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楣的劝慰,青岑全未听进去,她想起了她前世偶然看到过的一句话,不知不觉就轻声喃喃了出来。
“产房里一名闯入者掐死了刚出生的婴儿,人们将其制服,那人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化为透明……”
神说:你相信在平行空间中,还有另个你存在吗?你的父母,你的弟弟……
“他是怎么逃跑的?”林子楣偏头疑问。
青岑情绪很乱,心中的寒意透彻骨髓,她只觉得如此绝望和凄凉。心一阵阵绞痛,心底如塞满浸了水得棉花,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中水汽渐起,不过瞬间,睫毛微微阖动,水汽荡然无存。恢复了之前如深海浩荡的瞳眸,没有丝毫涟漪波动。
林子楣想不通也就索性不想了,青岑没再说话,她也识趣的乖乖坐着数星星。
半刻钟后,一个低沉且冷漠的男音齐齐打断两人思路。
“过来!”
听到这声音,林子楣率先一激灵,朝院庭中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颇好的男子,似着玄衣,他与夜色融为一体,勉强看清他的脸部轮廓,仅仅一轮廓,便也能看出此人很俊俏。
可光听这声音,不用辨别,林子楣就知道是那个凶巴巴的男人。
她双脚一蹬,率先立起,向庭院中落去。
随后默默的站在一旁。
屋顶瞬间只剩下青岑一个人,虽然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他心情很不好,她依旧不闻不动,直视上他的眼睛。
庭中男子身上的冷冽气息正不断向周围扩散,就在林子楣担心两人会不会打起来时,青岑含笑道:“脚麻了,林姑娘接我一把可行?”
林子楣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那人收敛了气势,缓和道:“别动!”
语音落地,只见他脚尖微点,如鬼魅一般闪至她身旁,当真如黑暗中的野兽,迅猛而精准。
他俯身搂过她的腰与膝盖,青岑顺势挽上他的肩膀,靠在他胸膛。
他的胸膛很结实也很暖,和他整个冷冰冰的人不同,她靠得太近,以至于他的呼吸频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贴在胸膛上的耳朵,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跳砰张,有力,强劲。
她垂眸,很心安。
至少……他活了下来,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以为他会送她落至庭院,谁知他竟直接把她抱至她的房间。
直至把她放在床上,他的双手却一直徘徊在她小腿上揉捏。
“还麻吗?”他问。
青岑诧异瞬间,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她不过是故意说出这句话……
她缩回了脚,僵硬的道谢:“多谢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
她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以前,她会接受他所为她做的一切,而如今不同了,他不再为奴,他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让他再低头!
楚凌收回了手,却仍旧坐在床沿边,并不打算离开。
“听说你受伤了?伤哪了?”
青岑不愿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深邃而犀利,会让她有一点慌乱。
“肩,不算大事……”
“你还欠我一件事。”
“我知道,想好要我做什么了?”
她偏头抬眸,淡漠而疏离。黑丝长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垂至身后,未着任何发饰,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清冷。
楚凌盯着她的双眸,似要把她整个人看穿,他说:“你的伤……”
若是在以前,她受了伤,她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照顾。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青岑右手缓缓搭上受了伤左肩,往床后缩了缩道:“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她的的动作落在楚凌的眼底,心头五味杂陈。纵然他如何担忧,神色仍旧未变,站起身与她隔了两步距离道:“那样最好,在我想到让你做什么事之前,别再轻易受伤。天色已晚,就不叨唠姑娘了。”
他想,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她无疑来说更好一些。
可她没了记忆,她仍旧是她。
清冷矜傲,冷漠疏离。她是天上月,从水中看去触手可摸,在抬首时,月亮依旧悬挂于高空,离得那么远,远倒遥不可及。
而他,也没了任何身份能接近于她。
“明日我会遣大夫过来在看看。”
他说完就走了,走得极其快。快到青岑还没来得及拒绝……
第二日一早,楚凌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不等青岑回应,径直走了进来。
他的姿态从容轻雅,俊颜漾起了笑意:“叨扰了!”
嘴上表示歉意,可行动上并没有要过问她的意思,他指使着身后一袭青色衣袍男子,他挎着药箱,斯文俊逸的脸上带着煦日阳光的笑。
青衣男子上前一步作揖:“在下翁鹤。”
青岑靠在床上,向着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
翁鹤不是那个拥有鬼神医名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吗?
江湖上传言,你或许见过血雁楼的楼主,但绝对不会见过鬼神医。
虽一手医术了得,拥有鬼神医名号,干的却是杀人买卖,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不医治人了。
翁鹤把药箱放置桌上,走至床沿坐下,开始给她切脉。
“这位姑娘身子受过重创,还中着毒,曾经一度用内力强制性的把毒素封锁,达到一个平衡,最近姑娘频繁使用内力,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了……”翁鹤给她切完脉后不疾不徐的道。
“我找你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青岑如今才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望向站在一旁的人,罕见的一袭白袍,如高山岭雪般。俊美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折扇一摇一晃,端的一位翩翩公子。
“这毒……闻所未闻,目前以在下实力,实在没办法解决……”翁鹤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心头估算着,按照那位的性情,会不会一道劲风过来,脑袋便从此分家,顿了顿继续弥补道:“可先按照姑娘原先法子,先把毒素封锁住,待研解出解药后再另行实施……”
“还能撑多久?”许是受了伤,声音有些喑哑干涩。
“三个月!”
够了……
“银针同时也封住了经脉,姑娘以后便如常人般,不能动武!”翁鹤一边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一边告解道。
银针摆好,他却有些犯难了:“这个需在背部施针……”
青岑偏头疑惑:“要褪了衣裳?”
翁鹤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拿着银针的手微微颤抖。
他本来好好的待在血雁楼却被楚凌抓来看病,看病就算了还夜不停蹄的赶路。
明明之前那么冷情嗜血,杀人如麻的魔头,突然在意起一个人了,他很慌……
青岑眉头一拧,看向楚凌,片刻收回目光。
习惯……真的是个特别难改的东西。
心头叹了口气,总归是活了两世的人,青岑趴在床上,身上衣裘滑落至腰际。
衾下的身体完全裸露,柔润莹白如一块软玉,薄薄的肌肤附在蝴蝶般的背胛骨上,腰脊最低处深深凹下去,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
翁鹤眨眨眼,愣住了。
楚凌衍收起了笑,沉声冷语:“转过去!”
“哦……”翁鹤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床上之人。
“你说,我来施针!”
青岑枕着胳膊,偏头看向他。
“这你也会?”
楚凌不答,面无表情的走进坐在床沿边上,持起银针三两下起落,她的脊背猝然绷紧,肌肤晕起了水光淋漓的薄汗。
一刻钟后,他把她的衣服覆在裸露的背部,青岑整理了下衣服坐起来,便听翁鹤仍旧背对着她再次告知道:“以后姑娘便如普通人一样了。”
“嗯……知道了。”
“转过来吧!”楚凌站起身侯在一旁道。
翁鹤得了令,转过身看着床上额间流淌着冷汗的青岑再次把脉。
“毒是暂时没问题了!”
青岑:“多谢!”
翁鹤:“我再给姑娘开个方子,目前就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吃!”
说着他开始埋头写了一份方子,但是看着房间的两人,一言不发的都看着他,他识趣的继续道:“我去抓药我去抓药……”
翁鹤走了,青岑看着还杵着不动的楚凌。
“你的伤,我再帮你处理下。”
他径直走过床沿坐下,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瓶药。
看瓶身,应当是很贵重的药。
“我……”拒绝的话在看到他深沉而偏执的眼神下咽了下去。她把肩膀处衣服往下掀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楚凌衍用湿帕给她重新清理了下伤口,后才给她上药。
敷上去的药粉清凉减痛,是上好的伤药。
“我没诊金,没钱……”青岑盯着他的侧颜,嘴角噙笑,长睫毛微微阖动。
“不需要。”
他专心致志的和她包扎,头也不抬的道。
“粉身以报你不要,那你到底要什么?”青岑的手捏起他的下巴,使得那张俊脸与她对视。她的神情很冷,眸中带着戒备,周身气势变得凌厉。
我要你好好活着……
楚凌没说话,他只是笑,笑得清澈毫无心机,笑得温润如玉。
青岑觉得无趣,放开了他。正好伤也被他包扎好了。
“你先换衣服,我叫人送饭上来。”楚凌收回手,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