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是真的以为,只用去洗个龙血澡,再吃一串烤龙心,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变强。
“靠,我要是再做美梦,我就从世界树上跳下来,摔死。”
他捏紧拳头,一拳砸在地上。
依照英雄齐格鲁德沐浴龙血的故事,泽漆用长枪划拉开法夫纳的身躯。在失去生命之后,龙鳞变得像蝉翼一样薄脆,龙躯被轻而易举地撕裂,温热的血浆泼洒在泽漆身上。
初时没有任何痛感,龙血和普通动物的血并无二致,没有起到任何强化的效果,一度让泽漆认为史诗里说的是骗人的胡话。本着尝试到底的心态,他继续折断龙骨,扒开血肉,剥出法夫纳热气腾腾的龙心,捧在手里三下五除二地嚼食干净。反正泽漆一向不抗拒生食。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原先洒满四壁、到处流淌的赤红龙血,突然像有了生命般,凝成一个一个的小血团,悬浮在空中。血液从巨龙的体内涌出,好似潮水,与无数血团汇聚在一起,不由分说地一拥而上,将泽漆团团包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泽漆措手不及。他感觉皮肤被撕开了数不清的细小伤口,龙血自伤口处疯狂钻入他的身体。如同鸠占鹊巢一般,泽漆本身的血液从毛孔里被扯出,爆开一蓬蓬血雾,灼热的龙血取而代之于血管中奔流。
疼痛。剧烈的疼痛像电流击过泽漆的身体,四肢由于剧痛而痉挛起来,浑身上下肌肉抽搐。
“呕,呕。”
泽漆突然把手伸进嘴里,使劲地抠向喉咙深处,不断地干呕起来。
“噗哇!”
泽漆望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嘴唇颤动。
那是几瓣碎裂的心脏。
“咚咚,咚咚。”
他听见自己的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像擂鼓一样,一下,一下,有力而沉重。那是非人的心脏,是恶龙的残魂。
“你还好吗?”看见泽漆痛苦的样子,陈富贵想上前帮助。
“别靠近我!”泽漆大吼,陈富贵赶忙退后。
细小的青鳞突破皮肤,人类手骨异变成尖锐的龙爪。泽漆的黑色瞳孔紧紧缩成一点,再度散开之时,已是鲜艳的金色!
他的身影倒了下去。
……
“醒醒,醒醒。”
泽漆感受到身体的摇动,睁开眼睛,眼前是陈富贵布满焦急的瘦猴脸。
“这个时候你不该一把扑上来,抱紧我说好哥哥你总算醒了了,奴家没有你该如何是好,吗?”
“啊?”陈富贵一脸懵圈。
“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说点骚话,你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
泽漆撑起身子,摆了摆手。
他记起来自己被龙血包裹的事,将双手举到眼前,随意活动了一下,仔细端详。
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忽然,泽漆匆忙撸起袖子。
“我靠。”
泽漆本来体型偏瘦,肌肉锻炼过一点,不算太发达,最多能显出腹肌。可现在,他的胳膊像木棒裹蛋卷一样裹上了一层爆炸的肌肉,青筋如蛛网蔓延。虽不是巨人那种膨大虬结的肌肉块,却显出拉丝一般的质感,纤毫毕现。
泽漆再看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胸、腹、大腿、小腿……皆是如此。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身上的肌肉如水波流动,像是藏着猛兽。
【获得特殊能力:龙血战躯】
一行文字浮现在泽漆眼前。
如果说衍生力是暗中提高了泽漆的身体机能,龙血则是直接完成了他身体的改造。衍生力在体内的流转仿佛搭上了高铁,一息轮转几百周天,毫无滞涩。
泽漆捏住自己的手腕,探触脉搏。
一分钟26次。
再抓起一块石头,发力。岩石化为齑粉。
“果然不算是人类了吗?”泽漆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突然,泽漆拉住陈富贵:“看看我的脸,仔细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黑头发,黑眉毛,黑眼睛……什么变化都没有哇。”
“真的?”
“真的。”陈富贵点头。
泽漆放开陈富贵的身体,顺好袖子站了起来。
目前来看,龙血和龙心果然如计划好的那样,成功地加强了泽漆的实力,算是给泽漆的计划开了个好头。
只是,泽漆总是隐隐地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可能会随时引爆。
他将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轻声说。
“小蜥蜴,不许放肆哦。”
恶龙之心以低沉的跳动声回应。
接着,泽漆转身朝向陈富贵。
“你现在怎么没有问我们该去干嘛了?”
“泽漆大哥,不是你不让我问的吗?”
“哦哦,对欸。”泽漆一拍脑袋,“算了,以后你还是问好了,不问我怪不习惯的。”
“好。所以,大哥,现在我们该去干嘛?”
陈富贵没忍住笑了出来,泽漆也跟着乐了。
“走,去约顿海姆,我们偷点水喝!”
“好嘞。等等,哪里是约顿海姆?”
“闭嘴,我突然不想让你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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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367(184)小时。
在攻击维达尔的一瞬间,泽漆发动了技能【记忆读取】。但因为神力的缘故,窥探的触角刚一触碰就被弹了回来。泽漆只读到一点点信息。
幸好,这信息很关键。
维达尔本身是可以通过神力在不同的世界移动的。尽管如此,深谋远虑的他仍做好了随时脱逃的准备。他的臂甲里藏着一支水晶签,一旦遭遇危险,掰断签子,他就会被立刻传送到位于约顿海姆的世界树树根之下。
好在泽漆一击彻底摧毁了他的行动能力,这支签子得以保存了下来,不需要神力驱动亦能发挥作用。
至于泽漆与陈富贵二人,距离找到另一条巨龙尼德霍格遥遥无期,他们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离开中庭世界前往约顿海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更何况,泽漆可是对某口著名的泉水觊觎已久啊。
陈富贵踮起脚尖,脖子仰到实在不能再弯曲,可他怎么也看不到树的尽头。
只有真正站在世界树的底部,才知道它有多么巍峨高大。面前的树皮犹如一面灰色的围墙,几乎观察不出弧度,从左往右的直径也许有几万千米,或者更多。焦黑的树干笔直向上延伸,说触摸天际一定是小看了它——它绝对超出了天穹太多太多。
除了这棵巨树之外,再没有什么能撑起九个世界的重量吧。
可是,它死了。
泽漆捧起一把地上的灰烬,风不知何处而起,扬起灰烬飘零如残花。
约顿海姆,霜巨人的国度,如今已被世界树的死灰覆盖,万物寂灭,亡音余响。
正因如此,约顿海姆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同时,泽漆知道,就算此地的一切都死绝,也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它在概念上是“永恒”的,昭示着他们脚下世界的本源,与整片神话世界共死生。
两人凝眸注视从树上分出的巨大树根,在树根的底部,一口清澈的泉水泛起波纹,枯败的花草环绕四周。
几百万年?或者几千万年?它始终都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着一位又一位来客的拜访,那些渴望最终智慧之人。
智慧之泉(Well of Mimir)。
由巨人密米尔(Mimir)看守的泉水,传说神王奥丁(Odin)为了饮下一口泉水获得智慧,付出了永远失去右眼的代价。
泽漆相信,不管到何种时期,泉水都不是能轻易取得的便宜宝贝。
果然。
“你们好,为智慧而来的旅人。”
密米尔的头颅向二人微笑。
“我们一点也不好,先被巨人追,又和巨龙打,再被人骗。只有您请我们喝免费的智慧之泉,我们才会好一点。”
“饮下智慧之泉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规矩,连神王奥丁也不能避免。”
泽漆冷哼一声:“连神都不能改的规矩叫什么规矩?那神还有什么用?”
“不知道。有些规矩比神更古老,在世界诞生之前的千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神不是规矩的制定者,而是规矩的维持者。”
泽漆耸耸肩:“随您怎么说。所以说,我要喝到这口水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代价咯?”
“是的。”
“听说您是这个世界最智慧的人?”
“可以这么说。”
“那这样吧,我们两互相玩游戏如何?我们两个各出一个游戏,如果两个我都赢了,您就用生命帮我抵掉代价,假如我有任何一局输了,我就用我的生命为代价,让我身后这位兄弟喝下泉水,如何?”
泽漆风轻云淡地押上了自己的性命,陈富贵目瞪口呆。
“哦?”
“游戏一定要公平公正,不然被一方发现有权力做出修改。至于这个赌的誓言效力嘛……”泽漆晃了晃他的左手手背,“这是我和另一位神的交易,以卢恩文字为誓。作为最智慧的人,您应该也会这个魔法吧。”
巨人的头颅闭上眼睛,旋即说道:“你是在挑战我的智慧吗,年轻的阿斯克?”
“有何不可?”泽漆笑言。
“正合我意。”
一转眼,又一枚卢恩文字烙印在泽漆的右手手背上。
“您先请啦?”泽漆摆出请的姿势。
密米尔睁开眼睛,一阵光芒闪过,在泉水边出现了一个石箱和三张卡片。一张卡片正反皆黑,一张卡片正反皆白,还有一张一面黑一面白。
“请你身后的那位兄弟走上前来,把卡片投入石箱内搅拌均匀,再随机拿出一张平放在地面上。然后,我们来赌一下,正面和反面的颜色是否一样。猜完之后将卡片重新放回石箱中,重复上述步骤。这就和猜金币的游戏一样,很简单的。”
泽漆没有否认,对着陈富贵招了招手,意示他上前照做。
陈富贵思考了一下,大概理解了这个游戏的本质。
假如抽到一个表面是黑色的卡片,那么卡片就是有黑面的两张之一,反面的颜色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概率各占1/2。果然很像投硬币去猜的游戏。
他伸手搅了一下,随便拿了一张,盖在地上。
白色表面。
“五局三胜,怎么样?”密米尔问道。
“随意啦。您先赌,请吧。”泽漆回答。
“我赌是一样的。”
“那我赌不一样的好了。”
卡片翻开,反面白色。
“啊,输了。”
泽漆表现得有些懊恼,密米尔则气定神闲。
“继续继续!”几秒的工夫,泽漆又变得兴奋起来。
又是一张卡片抽出,黑色表面。
“您就一直先好了。”泽漆满不在乎地说。
“那老朽就不客气啦。”密米尔喜笑颜开,“我还是赌一样。”
“我赌不一样。”
卡片翻开,反面白色。
“你赢了。”
“老爷子,这不对啊。”泽漆盯着面前的卡片,突然说道。
“嗯?”密米尔表情凝固。
“这个游戏,其实赌的并不是三张卡片,而是六个面吧?三个黑面,三个白面。”
泽漆抓了抓脑袋,露出一副“我才刚刚反应过来”的表情。
“假如,我说假如。假如你抽到黑面是表面,那其实是全黑卡的两个面和半黑卡的一个面吧?这三个面分别对应的反面分别是,黑、黑和白。抽到白面同理。也就是说,只要您不断地赌两面颜色一样,获胜的概率会变为2/3。我说的没错吧,老爷子?”
密米尔没有说话。
“所以您一开始给了我心理博弈,看我会不会给您先手的机会。假如我给了,对您再好不过。要是我不给,第二局您就会主动提出先后手交换吧?再加上我不一定会一直赌正反面相同,五局三胜,您的胜率照样会更大。”
“因此,我提议!”泽漆两掌对击合十,狡诈的眼神投向密米尔。
“再加一张正反异色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