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暻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你们只是想着怎么利用我去完成自己的目标,怎么去害对手!”
叶听风默默向她走近,褚暻连连后退,直至靠在墙角退无可退,他抬起冰凉的手指,蹭上她的眼泪,“阿楚,我只是在赌你与言卿那脆弱的关系。你看,我赌赢了,他根本不在乎你。”
他的话语轻缓却残忍十足。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放过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上满是泪痕,“放我走吧,求你了。”
叶听风的脸贴近她,“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头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中年男子的声音,“听风!”
叶听风伸手去点褚暻的睡穴,褚暻眼神空洞,有灼热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泪的温度令他不适,但他依旧抬手将她脸上的泪全部拭去。
“睡一觉,就过去了。”
叶听风施施然飘了上去,他刚在桌前坐好,那男子踏步进入室内,“听风!”
“父亲。”
叶龄之一身玄色铠甲,威风凛凛,看起来是刚从皇宫出来,可是他的脚步却虚浮,眉宇间也都是愁色。
叶听风注意到父亲与往日的不同,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王峰的案子皇上让言卿结案了,连看了那封信都毫无动静!”说完叶龄之还不解气,一锤桌子,茶水被振出茶杯,滴落在桌上,晕染一片。
“言卿自打负责刑部就处处与我们作对,如今一茗与他已经定亲,他却依旧行事乖张。为防旱涝,陛下遣人督促江南修渠,江武领命去了,结果被查出贪了户部的银子,陛下盛怒,言卿又接过此案,唉!”
叶听风只轻轻擦干桌上水迹,重新斟茶,“这只能说江武不识好歹,今年乃是大济建国十年,陛下重百姓之意,本该彻底修缮,这关乎民生之事,他还敢从中做手脚!”
叶龄之听闻呼吸一滞,看着叶听风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发怵,他总是有些惧怕他的这位长子。
自打他从天门回来,行事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就算许久未上战场,偶有流露的肃杀神情,却也令他这个战功显赫的父亲心惊。
但是毕竟是他的一位心腹出事,他斟酌片刻复又开口,“我叶家培养江武多年,他......”
“父亲,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培养多年到头来还是这副德行?言卿既然有意除掉他,那就不要再救了。”叶听风神色渐冷,不怒自威。
四周烛火晃了又晃,似有人伸手轻轻撩拨。
“那,也不能平白无故咽下这口气!”叶龄之愤懑不已,又不敢发作,只憋得脸色发青。
叶听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莲青色长袍铺在整个宽大的座位上,眼中光华流转,“我们叶家,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父亲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哦?如何?”
“父亲可知景德寺庆典突降‘天女’一事?”
叶龄之皱眉,“不是被玄宁大师算出异动,陛下已经将之火祭了吗?”
叶听风摇摇头,“她没死。”
此话一出,叶龄之络腮胡子都随着身体震了震。
“我寻到了她的踪迹,若是陛下知道她没死,言卿该怎么自处呢?”
叶龄之没有想到言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欺瞒圣上,是那个女子身上真的有什么重要机密,还是他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呢?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能证明这个人是他的软肋!
叶听风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里面寒气四起,不一会整只茶杯都被覆上了薄冰。
“听风,你身上的旧疾又犯了,该回天门了。”叶龄之神色担忧。
“不要紧,等我处理好这件事便会起身,请父亲放心。”说罢他的手轻轻一抚,寒气消失,一切如常。
此时的褚暻虽被点了睡穴,但却能清晰感知自己体内寒气更甚,如入冰窖。
那种冷意细细密密扎在她的身上,刺着她的骨头,令她喘不过气来,连呼救都没了力气。
朦胧间,她看见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旁边是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他接过女人手中的孩子,轻轻向上一抛,孩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他抱着那个女孩,吻了吻她的头发,放下了她,决绝地离开,女孩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喊“爸爸”!
女孩的妈妈在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犹带泪痕的脸蛋,也转身离开。
一片雪色中,唯有她一人,小女孩抱着自己哇哇大哭,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该向左还是向右?
离开的人该怎样追回?
叶听风落在她面前时,看到的就是娇小的少女缩在角落里,双臂成保护的姿势紧紧抱住自己。
他有些奇怪,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饶是习惯寒冷的人都被这与他别差无二的温度吓了一跳,只见褚暻紧闭的双眼中清泪流下,眉间有霜露凝结,那霜露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他这密室温度本就偏低,密道中还残留销魄的香气,自己又旧疾复发,连带着对于销魄的控制能力发生变化,她这是陷入梦境中了!
他修长冰凉的手覆在她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寒气被他吸收,直至那眉宇间的霜露消失殆尽。
他屈膝抄起她,将她放在内间的床上,她的脸色逐渐化为红润,呼吸也顺畅起来。
叶听风抬手想要帮她拢一下被子,却猛然被一只小手死死抓住,“不要走。”
那只手的温度已然正常,他反握住她,声音空远,如一剂良药,“谁都不会走。”
销魄最大功效是催生心中的梦魇,他要进入她的梦境,带她出来。
梦境中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哭哭啼啼要爸爸妈妈的小姑娘,她的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甚至还有了除她以外的孩子。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你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玩具,然而有一天出现了其他的玩具,最初的这个玩具不再是唯一,而是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