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将如何打猎回来在酒楼中喝酒;余人彦如何调戏岳灵珊;自己出手相救被嘲讽为娘炮;如何失手将余人彦一掌打死;如何用钱收买店家让他不要泄露风声,一一照实说了。
林振南越听越不对劲,沉吟半晌,问道:“那人衣着打扮是怎样的?”
林平之答道:“那人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
林振南一听,心底沉沉下坠,单手拄在上,望着厅前的几具冰冷的尸体呆呆出神,无尽的烦恼涌上心头:“爹爹生前曾说,当年祖父远图公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打遍黑道无敌手,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年轻气盛找他比武输了,至此郁郁而终。余沧海本就对林家《辟邪剑谱》虎视眈眈,长青子更是要余沧海为他报仇。近些年来,我逢年过节都往青城派送厚礼,只希望消除干戈,哪知道今日平儿杀了余人彦,却把矛盾彻底激化。余沧海竟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连杀十几人,武功……武功……”
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林振南站起身来,正要入内与妻子林王氏商议如何应敌,林王氏早已站在他身后,脸色铁青指着地上,道:“你瞧!哼,人家这么欺上门来啦。”
只见地下横着两面锦旗,正是镖局子门前的大旗,一面旗上所绣的那头黄狮双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剜去。
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
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
林震南高声道:“这种人死有余辜,倘若撞在你爹爹手里,一般的也是杀了。”
林王氏不解,问道:“杀了什么人?”
林震南道:“平儿,说给你母亲知道。”
林平之于是将日间如何杀了调戏岳灵珊的余人彦,镖局的镖师如何离奇死亡一一说了。
林王氏不惊反怒,拍案而起,说道:“孩儿他爹,福威镖局岂能让人这等上门欺辱?咱们邀集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评评这个理去。连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请了去。”
林王氏自幼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相向,她洛阳金刀门艺亮势大,谁都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脸上让她三分,她现下儿子这么大了,当年火性仍是不减。
当晚,为了以防万一,林振南夫妇守在林平之身旁睡下,将兵刃放在枕边,连衣服鞋袜都不脱下,只待一有警兆,立即跃起迎敌。
这一夜,镖局一派寂静,平安无事。
第二天天刚破晓,陈七气急败坏的跑过来道:“总……总镖头不好……不好啦!那些仆人丫鬟……丫鬟们,都给恶鬼讨了命去啦。”
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问:“什么?”
夫妇三人跑到后院,又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林振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忽然,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扭头一看,没看到半个人影。
林王氏站在天井,破口大骂:“无耻宵小,无非是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才用这下流手段。”
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快给老娘出来,老娘要拆你骨头扒你皮!”
忽听得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一名男子跳出来叫道:“林夫人好大的火气,可惜啊,再大的火气也保不住你宝贝儿子林平之的贱命。”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屋顶站立一个青城派弟子服饰的青年,身背一把长剑,宝蓝色的剑穗在风中飘荡。
林振南高声道:“在下林振南,敢问阁下可是青城派余观主门下吗?”
青年不屑一瞥,嚣张到:“算你还有点见识!快点把你的孽子林平之杀了,再交出《辟邪剑谱》,我就让师父饶了你们夫妻两条贱命!”
这话说得嚣张至极,丝毫没有把福威镖局放在眼里。
林振南听了他这一番话,气得全身发颤,须发齐飞,“你……你……”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他忍得了,林王氏早已怒火焚心,抄起金刀,越过屋顶朝嚣张青年砍去,边砍边骂:“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吃老娘一刀!”
青年大怒,手持长剑与金刀斗在一起,青城派的松风剑法刚劲轻灵,兼有如松之劲,如风之轻,甚是厉害。
而林王氏的金刀刀法虽不如松风剑法精妙,但胜在多练二十多年,异常纯熟,一时间青年也占不到便宜。
该青年正是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他的师父余沧海一直对《辟邪剑法》垂涎欲滴,昨日又惊闻丧子之痛,于是他想来此杀了林平之,夺取《辟邪剑法》立一个头功,这样下一任的青城派掌门非他莫属。
原以为福威镖局是一群脓包,没想到林振南的婆娘不仅脾气暴,武功也不弱。拆了几十招,渐渐处于下风。
看来今日想要沾点便宜是不行了,右手纵剑相抵,左手运气成掌,对着林王氏迎面一拍,一股阴寒之气窜入她体内,全身酸软无力,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
“赏你一掌,让你降降火气!”
青年哈哈一笑,翻身下屋,疾驰而去。
林振南双足一点,上了屋顶将林王氏抱下来,只见她脸色青黑,心知不妙,赶紧点住她周身大穴,双掌相抵,运功将掌力逼了出来。
林振南低声叹道:“幸好这贼子年纪尚轻,功力甚浅,摧心掌才不至于造成太大伤害。,要是这一掌是余沧海所发,只怕你此刻就没命。”
林王氏恢复元气,正想乱骂,但想到单单是余沧海的一个弟子就如此了得,本人指不定厉害到哪去了,气恼之情不由得转而为恐惧。
呆了半晌,一言不发的走进厢房,待丈夫和儿子跟着进来,便即掩上了房门,低声道:“孩儿他爹,敌人武功甚是了得,咱们不是敌手,这该如何……如何是好……”
林平之扑通一声跪下,昂然道:“此时皆有孩儿而起,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当,孩儿也……也不害怕。”
他嘴里说不怕,但话声发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
林王氏赶紧扶他起来,斩钉截铁道:“哼,他们要想动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将你娘杀了。”
林振南道:“敌人武功太高,我们不是敌手,或许可以找人求救。”
林王氏神情颓丧道:“余沧海乃当今正教中十位最强的好手之一,武功能胜他的人,不是少林、武当和五岳剑派的掌门,便是隐士高人,每一位都是我们邀请不来的。”
林平之见父母十分颓丧,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呆在一旁。
林振南长叹一口气,道:“只可惜先祖远图公传下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我只学到招式,没有相应的内功心法,徒具其形,不得神髓,只能对付一般的黑道匪寇,遇上高手便会败得惨不可言。”
林王氏道:“余沧海武功太高,不宜硬拼,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
林震南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林王氏道:“那好,咱们就收拾些金银细软,连夜动身去洛阳找我爹爹,料想余沧海也不敢去王家寻晦气。”
林振南道:“不错!岳父大人名满天下,大舅子、二舅子皆是金刀虎将,有他们在护着,余沧海决计不敢放肆。”
林平之道:“咱们一走,丢下镖局中这许多人没人理会,那可如何是好?”
林震南道:“敌人跟他们无冤无仇,咱们一走,镖局中的众人反而太平无事了。”
林平之心道:“爹爹这话有理,敌人害死镖局中这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我一人。我脱身一走,敌人决不会再和这些镖师、趟子手为难。”
当下回到自己房中收拾,重的物品统统丢下,专拣轻便值钱的银票黄金,打了一个小包,来到大厅。
林震南坐在太师椅上,闭起双目,等到林王氏和林平之出来,睁眼问道:“怎么静悄悄的,陈七呢?我不是叫他召集所有镖师来这里分发银两去避难。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静得令人寒毛倒竖。
突然咯吱数声,一股强大的内劲迎面劈来,将镖局大门左右炸开,一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中年人领着四位头缠了白布,一身青袍的青年笑着走进来,中年人自然是余沧海,四位青年正是青城四秀。
院子里一片都是尸体,所有的镖师、仆人、丫鬟,全部死在青城四秀的剑下和余沧海的摧心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