样子,咱就是累死也高兴不是?”老汉说着又吧嗒了两口旱烟。

老张头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开,憨憨一笑,点了点头。

“得嘞,不跟你瞎扯了,我去我地里了!”老汉换了一个肩膀扛起锛子又迈开了步子。

“六月里,天气热热的,小寡妇上坟遇到当兵的……”

伴着十分具有乡村特色的“文艺歌曲”,老汉站在了自己的高粱地边。

吧唧,老汉脚下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他感觉自己脚下稀糊糊的,疑惑道:“他奶奶的,不会踩到大粪了吧?”

说完,他把头低下去,瞅了瞅脚底。

“咦?怎么会有血?难道有人在路边杀鸡?”老汉抬起脚,在干净的田埂上使劲蹭了蹭。在农村,杀活鸡给祖先上坟是常有的事。农村不像城里,人死后可以埋到公墓里。一般在农村,人死后都是埋在自家的田地里。所以在小路上有血迹也不稀奇,这并没有引起老汉过多的怀疑。

“这些王八羔子,在俺家的地头前杀鸡。”老汉一边擦拭着脚上的血迹一边骂道。

待他重新起身准备下地干活儿时,一大片倒伏的高粱引起了他的注意。

“哪个狗娘养的干的好事?看我好欺负是不是,压我的庄稼?”老汉收起烟袋,朝着那一片倒伏的高粱跑去。

也就在几秒钟之后,老汉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从高粱地里传了出来:“杀人啦!”

一个小时后,这个平时鲜有外人来的村庄的田地里停满了警车,我们科室也在接到报警电话后立即赶到现场。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五个人一边穿着勘查服,一边听着徐大队长给我们介绍情况。

“报案人名叫孙二狗,男,58岁,是双塔村的村民。早上7点30分左右,他到自家的田地准备收庄稼时,发现了这具尸体。目前其他的一切情况未知。”

“徐大队长,这个孙二狗有没有见过死者?”我第一个穿好衣服,起身问道。

“不认识。而且我刚才也让当地的派出所民警辨认了,他们很肯定死者不是这附近的人。”徐大队摇着头说道。

“难道是抛尸?”我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别想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胖磊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叶茜,麻烦你把我的照相器材拿过来一下。”胖磊扭头喊道。

“好咧。”叶茜提起两大包东西,跟在我们后面。

案发现场是一块呈南北走向的长方形高粱地,高粱地东西短南北长,其北边是一条宽约一米的土路,就是在这条土路上,发现了大量的血迹。

由于这个现场是室外现场,地面为坑洼不平的硬土,而且最近几天风力很强,地表无法留下浮灰层,因此基本上提取不到指纹、足迹一类的痕迹,所以这个案件我又成了打酱油的。

在判明了现场情况之后,明哥第一个钻进了派出所拉设的警戒圈。我们四个人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进去。

他放下手中的勘查箱,走到了一摊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前,用手在血中做了一个“捏”的动作,一个暗红色的长条血块被他很自然地“拎”了起来。

“从现场的血迹和出血量来看,死者应该是动脉血管破裂伤。”明哥并没有看到尸体,单凭这一点便说出了死者可能的死亡原因,这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里是抛尸现场还是案发现场?”我蹲在明哥面前问道。

明哥朝着东西方向看了看,接着对我说道:“这里肯定是案发现场。你有没有发现,这一条路只有这一块有血迹,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发现,死者应该是动脉血管破裂伤,如果是抛尸的话,这附近很长一段距离都应该有滴落状血迹才是。”

“那嫌疑人在这里杀人,不就说明能留下很多物证?”叶茜在一旁赶忙问道。

“没错,只要咱们用心,就算是在这荒郊野外也不可能找不到线索。”明哥很自信地回答。

正当我跟明哥撅着屁股研究血迹的滴落状态时,叶茜在我们身后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疑惑地说道:“怎么会有一股机油味?”

明哥听后好奇地转身看向叶茜,张口问道:“什么机油味?”

我此刻也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正挺着她尖溜溜的鼻子一路找寻嗅源。

“哪里有机油味?我怎么没有闻到?”胖磊放下手中的相机把头探了过来。

我赶忙对胖磊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搅叶茜。别人可能会纳闷儿,我心里可是一本清账,像叶茜这样改装摩托车的高手,对机油这种东西的敏感性,不是我们一般人会有的。

“在这里。”叶茜突然停下脚步,在距离我们大约三米的西侧地面上找到了一摊黑乎乎的油污。

明哥放下手中的血块,几步走到了叶茜所在的位置。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几眼之后,起身对我们说道:“嫌疑人或者死者是骑着摩托车来到案发现场的。”

“冷主任,你是怎么判断的?”叶茜好奇地站在一旁问道。

明哥看了一眼路面说道:“这条路不是村里的主干道,入口在东边,而西边路不通,所以平时不会有多少人走,能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庄稼人。刚才我已经打听到,这两天村民们都在忙着收高粱,目前双塔村收高粱基本上都是靠人工收割,他们把高粱秆砍断以后,会用大型的农用三轮车把高粱秆拉走,然后再进行脱粒处理。”

“你们看,这条路只有不到一米宽,农用三轮车根本进不来,而且地面没有车轮碾压的痕迹,因此村民拉高粱应该都是选择南边的宽路,而不会选择这里,所以这片机油应该不是村里常用的农用三轮车留下的。农用三轮车已经被排除,那汽车更不可能。剩下的只能是摩托车。从机油对地面的侵蚀情况看,机油滴落在地面上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摩托车停在这里时,天应该还没有亮。”

“从滴落位置到东边的路口,有将近两百米。这条路西边根本走不通,熟悉情况的本村人不会从这里经过,不熟悉情况的人也不敢轻易把车骑进这狭窄的高粱地。”

“另外根据现场血迹分析,案发时间应该是距离现在六个小时左右,也就是9月16日的深夜两点钟前后,这个点农村人早就在家里休息了,不可能会有人半夜骑着摩托车在这里转悠,所以我能判定,这辆漏机油的摩托车,应该是嫌疑人或者死者乘坐的交通工具。这里没有路灯,一到夜晚就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这么偏僻,就算是在白天,除了当地的庄稼人也很少会有外人从这里经过,这样就排除了嫌疑人事先埋伏在这里伺机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我推断,嫌疑人和死者有可能是骑着同一辆摩托车来到这里的。”

“能骑一辆摩托车,说不定就是熟人作案,咱只要查清楚死者的情况,就应该能抓出真凶。”叶茜在一旁兴奋地说道。

“这就是破案思路,走,咱们去看看尸体再说。”明哥点了点头,转身朝高粱地里走去。

五 生活在车轮上的男人

尸体的位置距离小路的南侧约有15米,我们几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尸体旁。死者为男性,上身穿一件棕色的皮夹克,下身是一条黑色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杂牌运动鞋,从死者的衣着来看,他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

尸体面部朝下,右手置于自己的脖颈下方,左手呈伸展状,这个造型有点儿像趴倒的自由女神雕像。

明哥换了一双橡胶手套,在我的帮助下,将尸体整个翻了过来。胖磊在一旁固定好三脚架,用相机仔细地记录现场的情况。老贤看了一眼尸体,便蹲在地上从自己的工具箱中拿出适合装取物证的容器。叶茜则皱着眉头,有些不适地站在一边。

也许是死者在死前有一股气憋在口中,我们一碰,尸体的嘴巴中发出“咕噜”一声响。

“啊!”叶茜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胖磊慌忙走上前去,将受到惊吓的叶茜扶起。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想到的却是她在赛道上驰骋时严肃的表情。没有哪个女生会从小就给自己打上坚强的烙印,在她身上也许发生过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叶茜在胖磊的搀扶下狼狈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适的表情在她的脸上转瞬即逝:“谢谢焦磊老师,我没事。”

“没事就好,这是正常现象,见多了就习惯了。”胖磊说着重新走到照相机前。

明哥看了一眼叶茜,低下头扒开了尸体的头部。

一截被切断的气管出现在我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咔嚓,咔嚓。

随着两声照相机的快门声,明哥对我说道:“把尸体的衣服脱下来看看尸表。”

我点了点头开始解死者的上衣,明哥则拽住死者的长裤。

死者上身从外到内就两件,一件皮夹克,一件短袖衫。在这里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死者的下身衣着,从外到内依次为黑色裤子、蓝色秋裤,在秋裤外竟然还绑着两块棉布护膝。

明哥看了一眼死者的着装,接着又掰开了死者的双手,他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起身对我们说道:

“这辆摩托车是死者驾驶的,嫌疑人应该坐在死者身后。死者的致命伤是右边脖颈锐器伤,从伤口的断层面来看,应该是匕首一类的东西造成的。”

“土路上的摩托车机油距离现场血迹有几米的距离,这表明嫌疑人不是在摩托车上作的案,他们应该是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了高粱地旁,此时嫌疑人才出手袭击受害人。尸体表面没有其他明显外伤,说明两个人没有争执,嫌疑人应该是在瞬间持锐器划向死者的颈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偷袭。既然是偷袭,那面对面肯定不合适,所以嫌疑人应该是站在死者的身后趁其不备举刀划割,这一点从伤口的切割方向上也不难看出。”

“普通的摩托车正常情况下可以乘坐两到三个成年人,嫌疑人既然要选择偷袭,这表明他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将受害人正面杀死,这也就排除了嫌疑人有帮凶的可能,因此从这一点可以分析出,嫌疑人应该是一个人。”

“说到这儿,咱们再来看看死者的致命伤口,伤口分布在死者的右侧脖颈处,而且伤口很深,这一点足以说明嫌疑人的一个特点。”

“冷主任,什么特点?”恢复差不多的叶茜走上前来,张口问道。

“嫌疑人是个左撇子。”明哥开口回答道。

“这都能看出来?”叶茜那挖地三尺的劲头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这一点很好判断。如果嫌疑人使用的是右手,那整条伤口的方向应该偏向脖颈的左侧,在这个案件刚好相反,所以嫌疑人应该是使用左手拿刀。从伤口的深度来看,嫌疑人的左手很有力量,不像是偶然使用左手杀人,这恰好能证实我的猜想,也只有左撇子会有这样的特点。”明哥很确信地回答道。

“是不是只要查明死者的身份,然后再调查出他的关系圈内有没有左撇子,就基本能锁定嫌疑人了?”我在一旁赶忙问道。

“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明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明哥你什么意思?”看着明哥有些难看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明哥低头看了一眼死者的伤口对我们说道:“我刚才观察到,死者的双手有厚厚的老茧,而且全部集中在手掌心的位置,这样的结果,估计是他长期驾驶摩托车,双手与摩托车把手长时间摩擦而产生的。”

叶茜听他这么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观察起来。

明哥看了一眼叶茜有些滑稽的举动,张口说道:“你那上下班骑一下不会有多少明显的老茧,只有长时间接触摩托车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叶茜在自己的手上并没有发现所谓的老茧,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明哥又把目光移到了死者的下身,接着说道:“尸体的下身穿了一条厚实的运动裤、一条秋裤,另外还套着一双护膝。如今虽然是9月中旬,但白天的气温基本都保持在19到24度之间,晚上最低气温也有15度左右,从这点来看,死者的下身明显穿得有些多了,他这样穿的目的是什么呢?通过护膝我们不难看出,他很有可能是在保护自己的下肢部位。而且从他护膝的新旧程度来看,这双护膝他已经佩戴了很长时间。如果死者只是骑摩托车上上班,不可能穿成这样。从死者比较廉价的衣物看,他应该不是企业的员工或者事业单位的职工。”

“那么什么样的人会长年累月骑着摩托车在室外呢?最常见的有三种。第一种:摩托车载客司机;第二种:送货员,比如快递员、送奶工等;第三种:对摩托车有特殊爱好的人,比如公路赛车手。”

听明哥提到“赛车手”三个字,我看了一眼叶茜,叶茜站在原地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很明显,她是在告诉我不要把她另外一个身份给说出去。

我读懂了她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明哥好奇地瞅了瞅我们俩,嘴角一扬,干咳了一声。我们听到他的咳嗽声,把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时明哥接着说道:“最后一种明显可以排除,第二种也基本上不可能,因为第二类人的工作时间基本上都在白天,没有人会大半夜骑着摩托车往这里跑,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的环境。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摩托车载客司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黑摩的’司机。”

“由于黑摩的属于三无产品,没有哪个摩的司机会规规矩矩地定期保养摩托车,或者像汽车那样买保险。只要是乘客出了交通意外,基本上只能自认倒霉。这两年不管在什么地方,这种‘黑摩的’都是被严厉取缔的,所以很多摩的司机为了赚钱,都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他们基本上都是靠晚上盘踞在火车站、汽车站等公共交通站口拉点儿客人赚点儿辛苦钱。通过死者的穿着打扮看,他很有可能是摩的司机。”

“完蛋了!”听到这儿,我心里凉了大半截,因为我已经大概知道了结果。

六 案在囧途

就在这时候,明哥又开口说道:“如果死者的身份是摩的司机的话,那我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这起案件的性质。我刚才在脱死者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口袋中竟然没有任何财物,这一点足以证明,财物已经被嫌疑人作案后拿走。所以我个人偏向是抢劫杀人,嫌疑人和受害人之间有可能根本不认识。”

明哥说的这一个观点我基本赞同,这也是我心里凉半截的原因。公安局什么案件最难侦破?答案就是临时起意的案件最难破。什么叫临时起意呢?说简单一点儿就是嫌疑人事先没有严密的计划,完全是瞬间起了犯罪动机从而实施犯罪。比如说街面上的拦路抢劫、飞车抢夺,嫌疑人跟受害人之间没有交集,唯一能留下证据的就是那个短暂的接触过程。如果作案地点的条件不错,安装有监控,或者有群众亲眼看见,能描述出嫌疑人的基本特征还好;假如某人是在黑咕隆咚的巷子里遇到抢劫的,周围啥也没有,那这样的案件侦破起来,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咱们再来看看这个案件,双塔村地处偏远,手机连个信号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辅助破案的监控设备。可以说方圆数公里内,连个交警探头都看不见。现在通过分析得知,嫌疑人有可能是死者的乘客,指引死者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杀人抢劫财物。这基本上跟在黑胡同里抢劫的破案难度没两样。案发现场又在室外,没有鞋印、没有指纹,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老贤身上,看看他能不能在现场提取到有价值的生物物证回去检验。

“这现场血迹分布有点儿奇怪啊!”老贤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一块沾有血液的泥土自言自语道。

明哥把尸体装入了尸袋中,刺啦,袋子的拉锁被他快速拉上,然后他起身朝老贤身边走去。

“怎么了国贤?”明哥好奇地问道。

老贤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抬起右手指着远处说道:“刚才在高粱秸秆的遮挡下,我没有注意到地面血迹的分布,现在秸秆被扒开我才注意到现场血迹的走势。明哥你看,血迹从北边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了这里,然后由此又往东北延展,呈‘L’形分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明哥沿着血迹的方向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正好能证明我刚才的说法,嫌疑人的作案手法是趁人不备偷袭。有可能受害人在挨了一刀后,受到了惊吓,然后捂着自己的脖子跑到了高粱地里。我们知道,死者虽然是动脉被切开,但是人出于本能还是能跑一段距离,这跟杀鸡是一个道理,鸡脖子被切断之后往地上一扔,一般都还能跑两步。虽然动脉被切断,人体的机能还是能短暂地运行一段时间。”

“这时候受害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口有多严重,想再拐回到土路上看看情况,然后由于失血过多,倒在了高粱地上。这就是‘L’形血迹形成的原因。”

老贤一边听一边观察血迹,因为这关系到他下一步提取检材的方向。

明哥此时指着一片被压弯的高粱秆说道:“从血迹上不难看出,嫌疑人应该没有追赶,他是等受害人死亡之后才走到尸体旁边抢劫财物的。死者在逃跑的过程中使得地里的高粱有倒伏的情况,这样正好形成了一条临时性的通道,所以嫌疑人行走的轨迹有可能也是沿着这条‘L’形的路线。国贤你重点沿着这条路线提取生物检材,高粱叶子都比较锋利,在快速运动的过程中,叶子会划伤嫌疑人也说不定,有一点儿希望咱们都要试试。”

老贤认真地点了点头,因为他自己知道,现在案件能不能破掉,有70%都要靠他的检验结果。

我们忙完自己本职的事情,都跑到老贤面前给他打下手。四个小时后,几十份检材被他小心翼翼地分装好,贴上标签。当现场勘查完毕,我们所有人全部回到了技术室。目前来看,这个案件很明朗,嫌疑人的死亡原因明哥通过肉眼都可以判断出来,解剖尸体基本也就是走一个法律程序,对侦破案件没有多大的帮助。现场没有监控设备,胖磊也无用武之地。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指纹和足迹等特征,我这个痕迹检验员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现在唯一还有点儿盼头的就是老贤的检验工作。

明哥前脚刚到技术室的院子里,后脚就对胖磊说道:“焦磊,你现在抓紧时间把尸体面部的照片给处理出来,写一份协查通报,打印两百份。”

“明白!”胖磊拿起相机,晃动着他的啤酒肚,快速跑向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里有个名词需要跟大家解释一下,那就是“协查通报”的含义,通俗点儿来说,就是公安局在侦破某案件时遇到了瓶颈,需要发动群众的力量去解决时,印发的一种文书;如果涉及重大案件,或者重大嫌疑人,通报上还会标注出悬赏金额。当然,明哥让胖磊打印这个通报的主要目的是查明死者身份,不涉及悬赏。

明哥看着胖磊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扭头对叶茜说道:“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你们刑警大队的同事去完成。”

叶茜听到有任务,表情肃然,从警服口袋中拿出了纸笔,等待记录。

明哥看叶茜已经准备好,掏出一支烟卷点燃,然后说道:“第一,马上联系110指挥中心的人,看看昨天和今天有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第二,等焦磊的协查通报打印出来,抓紧时间分发到火车站、汽车站、码头、高铁站等黑摩的聚集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查清楚死者的身份。”

“明白。”叶茜唰唰唰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

现在唯一一身轻松的就是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串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我的手机显示屏上。

“喂,你好,哪位呀?”我按下接听键,问道。

“喂,兄弟,我是刘府的大刘,还记得我吗?”电话那边传来他爽朗的笑声,看来心情是好了许多。

“刘哥啊,你怎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啊,叶茜告诉你的?”我一边说,一边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带上。

“叶茜可没有你这么好说话,我问她要,她肯定不给,哈哈。”刘哥笑着说道。

“哦!是这样啊!”我敷衍了一句,因为案件现在正处于攻坚克难的阶段,我真没有心思去跟他开玩笑,虽然我感觉刘哥这个人还不错。

“我在公安局也认识不少朋友,而且我打听到了你们科室在云汐市名声那叫一个响啊,你的号码太好找了。”刘哥乐呵呵地说道。

“刘哥,找我有事?”我已经开始有点儿想早点儿结束这样的对话,所以我直奔主题。

“哦,也没别的事,就是上次听你那么一说以后,我感觉我自己是有点儿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我心里也放下了,这还要谢谢你啊。”刘哥诚恳地说道。

“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主要是刘哥你自己有觉悟。”我笑着说道。

“那个,晚上有没有空?我去一趟云汐市,咱兄弟俩晚上喝一杯?”刘哥说出了这次通话的主要目的。

“刘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发案件了,我暂时走不开,要不咱改天约?”我有些为难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那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兄弟到时候你一定要赏脸啊!”刘哥很善解人意地说道。

“行,没问题,电话联系。”我点头说道。

“好,那我就不打搅你工作了,电话联系。”说着刘哥笑呵呵地挂掉了电话。

七 跨出云汐市

我把电话重新收在兜里,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我知道,这个案件着实不好办,就算查到了死者的真实身份,嫌疑人和他之间有可能也没有任何交集,说白了就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在一个黑暗的角落把你给杀了,现场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说该如何下手去查?

“看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长叹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渐渐沉睡了过去。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叶茜回到了办公室,我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

“有没有什么发现?”我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起身问道。

叶茜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老贤的检验做完了吗?”我接着又问道。

“应该还没有,半个小时之前我看到实验室还亮着灯。”叶茜疲惫地回答道。

我们正说着,走廊里传来明哥的声音:“来会议室,开会!”

我听到这声呼唤,瞬间来了精神,抓起笔记本起身朝会议室跑去,叶茜整了整着装也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们四个快速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老贤抱着一摞检验报告最后一个走进了会议室,我看着他有些垂头丧气的表情,基本上猜到了检验结果。

“国贤,赶紧说说。”明哥的声音有些急促。

老贤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点燃了明哥扔给他的烟卷,猛吸一口,然后说道:“现在所有客体上的血迹全部为死者所留,我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任何生物检材。”

明哥眉头微微一皱,把目光转向了叶茜。

叶茜心领神会地说道:“昨天和今天,咱们市没有任何关于失踪人口的报案。我们刑警队加上派出所的所有民警,都拿着协查通报去全市的交通枢纽找摩的司机进行辨认,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死者的身份。”

“有没有疏漏的?”明哥赶忙问道。

“没有,我们刑警队连线人都全部派下去了,依旧没有反馈。”叶茜耷拉着脑袋说道。

“难道死者不是咱们本市人?”明哥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话锋一转,对叶茜说道:“咱们市里面基本梳理了一遍,既然没有,周边的几个市也要开展工作。你开完会就联系徐大队,让他在咱们云汐市周边的几个地市全部发布协查通报,尤其是跟咱们市相邻的地市,要作为重点调查的对象。他一个开摩的的司机,也不可能拉人出省。”

“明白!”叶茜停下了手中的笔,点头说道。

“焦磊,小龙,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吗?”明哥转头问道。

我和胖磊听后,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们等叶茜这边反馈回来结果再说,散会。”

最大的煎熬莫过于等待,而且这种煎熬一直伴随了我五天的时间。叶茜这五天几乎都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我感觉她真的是蛮拼命的。其实有时候我也纳闷儿,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力去干警察这一行。

虽然叶茜的姑父是刑警队大队长,但她目前的身份是一个实习生,以后能不能分到刑警队还两说呢,因为在公安机关,女孩干文职的还是比较多,没有几个女孩喜欢扎根一线。就拿熬夜办案件来说吧,女孩的抵触心理可不是一般的大,我在上警校的时候就经常听我们班里的女生说:“哎呀,刑警队、派出所以后根本不能去,一熬夜皮肤就全完了,女人最美丽的时间就那么几年,我可不想就这么毁了。我要是分到公安局机关,我就到办公室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多自在。”在我看来,其实这才是大部分警校女生应该有的真实想法,像叶茜这种女孩,我真的搞不明白她是从哪里来的动力。

“嘀呜……嘀呜……嘀呜!”外面传来警笛声。

我起身朝走廊的窗口走去,拉开玻璃窗,把头探了出去。我第一眼便看到了警车的车牌号码。

“原来是刑警队的车。”我嘀咕道。

“冷主任,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叶茜一下车,便冲到了明哥的办公室。

“什么,查清楚了?”我听到这句话,兴奋地钻进明哥办公室。胖磊和老贤也赶忙跑了进来。

叶茜拍了拍胸脯,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们发动了几个地市的警力,终于查到了死者的身份,他是在咱们云汐市东边六合市跑摩的的司机,叫徐刚,这一点跟冷主任说的分毫不差。”

“死者的情况调查了吗?”明哥赶忙问道。

“我们没有来得及问,但是我们把死者的家里人带来了,就在楼下。”叶茜解释道。

“死者家里一共几个人?”明哥又问道。

“他老婆,三个小孩儿,还有两个老人。”叶茜一边数着手指,一边说道。

“不会都带来了吧?”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不方便来,我们就把死者的老婆和小孩儿带来了。”叶茜双手插兜回答。

“行,我们一起下去看看。”明哥率先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我们四个人紧随其后。

一转眼的工夫,我们便在一楼的接待室内看到了死者的老婆和孩子。死者的老婆30多岁的年纪,上身穿一件褶皱的长袖衫,下身是一条蓝色长裤,脚穿一双手工布鞋。皮肤黝黑,脸上随处可见皲裂的痕迹,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的三个孩子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的年纪差不多,最多只有六岁。男孩看起来更小,也就三四岁。几个小孩儿蓬头垢面,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让我看得十分心酸。

这女子也许是第一次走进公安局,紧张地看着我们几人,三个小娃娃也紧紧靠在女子腿边,忽闪着小眼睛,有些恐惧地看着我们。

此时叶茜蹲下身去,对着几个小娃娃拍着手掌轻轻地说道:“小朋友,阿姨带你们去一边玩好不好?警察叔叔有话要问妈妈。”

也许是叶茜本身就长着一张美丽俊俏的脸,再加上她甜甜的笑容,很少有人会拒绝她的要求。三个娃娃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叶茜,然后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

女子有些为难,我很适时地说道:“我们有几个问题是关于你丈夫的,很快就好,小孩儿就让咱们的女警官给你带着。”

“我丈夫咋了?”女子赶忙上前两步询问道。

听到女子这么说,我用疑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叶茜,叶茜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也是咱们公安局常用的手段,尤其是对命案的被害人家属。就拿这个案件来说,死者居住在农村,如果刑警队当时在村里就告诉女子她丈夫被杀,那她的情绪肯定无法控制。如果女子把丈夫的死讯透露出去,那村里只要是沾亲带故的肯定都要来瞅一瞅,一来几十人,公安局能被围得满满当当,光接待这些人都是问题。因此提前告知对方案件的办理情况,不会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所以一般公安局的处理办法是先不告诉死者家人具体的情况,等把死者的直系亲属带回到单位,再慢慢劝导,这样效果要好一些。

面对女子的询问,明哥平静地开口说道:“你先跟我上楼,我慢慢跟你说。”

女子盯着我们看了有好一会儿,然后低头对几个娃说道:“大妞,二妞,毛蛋,你们先跟阿姨玩一会儿,妈先跟着警察叔叔上去,马上就下来。”

“嗯。”三个娃娃天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笑嘻嘻地朝叶茜走了过去。

八 真正作案动机

“俺男人咋了?”女子一进会议室的门便问道。

我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在她手里,然后轻声说道:“你坐下喝点儿水,我们先问你几个问题。”

女子见到我如此热心,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些,双手接过水杯,慢慢坐在了座位上。

明哥趁着这个工夫,赶忙开口问道:“你叫张美凤是吧?”

“嗯!”女子机械地点了点头。

“能不能说说你的家庭情况?”明哥换了一种问话的方式。

其实这是一种很有效的问话方式,如果上来就问张美凤她丈夫的情况,那她肯定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说一些“我丈夫怎么了”“我要见我丈夫”之类的话,这样得不到实质性的信息。如果改问她的家庭情况,便可以顺便掌握死者的情况,这是一种不错的声东击西的问话方式。

张美凤显然没有理解明哥的意思,端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对着明哥说道:“俺家有一、二、三、四……”张美凤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抬头看着房顶仔细地算了起来,当数到“六”的时候,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口说道:“加我一共七个人,三个娃,我、我男人,我男人他爹妈。”

“你男人平时都干啥?”明哥学起了张美凤的腔调,为的是营造她熟悉的谈话环境。

“开摩的啊!”张美凤很自豪地说道。

“什么样子的摩的,你形容得好吗?”明哥问道。

“就是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张美凤绞尽脑汁形容道。

“车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明哥仔细问道。

“啥叫明显的特征?”张美凤不解地问道。

“就是跟别的摩托车不一样的地方。”我在一旁补充道。

“哦,那车上贴的贴画算不算?”张美凤试探性地问道。

“算,当然算,都贴到哪里了?”我问道。

“哦,这都是俺家几个娃干的事,整个摩托车上贴得都是。”张美凤笑嘻嘻地说道。

“你平时都在家里干啥?”

“我平时在家种田,我男人在外面挣钱。”张美凤搓着双手回答道。

“挣的多吗?”

“一晚上几十块呢。俺俩加一起一年也有个万把块钱,够花。”张美凤已经被明哥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带得有些入了戏,好像把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都给忘了。这也是明哥的高明之处。

“你丈夫平时在哪里开摩的?”明哥看张美凤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抓紧时间问道。

“哦,他平时都是在六合市的火车站‘趴台子’(等活儿的意思)。”张美凤仔细地回忆起来。

“都是晚上去?”明哥小心地问道,因为这关系到嫌疑人什么时间段上车的问题,所以张美凤的回答至关重要。

“对,基本上都是晚上八点出门,第二天上午回家。”张美凤认真地回答道。

“你丈夫这几天不在家,你怎么也不报警?”明哥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咳,一个大男人又丢不了,报啥警。”张美凤嘴角挂着笑说道。她自己可能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或许我们会跟着她一起笑。当她说完,看见我们一圈人严肃的表情时,她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她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明哥面前,双手抓住明哥的手腕,瞪着眼睛紧张地问道:“俺男人怎么了?俺男人怎么了?”张美凤的声音越来越大,浑身上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站在明哥身边,看着张美凤担忧的表情,双手紧握,对犯罪嫌疑人的仇恨,此时充满了我的内心。我现在终于体会到,父亲当年为什么能那么“狠心”扔下我和母亲,投身于自己的工作中;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母亲对父亲的做法,从来没有一点儿怨言。

“不管有多大难度,一定要抓到凶手。”我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你男人被害了。”明哥还是说出了这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

“被害了?被害了?我男人被害了?”张美凤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睛无光地看着我们,嘴里喃喃自语。

我慢慢地走到她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了过去。

“别碰我!”张美凤一把将我手中的面巾纸打掉,大声冲我喊道。

“小龙,让她安静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我来开导开导她。”明哥对我们几个说道。

这里交给明哥绝对可以放心,于是我们应声出门。

平时嬉皮笑脸的胖磊,此时也勾着头,弯着腰,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我愤怒地一拳砸在了走廊的墙面上,面对案件,我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愤怒,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份责任,一份对死者的承诺。

一直到下午六点,张美凤的心情才算稍微平复了一些,在明哥的劝说下,她带着三个孩子踏上了回家的路。就在三个孩子被叶茜抱上警车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三个孩子身上全都换上了崭新的外套,本来沾满污垢的小脸,此时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显得是那么干净和纯真。在警车发动的那一刻,三个小娃娃扒着车窗,对着车窗外的叶茜使劲地挥舞着小手。待警车从院中离去,我带着感动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低着头朝我走来的叶茜。

“小龙,把人都喊过来开会。”明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我们五个人重新坐在了会议室内。明哥把带有死者基本信息的A4纸分发到我们手里,他点燃一支烟卷,抽了半根,张口对我们说道:“死者名叫徐刚,平时以开摩的为生,每天晚上八点都会在六合市西站接人拉客。刚才我又询问了一下关于死者的情况。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侦查方向。”

听明哥这么一说,本来都沉默不语的我们立马来了精神。

“什么侦查方向?”我第一个张口问道。

明哥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通过张美凤得知,徐刚每次出门都不会带太多的钱,所以我换了一个思维,重新考虑了一下嫌疑人真正的作案动机。”

“作案动机不是劫财吗?难道不是?”我紧张地问道。

“肯定有,但是这个案件,案发现场除了丢失了少量的财物外,还有一辆摩托车。”明哥对我解释道。

“摩托车?”叶茜听到这个名词,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

“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摩托车。”明哥掐灭了烟卷回答道。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哥想表达什么意思,他环视一周接着说道:“根据我的了解,死者开的这种摩的,一次收费也就两到五元,如果嫌疑人是冲着钱去的,不会选择摩的司机下手,因为他们身上的钱比起出租车司机要少得可怜。如果我是嫌疑人,在极需要钱的情况下,肯定是先拿出租车司机下手。所以我想,嫌疑人主要是冲着摩托车去的。摩托车作为交通工具,十分方便灵活,比起汽车来更容易伪装。”

“嫌疑人冲着摩托车去的?”我还是想不出里面的玄机,问道。

明哥接着说道:“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从东边的六合市乘坐摩托车一直来到了我们云汐市。如果按照公里数来算的话,摩的的收费至少也要50元,而从六合市坐火车到咱们这儿的价钱是八元,而且火车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个时段都有,而坐汽车也只需要15元,他为什么不选择这两种交通工具?”

“明哥,你是说嫌疑人身上有事?”我瞬间明白了明哥的意思。

“对,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根据调查,嫌疑人应该是在夜晚乘坐受害人摩托车的。在夜间汽车停运,如果乘坐火车的话,需要出示身份证件,嫌疑人可能知道自己身上犯了事,不敢乘坐这样的交通工具。”

“从嫌疑人针对的目标是摩托车来看,他可能需要一辆车逃跑。所以我大胆猜测,有可能我们这个案件的嫌疑人在别的地方还有大案在身。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死者的长相,而且他的摩托车也十分有特点,就是整个车子上都被他家小孩儿贴满了贴画,应该很好辨别。焦磊——”明哥说到这儿,对胖磊喊道。

“明哥你说。”胖磊拿起笔准备记录。

“你联系一下交警队的同事,调取六合市到咱们这里的省道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这辆摩托车,最好能有嫌疑人的清晰影像。”说完,明哥看了看手表,然后又说道,“你现在就去。”

胖磊合上笔记本,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叶茜。”明哥转过头又说道。

“冷主任,你说。”叶茜打起了精神回答道。

“你现在就联系刑警队,梳理一下咱们省最近发生过什么大的案件,要重点关注是左撇子的嫌疑人。用最快的时间给我答案。”明哥言语急促地说道。

“明白!”叶茜领命立刻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九 悬赏缉拿

由于现在交警支队的监控都是联网的,所以只要坐在他们的指挥中心,就能调取到全部的录像。胖磊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把录像分类完毕,然后开始了他漫长的视频勘查工作。

叶茜也在一天后把全省范围内发生的所有命案资料搜集到手。在十几起命案中,没有一个案件提到嫌疑人是左撇子,估计很多地方的公安局都忽略了这一点。

目前剩下的工作只能靠胖磊去完成,如果能得到嫌疑人的清晰影像,与所有的怀疑对象一一对照,案件也许会有突破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胖磊在紧张地工作了两天之后,在一个加油站的监控上找到了死者以及那个嫌疑人的影像。

加油站位于我们云汐市的东面,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0时58分,从那里到案发现场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时间点上刚好对得上。那么死者身后的男人,可能就是嫌疑人。

啪嗒,啪嗒,啪嗒。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在胖磊的软件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最终这张照片被他处理得达到了可以辨识面目的程度。

“妥了。小龙,你去把叶茜梳理出的几个嫌疑人员的照片拿过来,我对比一下。”胖磊瞪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道。

我走到他跟前,十分心疼地帮他点上一支烟卷提神,然后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烟刚烧到一半,十几张命案嫌疑人的照片就被放在了胖磊的办公桌上。他把手中的烟卷往烟灰缸上一架,拿起照片,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一一筛选。

正当我准备转身拿茶叶泡杯水喝的时候,胖磊兴奋地喊叫道:

“就是他!”

“谁?”我慌张地放下茶杯,一个箭步冲到了胖磊面前。

“何长春!绝对是他,这狗日的连衣服都没换,你看!”胖磊激动地指着照片对我说道。

我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监控,果然,从衣着和面相上看,就是一个人。

“赶快把这件事告诉明哥。”我在一旁催促道。

正当我们要出门时,明哥、老贤、叶茜紧张地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听到了?”我兴奋地问道。

“就你那杀猪似的吼叫声,不想听到都难。”叶茜撇了撇嘴巴对我说道。

听到她对我的嘲讽,我破天荒地没有反驳,而是冲她微微一笑。我有这个反应,主要还是因为前两天送走张美凤的那一刻感动了我。

叶茜愣了一下,显然她没猜到我是这个态度。

“何长春,男,19岁,湾南省六合市人,其于9月14日强奸杀死一人。”明哥把何长春的信息输入电脑,仔细阅读起来。

我闻言也转身把头探了过去,站在明哥身后眯着眼看,然后说道:“这一案件案发时间是9月16日凌晨,他犯奸杀案的时间是9月14日,而且还是在六合市瘦西村,不管是作案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对得上。”

“他强奸的谁?”胖磊打着哈欠,疲惫地抬头道。

“你等等,我看看简要案情。”说完,我眯着眼睛对着电脑读了起来,“9月14日下午3点15分许,嫌疑人何长春在家中将其嫂子李娟强奸并杀害,目前嫌疑人在逃,下落不明。”

“畜生!”叶茜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上面有办案人的电话,我来打电话联系一下,问问具体的情况。”说着明哥拿起手机,对着显示屏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哪位啊?”电话那边问道。

“你好,我是云汐市公安局技术室的主任,我叫冷启明。”明哥自我介绍道。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对方略显疲惫地说道。

“我们这儿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命案,根据我们的调查,嫌疑人很有可能叫何长春。”明哥平静地说道。

“谁?”对方突然喊了起来。

“何长春!”明哥又重复了一次名字。

“你说是我们‘9·14’命案的嫌疑人何长春?”对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如果我们侦查的方向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他。”明哥回答道。

“妈的巴子,这畜生又杀人了!”对方恶狠狠地说道。

“我给你打这电话的目的就是想确定一件事,何长春是不是左撇子?”明哥赶忙问道。

“左撇子?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问他哥应该能问出来,你稍微等一会儿,我问完了给你电话。”对方客气地说道。

“好的。”说完明哥挂掉了电话,点燃烟卷,站在窗户边,望向远方,等待着答案。

当明哥把烟屁股按在窗台上时,他手中的手机响起。

“喂,你们怎么知道何长春是左撇子的?”对方好奇地问道。

“是就好。”明哥平静地回答道。

“你们那边有线索了?”对方有些急切地问道。

“没有。”明哥有些失望地回答道。

“唉!这小子身上没钱,跑不远。他这次把他的嫂子杀掉,肯定不敢投奔亲戚,听说在你们市西边的洞山市有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我们怀疑何长春去投奔他了。我们这边已经派了些人过去了,但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调查结果。”对方有些无奈地说道。

“从目前来看,你们的案件和我们这边的案件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干的,我明天动身去一趟你们局,把我们掌握的情况跟你们说一说,看看能不能碰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明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方听明哥这么说,爽快地说道:“不用,明天我到你们单位。我正好明天要动身去洞山市,刚好经过你们云汐市。”

“好,那明天电话联系。”

“电话联系。”

“何长春躲在了洞山市?”明哥打电话时我就站在他身边,所以我听得一清二楚。

明哥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电脑边,打开了电子地图。接着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用笔尖指着地图对我们说道:“焦磊从监控中发现死者的路段是这条省道,省道往西北去可以直接上国道,而国道刚好穿过洞山市。根据六合市公安局民警的介绍,这个何长春没有多少钱,按照他的行车路线,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去了洞山市。”

“但是洞山市这么大,该如何下手呢?”叶茜在一旁皱着眉头问道。

“等明天我跟六合市公安局的民警碰完头再想办法。”明哥对我们说道。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们技术室院子里停了一辆挂着“湾A”牌照的警车。明哥跟他们的负责人在会议室内紧张地讨论这两起案件的案情,由于会场空间有限,我们四个人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等待结果。

“小龙,你对这个案件是怎么看的?”叶茜疲惫地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背,对我说道。

“不好办!就算咱们知道了嫌疑人也不好抓。就目前六合市出动了这么多警力依旧没有任何线索来看,这个何长春的反侦查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我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叶茜也没了主意。

“封锁洞山市所有的汽车站以及火车站,然后加派警力,挨家挨户地搜,瓮中捉鳖。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看来只能这样了。”叶茜十分认可地说道。

两个小时后,明哥送走了六合市的民警,把我们几个给召集了起来。

“明哥,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我赶忙问道。

“我刚才跟六合市公安局的人仔细讨论了一下案件的情况,他们的案件中提取到了嫌疑人的精斑,而我们的案件中有视频证据,虽然这些证据都可以给两个案件定案,但是对找到凶手没有太大的帮助,刚才他们已经把我们掌握的情况做了详细的记录,我把嫌疑人抢走的摩托车照片也打印给了他们,他们的意思是封城抓捕。”明哥点燃一支烟卷说道。

“封城抓捕?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来得最实际。”我捏着下巴说道。

“我刚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们市局的主要领导,他们的想法更绝!”明哥吸了一口烟卷说道。

“啊?什么想法?”我好奇地问道。

“把嫌疑人照片打印出来,在洞山市张贴,发布悬赏通报,悬赏十万元捉拿何长春。”明哥回答道。

“看来这次要死磕了!”我咬着牙齿说道。

“这是一种极端的做法,如果何长春就是躲在某一个地方不出来,或者给自己脸上划一刀,弄个伪装,这种方法也不一定奏效。”明哥担心地说道。

“咱们还是等等再说吧。”我说道。

下午六点的钟声敲响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一看,又是刘哥。

“喂,刘哥,你好啊!”我客气地说道。

“兄弟,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刚好在你们云汐市。”刘哥试探性地问道。

上次刘哥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后,我就向叶茜打听过这个人,从她对刘哥的评价,再结合我自身的体会来看,这个人应该还算不错。我听到电话那边刘哥的语气如此诚恳,也不好拒绝,于是回答道:“行吧,地点你定。”

“好咧!川菜吃吗?”刘哥兴奋地问道。

“那可是我的最爱!”我乐呵呵地回答道。

“好,那就在你们市最有名的川北川菜馆。你现在就过来吧,我现在就赶去。”刘哥爽快地说道。

“好咧!”说完我按掉了手机。

“晚上一起吗?刘哥请客。”我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叶茜说道。

“你们两个不会真搞在一起了吧?”叶茜开玩笑说道。

“一边去!”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答应晚上跟我妈一起逛街,你们去吧。”叶茜从自己的铁皮柜里拿出摩托车头盔对我说道。

“好吧,不耽误你尽孝心了。”我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十 峰回路转

半个小时后,我把电瓶车停在了饭店停车场。在停车场上,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格外引人注意,许多路过的人都掏出手机对着它拍照。显然,刘哥已经率先来到了饭店。

“请问A16卡座在哪里?”我对着门口的迎宾小姐问道。

“您好,请跟我来。”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走到了大厅的卡座旁。

此时刘哥正在仔细翻阅菜单。

“刘哥!”我一边喊,一边坐在了他对面。

“速度够快啊,兄弟。”刘哥乐呵呵地说道。

“我们单位离这儿比较近。”我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说道。

“想吃什么?”刘哥把菜单递到我面前。

“只要是川菜都行!你随便点两样。”我把他举在半空中的菜单又重新推回他面前。

“哈哈,没想到咱们俩还有这么多共同之处,我也喜欢吃川菜。”刘哥笑着说道。

“服务员。”刘哥打了一个响指。

“水煮肉片、牙签排骨、酸菜鱼、辣子鸡,再来一个榨菜肉丝汤。”

嘀嘀嘀,站在一旁的服务员飞快地按着点菜器。

“请问需要什么酒水吗?”服务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

“兄弟,喝酒吗?”刘哥问道。

“不喝了,你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刘府,要注意安全。”我推辞道。

“那好,给我们来两瓶饮料,谢谢。”刘哥说完把菜单递到了服务员手里。

“怎么,现在刘哥看开了?”我扔给他一支烟卷问道。

“咳,什么看开不看开的,我就想交你这个朋友。多少年了,还从没有人跟我掏心掏肺地说过那么多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刘哥微笑着点燃烟卷回答道。

“哈哈,我这人就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吐出一口烟雾,跷起二郎腿回答。

“我觉着你上次说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刘哥话锋一转又说道。

“你出门买本《格言》,那上面写的绝对比我说的专业。”我摇着头笑着回答。

刘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老弟,你可真幽默。对了,你们的案件破掉了没有?”

一听到他说案件,我脸上的笑容立即消散了。

刘哥看着我有些沉重的表情,张口问道:“怎么了?案件还没有办掉?”

“对啊,现在嫌疑人锁定了,但就是不知道他躲在哪里。”我无奈地回答道。

“这年头你们公安局的科技那么发达,抓到只是时间问题,不用担心。”刘哥安慰道。

“但愿吧,但是这个嫌疑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不是那么好抓的。”我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对了,你们要抓的嫌疑人是不是今天中午新闻上说的那个在六合市杀了一个人,然后在你们云汐市又杀了一个人的何某?”刘哥说着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腾讯新闻客户端。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对,就是他,案情跟新闻上说的基本相符,他在六合市杀了他的嫂子,然后在我们这儿杀了一个摩的司机,抢了一辆摩托车逃走了。”

既然新闻已经播了出来,案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也没有必要遮着掩着。

“摩托车?”刘哥皱着眉头问道。

“对,是一辆红色铃木摩托车,就是新闻上的这张图片。”我翻开了第二页,指着一张刊登出来的视频截图对他说道。

刘哥接过手机,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这张图片太模糊了,你有没有清楚一点儿的?”

“有啊!”我打开了手机相册,把照片放在了刘哥面前。

刘哥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说道:“铃木GSX125型摩托车,也是在市面上比较常见的摩托车。这车上白色的斑点是什么?”刘哥指着照片问道。

“是死者小孩儿贴的贴纸。”我抬头瞅了一眼刘哥手指的地方回答道。

“这车还有什么特征?”刘哥把手机递到我手里问道。

“特征?好像没了!”我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说道。

“唉,如果嫌疑人把这辆车上的贴纸给撕掉,根本没办法找。我知道你们公安局可以查到车子的车架号和发动机号,但是这些都是打在车子内部的,从外面根本无法辨识,所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除非摩托车去大修,兴许还能看到。”刘哥摇了摇头说道。

听到这儿,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细节,但是我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怎么了?”刘哥看着我有些为难的表情问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面带真诚的刘哥,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有些违反原则,但是破案心切的我,还是选择相信我对面的这个男人,因为关于摩托车的问题,估计整个省都没有人比他专业,我很希望他能帮助我找到突破口,于是我开口道:

“这辆摩托车漏机油!”

“摩托车漏机油?你确定?”刘哥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确定,我们在现场的路面上提取到了机油的成分。”我回答道。

“如果摩托车漏机油,嫌疑人没有注意的话,肯定会烧车,他骑不远。我经常玩车,不是跟你吹,这全省干摩托车生意的很少有我不认识的,我来给你想想办法!”刘哥很热心地说道。

依他的性格,我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但是我依旧有些怀疑地说道:

“我们公安局出动了那么多警力都没有结果,这真的能行吗?”

“你们公安局去问,人家都害怕给自己找麻烦,当然不愿意说,要是我问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知道,一定会跟我联系的!要是你相信你哥,一会儿你把摩托车的照片和相关的信息发给我,我自有办法。况且还有你们公安局的十万元赏金,这样就更有希望。”刘哥拍着胸脯对我说道。

“就目前来看,嫌疑人是往洞山市跑的,如果你有那边的朋友,帮我留意一下。”我看到他的表情,已经彻底放下心来,补充道。

“没问题,不过我也不敢保证有结果。”刘哥解释道。

“呵呵,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就帮我留点儿心看看,没事的。”我笑着回答道。

“菜上齐了,咱们趁热吃。”刘哥拿起筷子招呼道。

当天,我和刘哥围着几盘菜一直吃到了深夜,随后我们两个又去啤酒广场接着吃烧烤。别看刘哥一身非主流的打扮,比我大不了多少,可人家已经是坐拥上千万资产的有为青年,而且这些钱全都是靠他自己一点儿一点儿赚来的。虽然他很有钱,但是没有一点儿架子,出手也很大方,跟我又投脾气,我们真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

告别了刘哥,又是几天漫长的等待。明哥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在单位几乎看不到他。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电视、报纸、杂志相继报道这起案件,尤其是电视,不停地滚动播出,很多热心的市民只要看到有跟嫌疑人长相相似的人,就会拿起电话举报,明哥接到电话就必须赶往现场进行辨认。不得不说,这个案件我们处于绝对的被动状态。

由于明哥、胖磊、老贤都不在,叶茜平时又不在单位休息,我这些天就成了技术室的守夜人。时间已经是午夜,我的手机突然在床头疯狂地振动起来。

我眯着眼睛用右手在床边“探索”,扒拉了几下以后,我一把握住在床边发出嗡嗡声响的手机。手机显示屏上的灯光在黑夜里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因此我并没有注意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就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兄弟,说话方便吗?”对方故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由于睡意袭脑,我一时间没有听出对方的声音,随后我又把手机重新拿在眼前,使劲睁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刘哥”两个字印在了我的眼中。辨识出了对方的身份,我接着把手机放在耳朵旁问道:“刘哥,你说。”

“你让我查的那个摩托车,我查到了!”刘哥小心地说道。

“什么?”听到这儿,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睡意全无。

“查、查、查到了?”我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听刘哥这一说,我怎能不兴奋!

“对,我现在就在这个车的旁边。”刘哥小声说道。

“在哪里?你赶紧告诉我方位,我现在就通知我们的同事过去看看。”我急切地催促道。

“你不要着急,现在你要找的嫌疑人不在这儿。我今天下午接到我洞山市朋友的电话,说有一个人推了一辆摩托车过来要求改漆,他就注意了一下车的发动机号和车架号,然后偷偷地给我打电话。我今天正好在洞山市办事,就跑了过来,查看了他修理厂的监控,这个人不是你要找的何某,估计是他委托某个人推来的。而且这个人催得很急,明天一早就要来取车。我分析,这个嫌疑人何某估计准备逃跑了。”刘哥谨慎地分析道。

“来的那个人能摸清楚底细吗?”我赶忙问道。

“我不敢让人去跟,怕打草惊蛇。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我朋友偷偷地在车上安装了一个GPS定位系统,等他明天来推车的时候,你们根据GPS信号,一定能找到真凶。”

刘哥不愧是专业玩车人,这个办法都能想到,我听到这儿,十分感激地说道:

“谢谢你,刘哥。”

“都是兄弟,说那话干吗。等案件破掉了,请我吃烧烤,咱兄弟好好喝一杯。”刘哥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没问题。”我高兴地说。

十一 令人大跌眼镜的真相

我这边刚挂掉刘哥的电话,就拨通了明哥的手机,简单地跟他说明情况之后,我便连夜让胖磊带着我前往洞山市跟明哥会合。

第二天早上六点,安装好GPS的摩托车被一名陌生男子取走。我们几个人坐在洞山市区的一个修理场内,盯着电脑屏幕,看着画面上一个蓝色的圆点先是在洞山市内左拐右拐,接着在地图上飞快地移动起来。

“明哥,现在摩托车上的驾驶人应该就是嫌疑人,我们要不要抓捕?”我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着急,摩托车速度过快,抓捕起来有难度。看他的行驶路线,应该是想出省,我们先调几辆民用车从高速公路包抄过去,等他中午停下来吃饭的时候,咱们再抓捕,这样稳妥一点儿。”明哥坐在电脑旁边,冷静地抽着烟说道。

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响个不停,摩托车依旧在飞速移动。也就是两支烟的工夫,蓝色的光点突然停了下来。

“焦磊,把地图放大!”明哥犀利的目光聚焦到了光点之上。

胖磊快速推动鼠标滚轮,电子地图上,蓝色光点周围建筑物上标注的汉字清晰地显示了出来。

“大闸县美食街”几个字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明哥抬起右手腕,看了看手表:“下午1点35分,嫌疑人应该是在吃饭,抓人!”

随着明哥一声令下,由我们云汐市和六合市联合组成的抓捕小组将整条美食街团团围住,嫌疑人何长春在刚端起拉面碗的那一刻,就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由于何长春牵涉到两条人命,而且还是在不同的两个地方,这就涉及该哪个公安局管辖的问题,最后经过两地警方的协商,嫌疑人的落网,主要归功于我们云汐市公安局提供的线索,所以他们心甘情愿地把案件移交给我们办理。

所谓案件移交,说简单一点儿,就是六合市公安局把何长春强奸杀害他嫂子的那起案件移交给我们办理,连同现场提取的物证也都交给我们。有人不禁要问,办案件不是很累吗,干吗不把我们云汐市的案件移交给他们?其实,这里面牵涉到一个更深层次的东西,那就是对方对我们云汐市公安局的信任,这也从侧面体现出我们的办案能力,说白了就是长脸的事。

嫌疑人何长春双手戴着手铐,脚上挂着脚镣,头上蒙着一个黑布袋,在一堆记者闪光灯的围堵下,被带回了我们云汐市。

刑警队审讯室内,老贤丝毫没有留情地把何长春扒个精光,因为按照他的判断,嫌疑人何长春在杀死徐刚的过程中,一定有血液喷溅在他身上,虽然他换了一件外套,但里面的衬衣上很有可能还会沾有血迹。通过检验,果然证实了老贤的猜想,在何长春所穿的衬衫袖口上,检测到了死者徐刚的DNA。这个关键的证据可以让嫌疑人无可狡辩。

啪!明哥走进审讯室,把一份还带有温度的检验报告扔在了瑟瑟发抖的何长春面前。

何长春盯着检验结果一栏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说说看吧,如果交代得好,我晚上给你安排一顿好的送行饭。”明哥点燃了烟对何长春说道。

两条人命,肯定是死罪,明哥也没有避讳这个问题。

我此时注意到何长春有些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十分纳闷儿。他的年纪这么小,为什么会有一颗如此狠毒的心?

“怎么,不想说,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明哥点燃一支烟卷,走到他的面前,塞在了他嘴里。

何长春抬头看了一眼明哥,使劲吧嗒了两口烟卷,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了笑容。

明哥看着他的表情,没有说话,而是帮他拢了一下挡在眼前的长发。

何长春显然没有想到明哥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明哥。把最后几口烟抽完,烟屁股被他用力地吐在了地上,接着他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警官,你跟我想的不一样。”

何长春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哥听到这句话,转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何长春此时看了看明哥的脸,笑着说道:“警官,你知道吗,你刚才帮我弄头发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老爸。”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能操碎了心。”明哥对何长春开起了玩笑。

“哈哈,说的也是。”何长春笑着回答道。

“晚上想吃什么?”明哥说道。

“红烧肉!大盘鸡!我还想喝两口白酒。这两天逃跑的时候,就想着这些东西了。”何长春乐呵呵地回答。

“没问题,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准备。”明哥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对他说道。

“谢谢警官。”何长春开心地说道。

“你的愿望满足了,接下来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吧,说说吧。”明哥点燃一支烟卷,扭头看了一眼准备记录的叶茜。

何长春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十分爽快地说道:“我爸死得早,我妈也改嫁了,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哥在一起生活。他不是我亲哥,是我堂哥。我哥他从小就没把我当弟弟看,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让我去干,尤其是我嫂子,动不动就打我,所以我从小就对他们两口子没有好脸子。”

“这就是你杀你嫂子的动机?”明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不是。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我还指望他们给我一口吃的,所以不会因为这个杀人。”何长春解释道。

“那是什么原因?”明哥好奇地问道。

“都是我嫂子惹的我。我哥这两年经常在外地打工,我嫂子这个人,骚得不得了,我哥不在家,她就拿我泄火。”何长春有些委屈地说道。

“咳咳咳。”这个结果我实在没有想到,听到这儿我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于是我赶忙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所有人都望向我,尤其是叶茜投来那犀利的眼神。

我被他们这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站了站。

“你接着说。”明哥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又望向了何长春。

何长春头一歪开口道:

“你说我嫂子要是个正常人吧,搞也就搞了,但她还喜欢拿绳子把我绑起来,用鞭子抽我,这让我有点儿受不了。前段时间,也就是我杀她的那天下午,我嫂子又发起了骚,把我按在屋里就是一顿搞,我实在被她弄得没有力气了,哪里知道她的火还没有泄掉,还要把我给吊在房梁上,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她打了起来。可我被她那五大三粗的身体折磨了半下午,哪里还有力气,于是我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告诉她,如果她再这样,我就跟她拼命。没想到她竟然对着我骂,说今天我要是不敢弄死她,我就是狗日的。”

“我一听到这儿,立马火冒三丈,我本来就没有父母,她不该在我面前骂我是‘狗日的’,于是我拿起刀子就在她的脖子上抹了一刀。我看我嫂子在屋里的床上捂着脖子,鲜血直喷,没挣扎几下就死掉了。接着我在家里找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钱,就离开了。”何长春一口气说道。

“你离开以后的事呢?你是怎么跑到我们市杀的人?”明哥皱着眉头又问道。

“哦,我有一个同学,在洞山市做生意,我们两个关系很好,我杀完我嫂子,就跑到路边的电话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何长春接着说道。

“你同学叫什么?”明哥开口问道。

“他叫王磊,以前因为抢劫进过号子,所以我才打电话问他该怎么办。”何长春认真地说道。

“他怎么告诉你的?”明哥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了“王磊”两个字,然后画了一个圈问道。

“本来我是想坐火车逃跑的,但是他告诉我一定不能坐火车或者汽车,如果警察封锁了火车站或者汽车站,我肯定跑不掉。他让我晚上到火车站站外抢一辆摩托车,然后骑到他那里,他安排我逃跑。于是我就按照他的说法,晚上在火车站拦了一辆摩的,让他带我去你们云汐市的双塔村。”

“为什么要去双塔村?”明哥打断道。

“因为我对那里熟悉,那儿是我的老家。”何长春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道。

“你接着说吧。”明哥又点燃了一支烟卷给何长春送了过去。

何长春贪婪地吸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当时问那个摩的司机多少钱,他说最少一百,我当时一听就不愿意了,这不是敲竹杠吗,坐火车才几块钱。他明显看我小,想讹我,但是我去的那会儿,就他一辆摩的在那里,所以我就答应了。”

“没想到车子骑到半路,没油了,他还让我给他加油,否则让我自己走回去。我这时候就已经起了杀心,反正我手里已经有一条人命了,横竖都是一死,我也不介意再多一条。后来我硬着头皮给他加了50块钱的油,他就载着我一路往双塔村跑,当到了村口时,他死活不愿意再往里进,生怕我对他做什么。我在这个时候,偷偷把水果刀塞进了自己的裤裆里,接着把口袋全部都翻开,让他看我身上有没有东西。他看我个子低,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估计他认为能打过我,于是又让我加了十块钱才愿意接着载我。既然他愿意,我当然答应,反正在我心里他又拿不走这钱。”

“等车拐到村子里的高粱地时,我告诉他,我要尿尿。他可能是害怕我趁着黑夜跑掉,把车一停,也跟着我一起来到了高粱地。我站在地头,准备从裤裆里拿刀,他看了看我的动作,以为我真的是想尿尿,就放松了警惕。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从他的背后朝着他的脖子使劲抹了一刀。”

“他当时大喊一声就往高粱地里跑,我刚杀完一个人,所以我知道他跑不了多远,于是就走到摩托车旁,把车熄火,把钥匙往口袋里一装,慢慢悠悠跟了过去,我走到跟前时,他刚好断了气。随后我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搜了一遍,不值钱的身份证和驾驶证什么的都被我带到村外扔进了河里。接着我就骑着他的摩托车跑了。”何长春说完,惬意地吐掉了嘴巴中的烟屁股。

随着这个烟屁股落地,这起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何长春嘴里的同学王磊,也在第二天因为包庇罪被再次关进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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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故乡之路就是看望母亲之路,寻找母亲之路。用当地方言说就是鸡上架,娃娃寻(醒)他娘。这个娘在我们当地人叫nia(尼阿压),这么发声就对啦,你就成了个娃,碎碎一个娃,不管你在外边弄多大个事做多大个官,哪怕做了皇帝回到故乡你就是毬把高个娃,卵蛋大个娃,老远地你会听见你压(娘)在黄土高原的深沟大壑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喊叫:狗娃回来!狗娃回来!回来喝豆豆米汤。你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就像你压(娘)在锅里煮的米汤里的大颗白豆。
  • 耿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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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耿庄是依小耿河叫的。小耿河似乎算不上一条真正的河,只是一股窄窄浅浅的水流罢了,用耿庄人不恭的说法,就像小孩尿。但不管怎么着,它是一股由西而东常年不断的活水,所以还得叫河。河上自然有桥,不过那只是并排倒卧的两棵树,中间用麦草和的黄泥填平罢了。这座桥连着南、北两个庄,南边的叫南耿庄,北边的叫北耿庄。在县地图上两个庄是一个黑点,就叫耿庄。平日里耿庄人自己说起自己时常常就省去了“耿”字,只说南庄、北庄,离家远了才说“耿庄”。耿大龙和耿兴良俩都是南庄的,后来和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感情纠葛的苦妮、甜妮姐妹俩是北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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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故事都来源于真实的生活,我的故事来源于我的生活,可究竟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在层层的追忆中被改写,被虚拟过的,我已分不清——也许就像一句诗一样,“此情可待成追忆”,当微风轻拂封尘的往事,这关于纯真年代的一点点纯真的事,又有谁会在乎真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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