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陈州宁康,皇宫中。
陈国皇帝陈叔祺端坐在朝堂龙椅上,一手搂着美丽可人的贵妃皇甫丽华,耳鬓厮磨,一手拿着卷宗,和满朝的文武大臣商量着昆州失守的事情。
满朝大臣几乎都是文官,他们原是文人墨客,因为文采好,满腹经纶,被陈叔祺请到宫中为官。
大臣们看着陈叔祺和贵妃在朝堂上嬉戏打闹,皆是充耳不闻,有的文臣甚至忍不住想笑。
高叔斌和其余几位柱国将军站在朝堂上,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心中无奈,却不敢说出来。
许昂站在高叔斌旁边不远处,看着朝堂上窸窸窣窣的动静,低着头,一言不发。
因为文采过人,他一眼便被皇帝陈叔祺相中,任职光禄大夫,说白了,就是陈叔祺想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过了不久,龙椅上,贵妇皇甫丽华娇声娇气地小声说道:“陛下,臣妾累了。”
“嗯,朕也累了,咱们这就去好好休息休息!”
陈叔祺笑着用是指点了点皇甫丽华的粉鼻,而后看了看满朝大臣在下面一言不发,也是淡然说道:“诸位大臣既然无事启奏,那今日便退朝吧。”
“陛下!”
这时,护国大将军赵颌走上前,沉声说道:“昆州叛军之事,还没开始议论呢!”
陈叔祺看了一眼赵颌,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些叛军吗?明日再议也不迟。”
“你半年前就这样说!”赵颌忽然大声喝道,言语中尽是怒气,一下子喝住了要离去的陈叔祺!
而后,他强强压怒气,沉声道:“陛下,如今官场公然行贿,小人勾结内外,早已乱了朝纲,违背了法典,昆州已经失守,倘若边界再有战事,我们的大业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赵将军,还请慎言!你说官场公然行贿,还请拿出证据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都官尚书司徒帆站出来看着赵颌,冷声道:“我们有岭江天险,边关战事又何足挂齿?你污蔑我们官场公然行贿,只是因为你们这些边关将帅,只会逞匹夫之勇,见风就是浪,哪里比得上我等深谋远虑?”
赵颌怒道:“我镇守边关三十年,杀的人比你吃的饭还多!你们这些文臣,整日除了陪陛下饮酒作诗,大兴土木,荒废江山大业,你们还能做什么?!”
这时,陈叔祺两眼微眯,盯着赵颌漠然说道:“荒废江山大业?看来你觉得朕是个昏君咯?!”
“当然没有!”赵颌连忙恭敬地说道:“只是现在陈国各地民不聊生,臣希望陛下能以社稷为重......”
“赵将军,我们陛下日日上朝处理政务,何时没有以江山为重了?”陈叔祺旁边的贵妃皇甫丽华看着赵颌说道:“而且陈国现在国泰民安,除了昆州那些叛贼,何处民不聊生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赵颌,细声说道:“倒是你,每天不是说这里有灾,便是说那里有难,害得我们陛下为这些微小的琐事操碎了心,你莫不是想让我们陛下像先帝一般英年早逝了你才开心?!”
“微臣不敢,只是......”
“陛下,我看赵将军年纪也大了,不如让他现在就荣归故里,早享天伦之乐。”
皇甫丽华淡然看了一眼赵颌,而后殷红细嘴轻轻抵在陈叔祺的耳边,娇声道:“如此一来,就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陈叔祺闻言,笑着捏了捏皇甫丽华嫩白的小脸,对着赵颌说道:“那就这样吧,赵将军,我看你年纪也大了,边关之事就交给施文庆施爱卿来处理吧。”
赵颌听到这话,顿时大怒道:“他一个整日只会无病呻吟的书生,懂什么叫领兵打仗吗?!”
一旁,施文庆被赵颌凶狠的双眼盯得有些胆颤,却仍是走出来,傲然说道:“本官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兵法战书也烂背与心,正想大展身手!将军可且好生看着,不出三年,我这文臣不但能镇守好边关,还能打过岭江,让周国都惧我三分!”
“好志气!”陈叔祺赞道:“吾辈人杰当如施卿,志存高远,敢叫周国铁甲皆胆寒!赵将军,这虎符既然在你手中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用,不如现在便将它交给施将军吧!”
霎时,满朝官员皆是盯着赵颌,赵颌脸色瞬间变得异常怒红。
终于,赵颌缓缓拿出虎符,递给施文庆,恐怖的眼神看得施文庆心中直发慌,仿佛看见一头猛虎就要吞了他似的!
许昂微微摇头,看着一群疯子陪着一个傻子玩耍,周围沉默的都是哑巴聋子。
......
赵颌走出朝堂,满心不甘,这个陈国可是他们无数将士牺牲性命才建立起来的,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唉!陈国亡矣!”
或许只有到了陈国快要灭亡的那一刻,陈叔祺才会让他回来吧,只希望真到了那时候,他还没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时候。
赵颌坐着马车,在落日余光中缓缓驶出宁康,依依不舍地离开陈国都城。
忽然,马车停下,赵颌抬起车帘一看,原来是被几十个蒙面人包围了。
“就这么急着想要除掉我?!”
赵颌目光冷冽,拿着长刀正走出马车,却只见另一个方向又窜出数十名黑衣人,与围着他的那些厮斗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厮杀结束,那数十名想要截杀赵颌的蒙面人全被黑衣人格杀!
这时,许昂缓缓从草丛中走出来,对着赵颌拱手行礼:“将军委屈了。”
赵颌盯着许昂,说道:“你就是那个帮助诛灭公孙茂的人?明明会武艺,为何偏要装作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
许昂摇头:“不,我只是个书生。”
赵颌闻言默然,仰天叹气道:“是啊,陛下就是被你们这些书生和那妖女迷惑的。”
许昂说道:“看来将军还是不明白,一个不适合的君王,无论再怎么辅佐,也成不了明君。”
赵颌盯着许昂,冷然说道:“他只是被你们这些佞臣迷了眼!”
“是吗?”许昂看着赵颌,朗声问道:“无论是先帝还是高祖帝,身边亦是不乏佞臣,那他们为何功绩斐然,为世人所称颂?”
赵颌道:“你什么意思?”
许昂转身,自嘲道:“没什么意思,很久很久以前,我拼命练功,努力读书,看着黎明苍生受苦,也以为自己能为百姓和陈国做些什么。”
说着,许昂向着身旁的大树随意打出一掌,直接将大树打出深深的掌印,看得赵颌也是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这人之内力竟如此深厚,甚至不在他之下!
他收回手掌,负手叹息道:“我许昂饱读万卷书,练功至化境,可入了朝廷,却只能陪皇帝饮酒赏月,吟诗作对!将军您说,到底是谁之错?!”
当年,丁老爷子曾夸过许昂,说他文可安民定帮,武可开疆拓土!
“若是先帝在世,陈国便是连周国也不惧,无论蛮夷。而我,或许此刻会是边疆的一军之将,戎马沙场,或同将军一起与敌人厮杀,而不是整日待在皇宫内,学他们这般无病呻吟!”
赵颌沉默地听着,他知道许昂在说什么,也明白许昂的感受,那种一心为国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绝望。
许昂转过身来,看着赵颌说道:“将军你可知道,今日是谁要杀你吗?”
赵颌点头:“当然是皇甫丽华那妖女,人人皆说,江东朝廷,不知有祥德,但知有丽华。”
祥德是陈叔祺现在的年号,丽华则是指贵妃皇甫丽华。
陈叔祺往日不管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皇甫丽华处理的,可以说,得罪了皇帝可能不会死,但得罪了皇甫丽华,只会是生不如死!
许昂忽然摇头,看着赵颌认真地说道:“这次不是。”
“什么?!难道是......”赵颌睁大眼睛盯着许昂。
许昂说道:“不错,因为施文庆告诉陛下,如果你谋反了,陈国便会有大难,而你老家在昆州,于是陛下便认定了你会谋反!”
“这......”赵颌忽然靠在马车上,颓然道:“这不是怀疑我,这是一心想杀我啊!!”
他为了陈国王朝戎马半生,怎也料不到陈国的皇帝有一天会想杀他!
许昂微微拱手:“小生言尽于此,将军好生保重。”
赵颌神情有些恍惚,坐上马车,太阳已经落山,马车缓缓前行,逐渐消失在树林中。
许昂看着赵颌远去,默然道:“如此一来,陈国容不下你,你也容不下陈国了。”
过了许久,丁老爷子从许昂旁边走出来,笑呵呵问道:“大厦将倾,扶否?推否?”
许昂看了丁老爷子一眼,转过头来眺望着赵颌消失的山川,却是微笑着叹气道:“想要推到一座大厦,谈何容易?不过我今天斩了这只百足之虫的大腿,总能伤它些元气。唉,你就这样把这么大个包袱丢给我,我背得好累啊。”
他再转过头来,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原来一直只有他一人待在原地,蓦然间,一滴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浸没了初生的嫩芽。
......
魏州城门口,几辆满载药材的车辆驶出城门,为首的便是胡先才,他显得有些着急。
车夫小四看着来来往往地百姓,对着马车上的胡先才问道:“先生,我看这样子不像要打仗的啊,我们用不着这么着急吧。更何况都快要下雨了,我们就在这城中休息一日再走吧?”
“你懂什么?兵贵神速!魏昆边境已经失守,他们还把所有的军力调到这魏州城中,我断定不出三日,这个魏州城就会被安民军包围,到时候我们想出去都出不去!”
魏昆边境,便是魏州和昆州的交界处,胡先才轻声呵斥小四,他也是在路上听到魏昆边境失守的消息,有些后悔出来了。
“可是那些老百姓好像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小四看着来往的百姓熙熙攘攘,根本没有人知道魏昆边境已经失守。
胡先才连忙说道:“当然不行!好好驾你的马车吧,别乱说话,说了我们就得死!”
忽然,守城将士看到胡先才,拿出一张画像,将他和画像上的人不断对比。
胡先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对着守城护卫问道:“守城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个守城将士也不说话,只见那画像上的人跟胡先才十分相似,直接大声喝道:“来人,将他们都抓起来了!”
霎时,十几个守城将士蜂拥而上,瞬间将胡先才和他的车队控制住!
胡先才见势不对,连忙掏出一锭金子,悄悄塞到那个守城将士手中,低声说道:“还请大人手下留情,让我车夫回去报个平安!”
守城将士看到金子也是两眼放光,他咳嗽两声,指着旁边的小四说道:“唔,这个人是错抓的,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