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中的少女身体软了下去,得逞地说着,“你永远别想知道了。”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终于在黑暗中慢慢黯淡。
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这算什么?是为了自尊而自杀,还是为了封存秘密而自杀?
言卿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骄傲、偏执、疯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后悔了,他原本只想逗逗这只争强好胜的小野猫,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没想到这一刀她竟然是捅向了自己!
月色自小窗撒进,星星点点照在她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言卿捂住她的伤口,冲门外大喊,“阿粤!”
繁楼很久没看到这样的主子了,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其实平时他沉默的时候很多,不过那种沉默多数是宁静的,现在,他只觉得十分压抑,大气不敢出。
他远远在门外候着,不清楚室内发生了什么,毕竟对付一个没有武功还受伤的小姑娘,不用过于担心,可能主子也想体验一下醉倒温柔乡的感觉吧!
谁知道这少女竟然自杀了!
主子是大济皇帝的胞弟,是声名赫赫的小王爷,天京闺阁女子有多少心仪他啊!更何况他也是拥有倾世容貌之人吧,怎么就被人嫌弃了?褚暻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啊!
繁楼想到这里,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怎么,怎么还有些自责的意味呢?
言卿注意到繁楼带着探究的目光,眼睛眯了起来,繁楼吓得立刻直视前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又过了一会。
“主子,这次放火和刺杀的正是皇后的亲卫。”小风正色道。
“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言卿手指有规律地敲桌。
“是,属下赶到时里院火势颇大,他们下手真狠,就那么大的一块院子,放了十几个起火点,铜缸的水全部抽干了,烧死了几个丫头和小厮,其他的都救出来了,将从义庄寻来的暻姑娘的替身扔在了火场里。”繁楼说的详细。
“叶家什么时候不狠了,前厅和花园也没少放火,要不是提前备着,也不知道过了今晚醉霄楼还有没有。”言卿冷笑,繁楼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粤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小阁内走了出来,“主子,暻姑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她那柄刀较窄,没有伤到要紧地方,幸得她底子不错,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恐怕也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言卿不语,自己的意思?
阿粤看着言卿一脸怒气,轻叹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
这暻姑娘也非寻常人家的女子,性子够烈,恐怕以后有言小王爷受的了。
言卿不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离开,繁楼早就想走了,醉霄楼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阿粤一晚上跑了两趟,此时困倦难耐只想赶紧回家好好休息。
两人一溜烟便没了影,言卿想了想,进入了小阁。
榻上斜斜地躺着一名少女,乌发尽散,柔软垂在床边,脸上的灰尘被阿粤拭去了,恢复了她原本娇嫩的容貌。
她的眉毛不似天京的女子那般细如柳叶,而是带着眉峰,紧闭的双眼上长而翘的睫毛盖在上方。
言卿凝着她的睡颜,带这些勉强,“其实你的睫毛很长。”
然而此刻的褚暻没有同他理论,她不是装睡,这次是真的昏迷了。
怔怔地看了她一会,言卿从来都胜券在握的神色上,添了一抹悲怆,“筱筱,如果你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会很失望。”
回答他的只有微风,微风卷起焚烧过后的灰烬,带来无尽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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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暻自打将匕首插入腹部,对着言卿赌气般的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后悔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命大于天,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
她当时只觉得浑身疼到像是钢铁侠戴上手套打了响指!
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感觉到光芒。
刺眼的日光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欢声笑语涌入她的耳中,“上官,上官,看我!”
褚暻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望向声音来源,鹅蛋脸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展示着手中的成绩单,那是她自己。
被她喊着名字的少年一脸不情愿,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凑了过来,“及格没?”
“我可打你了,你仔细看看分数!”少女娇嗔。
少年不可思议地望着成绩单,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可以啊,想吃什么,今儿我请客。”
那少年喜悦的模样仿佛是他考了全年级第一,当然他本来就是第一,应该说仿佛他考了全国第一。
平时总带点冷意的脸庞,如今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一双桃花眼华光流溢,望着身旁少女的眼神沉敛着温柔。
褚暻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数学考进了班级前三,不是她厉害,而是这次考试要开家长会,连逃了几节数学课去追星的她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啥,上官韵竹考前帮她押题,竟然考了高分。
她的老师,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的保护伞......上官韵竹。
眼泪无声落下,褚暻大喊,“上官!”
那少年好似感应到什么一般向她望去,可是面对的是一片虚无,他摇摇头,还是与身旁的少女走了。
“上官,上官,别走......”褚暻喃喃喊着。
阿粤蹙眉,伸手摸向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像是被灼伤了手一般赶紧缩回来,心中满是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退热,以防病情恶化。
翻来覆去又是发烧退热的好几天,言卿每日来都黑着一张脸,就在阿粤即将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此要砸了自家大济名医的招牌后,褚暻终于醒了。
她醒的很及时,阿粤差一点就要名声不保,看见她睁开眼睛,简直要喜极而泣,然而褚暻醒来看了四周一圈之后,面上却带了难过。
难道是没看着主子?
“暻姑娘你可算醒了,别着急我现在就帮你叫主子。”
“言卿吗?”褚暻艰难开口。
“是啊,他现在应该在书房,我让繁楼喊他。”阿粤兴奋开口。
褚暻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绞了一阵,点点头。
言卿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动不动,好像石化了一般的褚暻,她低着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卿,我知道我瞒不过你,你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