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沉睡,卡洛琳迷迷糊糊的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事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床上愣了十几分钟,卡洛琳大脑依然是混沌不清,似乎没有真正从梦中醒来。
“这是梦吧,不然怎么会那么不真实!”卡洛琳是这么想的。
空荡荡的脑子里,没有回忆,卡洛琳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判断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是她不熟悉的环境。
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小的木桌和放在桌子上的梳妆镜。纸糊的窗已经破了许多的洞,透过那些洞能够看到阴沉的天空和少许的树叶。低矮的门框上只垂着一张洗得发白的门帘,帘子很厚,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梦里本来就会忘记自己是谁,也许在我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我就快醒了吧!”卡洛琳这么想着,同时想翻个身,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睡觉,等着醒来的那一刻。
身子一动,身体上传来一阵剧痛,卡洛琳痛得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那痛不是从身体的某个部位传来的,而是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的。大脑瞬间受到全身疼痛的刺激,卡洛琳只觉得一阵晕眩,看到的东西似乎都在旋转着。
“这是梦吗?如果是,为何会如此痛,如果不是这周围的一切为何如此不真实?”卡洛琳愣愣的躺在床上,双眼没有焦距,许久才发出这不敢相信的感想。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卡洛琳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说一个字。那个妇人欣喜的神色跃然而出,滔滔不绝的开始说话。
卡洛琳没有听到老妇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耳边一阵嘈杂,脑子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长久的沉睡让卡洛琳的感官无法灵敏的接收外界的信息,卡洛琳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老妇人的嘴巴一直在动,似乎连语言的能力都暂时忘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洛琳才发现老妇人早就离开了,昏暗的房间内,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一连好几天,卡洛琳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桌子上的油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循环。
终于,在老妇人细心的照料下,卡洛琳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可以下地了,可以勉强的走到室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卡洛琳也最终从混沌不清的状态下彻底的清醒了。
记忆是深深铭刻在灵魂上的血印,每一段记忆都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印记。
卡洛琳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午后,那被鲜血染红的蒲公英是那么的妖艳恐怖。
将近十年的隐忍,十年的伪装终究没有白白浪费。直到亲手将利刃刺进仇人的胸膛,卡洛琳才露出了十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仇人那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卡洛琳,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个被他训练得如同杀人木偶一样的女人会杀他。
卡洛琳只是不屑的将利刃刺得更深,生怕眼前这个仇人还没死透。
仇人死了,卡洛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看到了那大片的血色蒲公英。一阵清风吹过,红色的蒲公英漫天飞舞,带着生者的思念飞向那遥远的天际。
十年来支撑卡洛琳活着的东西就是那鲜血的重量,失去了那沉重的负担,卡洛琳就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救了卡洛琳的老妇人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史密斯太太,年过六十的她无儿无女,老伴也在前两年就抛下她去了天堂。
史密斯太太靠着村里人的接济和自己种菜拿到集市上换钱勉强度日。卡洛琳的突然出现,无疑成了史密斯太太的最大负担。
村里的人都曾经劝史密斯太太,让她不要管卡洛琳的死活,可是史密斯太太偏偏就是不听,独自将昏迷不醒的卡洛琳带回了家。
史密斯太太没有钱买药,也请不起大夫,她只是拿着自己采的草药给卡洛琳治伤,每天给卡洛琳喝很稀的白粥。尽管如此,卡洛琳还是奇迹般的开始慢慢恢复。
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卡洛琳才从昏迷中醒来。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卡洛琳已经瘦得只剩下了一层皮。
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卡洛琳的皮肤十分的苍白,毫无血色。醒来后的卡洛琳,完全变成了一个如同骷髅一般的怪人,皮肤惨白,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在卡洛琳醒来后的日子里,很多好奇的人会躲在院门外偷看卡洛琳,当看到卡洛琳如同骷髅般怪异的样子时,那些人就会被吓得惊慌而逃。
醒来之后一个月,卡洛琳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做各种事情,但是那异常消瘦的身体还是让人看着心慌。
史密斯太太看到卡洛琳慢慢的好起来了,乐得合不拢嘴。卡洛琳也经常帮史密斯太太做家务,洗衣服种菜。时不时的,卡洛琳还会带一些山里的野兔或者野山鸡回来,给史密斯太太补补身体。
史密斯太太自然不知道卡洛琳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史密斯太太也不多问。史密斯太太很清楚,若是卡洛琳去偷来的,早就有人找上门了。既然没有人来找,那自然是卡洛琳通过什么法子自己到山里抓来的。
在卡洛琳的帮助下,史密斯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卡洛琳自从醒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因为说不了,而是卡洛琳不想开口。
史密斯太太认为卡洛琳是哑巴,就自己给卡洛琳起了一个名字:艾琳。卡洛琳没有在意,她也慢慢的习惯了这个称呼。
村里的人看到卡洛琳那瘦得如同骷髅般的样子,就会远远的躲开。有些好事的人会时常戏弄卡洛琳,卡洛琳并不在意。这些羞辱和卡洛琳之前所经历的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安宁祥和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卡洛琳的身体也几乎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那脸已经和原来的大不一样了,就好象换了一张别人的脸,卡洛琳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看着镜中有些瘦弱又有些发白的陌生面容,卡洛琳觉得不习惯,可更多的是庆幸。
新的面貌,新的的身份,卡洛琳可以很肯定,曾经认识她的人绝对认不出现在的她。
经历了沉睡的一年,又过了祥和的一年,卡洛琳的心境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做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卡洛琳独自站在高峰上,俯瞰整个村子,感慨的说道。
卡洛琳所在的村子被群山包围着,有一条河从中间穿过。村里的人翻过大山才能到镇上的集市。村子的偏僻使得很多年轻人都背井离乡,到山的外面讨生活。村子里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所以村子依旧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变得富裕或是变得宽广。
看着辽阔无边的天空,卡洛琳没有了要自由翱翔的心,因为她的心已经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扎了根。平淡无奇的日子,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这才是现在的卡洛琳最想要的。
夕阳慢慢的褪去了耀眼的光芒,缓缓的落到了大山的后面,只留下绯红的霞光在天边熠熠生辉。卡洛琳提着在山上抓的几只野兔正往家里赶,她还是第一次在太阳落山之后还没回到家。卡洛琳害怕史密斯太太担心她出事了,便又加快了速度。
走进院门,卡洛琳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血腥味不同于一般动物血液散发出来的气味,而是人类血液特有的气味,而且是刚刚从人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气味中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
浓烈的血腥味是从屋子里传出来,卡洛琳急忙跑向屋子,心里十分的不安。当看到史密斯太太安然无恙的在屋子里忙碌的时候,卡洛琳才松了一口气。
史密斯太太看到卡洛琳进屋,连忙叫卡洛琳帮忙。卡洛琳有些不解的跟着她进了那狭窄的小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依旧只有那几件摆设,只是那破旧的木床上多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男人显然已经昏迷,脸上被大片的血污覆盖,看不清样子。史密斯太太正忙着给那个男人擦拭身上的血污,同时催促着卡洛琳快点帮忙。
卡洛琳一开始还有些顾忌,不过看史密斯太太一个人处理起来有些吃力,卡洛琳也就不再退避,帮着史密斯太太一起给那个男人处理伤口。
忙活了许久,史密斯太太和卡洛琳才总算处理完了。史密斯让卡洛琳把男人的衣服拿去洗洗,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休息。对于年迈的史密斯太太来说,这一番折腾几乎让她累得走不动路了。
卡洛琳不敢把满是血污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于是趁着天黑就在院子里打井水洗。在洗衣服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了徽章。卡洛琳拿起来一看,身子不由得一颤,然后立刻将那徽章收入怀中。
卡洛琳仔细的翻找了一遍衣物,发现除了一些金币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即便如此,卡洛琳还是不放心的又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放心的将衣服扔进木盆,开始洗衣服。
夜深了,史密斯太太已经沉沉的睡去,卡洛琳坐在那个男人的床前,冷冷的注视着还昏迷不醒的男人,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把生锈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