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近日变得有些奇怪。
总嚷嚷着要减肥,便有些茶饭不思的样子。但久了我也发现,她做样子比较多,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不肯轻易放弃美食。
我问她为何,她死活不愿告诉我,我有些生疑。
这日我趁她出门,便偷偷溜着跟出去了。
别看小鱼儿一身结实的体魄,但走起路来丝毫不慢,我甚至怀疑她偷学了什么行步秘籍,很是步履生风。
直到她走到一烧鹅摊儿。
奇了怪,我从不见她吃什么烧鹅。以前给她尝过一块,她觉得每每一吃就想到厨房的大鹅,便于心不忍,一口也不愿多吃了。
难道她这几日患上了烧鹅瘾吗?
我躲在墙角,静观其变。
烧鹅没一会儿就出炉了,香喷喷的很是勾引人。我甚至有些不想管小鱼儿,自顾自地买只回去品上一品。
这街上的人闻着味儿簇拥着跑去烧鹅摊儿,小鱼儿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淹没了,我使劲踮着脚去寻她。
她我倒是没寻着,我无意间瞥见这烧鹅小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烧鹅小哥虽是打着赤膊,身上也被这火炭熏得通红,但我仔细一看这种圆头圆脑的长相,便觉得这是小鱼儿喜欢的类型,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
果不其然,我在这烧鹅小哥附近仔仔细细一寻,便发现了小鱼儿。她并不同他人一样挤着要买烧鹅,而是站在一旁,静悄悄地看着那小哥。
原来思春的少女竟可以做到不同他人抢食。
我有些气恼她为何不同我说,这样我便给足她银子让她买上几只好让小哥记住她。
她估计也是看够了,便扭过身子准备走了。我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她看个正着。她急忙跑过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问她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买烧鹅。”我语无伦次地答。
“小姐你要买烧鹅同我说便是,为何一个人跑出来。”她这样子不停问很是让我冒火。
我立刻大声反问她:“你为何要来这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我立刻验证了心里的想法。
“小鱼儿,你同我说,是否是那个黑漆抹乌之人?”我指了指烧鹅小哥。
小鱼儿剁剁脚:“小姐!”
“那你是否有了解过他?”我像个历经十几载感情的妇女一般盘问她。
小鱼儿小声道:“我只知他爱对那些纤细女子笑。”
难怪这几日她日日嚷着要减肥。
“那鱼儿,你是否有去买过烧鹅?”
小鱼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爱吃,买来又怕浪费。
我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她,让她去给我买只。
她推脱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执意要她去。
从未见过她如此小步蹒跚地踱过去,她跟在队伍的后面,时不时还回头张望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大胆去试一试。
过了好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朝我跑来,脸上挂着憨笑:“哈…哈…小姐,他也冲我笑了!”
谁同他买烧鹅,他当然对她笑。只不过这街上几乎都是纤细女子罢了,小鱼儿才觉得减肥才能博得小哥芳心。
因其刚刚跑得太快,我的烧鹅洒了一些在地上,我很是心疼。
小鱼儿的首战大捷让她信心大增,这几日天天问我要些银两去买烧鹅,只为博得美男一笑,颇有些“烽火戏诸侯”之味。这几天家中的桌上也满是流油的烧鹅。
我问她进展如何,她言收获了无数笑容。
“没了?”我疑惑地问道。
难道我那么多银两只买得了几个笑容?那我不如花上点钱带她去凤鸣楼看人笑。
她想了想:“还有昨日问我是否家中有人爱吃烧鹅,为何日日来买?”
我所言小哥记住了她的样貌,她很是得意。还想继续问我要些银两,我见这几日个个吃烧鹅吃到呕吐,连忙打住她这个念头。
“那他好不容易记住我,我不该趁热打铁?”她愁苦着脸问我。
“该!十分该!”我立刻点头,但不可再给银两她了。
我建议她可以送些信物赠与小哥。
她有些犹豫,觉得平日里买烧鹅好歹花了银子还有东西,而若是赠信物万一他对她无意要不回来怎么办,她很是珍惜她那些罗帕坠子。
我笑她目光不够长远,这些身外之物想何时买就何时买,而小哥好不容易记住她,可不能一切白费。
她点点头,问我送些什么好。
我想了想,觉得她若是舍不得送那些真丝罗帕,便可以去观望这小哥缺些什么。根据他所缺送上的东西说不定更令他记忆犹新。
她思索了一下,便出去找东西了。
我并不是不支持小鱼儿喜欢一个人,只是就怕一厢情愿,伤了小鱼儿。但我还是万分支持她的决定。
我有些想去探探这个小哥的底。
这几日我日日都去墙角那块躲起来观察这烧鹅摊儿,搞得那要饭的老头还以为我同他抢位置,对我有些怒目圆睁。
今日我还是跑去观察一番,就在小哥收摊儿准备回家时,一个女子叫住了我。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她并不漂亮,但举止温柔贤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敢问小姐这几日为何天天躲在这里观望着?是在观望何人?”她问道。
我有些心虚,也不知她是何人,但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在望那家烧鹅摊儿。
这女子莞尔一笑:“我是他的妻子。”
我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将脸埋入地缝。生怕她误会我些什么,天地良心呀。
她并不气恼我,还是温温柔柔地同我说着:“我前几日就看到小姐你在此处看着,原以为是我家二郎吸引了哪位女子罢。但我今日看小姐这打扮,就推翻了我心中的想法,小姐并不是中意二郎。”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我对她不禁有些心生好感。
我只好同她说了个中理由。
她并不同寻常女子一般听到有情敌后便大发雷霆,恨不得揪下几根头发才肯罢休,而是拉着我在这路牙子上坐下,娓娓道来。
“我同二郎很早就认识了,他这人生性木讷得很,根本不能领会我对他的情意。”她边说着,边对着远处的二郎招手。
二郎笑了一笑,也同她挥手着。那笑容,并不是卖鹅时候的笑容。
“我不知道同他暗示了多少遍,他才明了。我俩便匆匆忙忙成了亲。但我同他都没有读过书,起初并无银两养活自己。”她顿了顿,好像在说一个很久前的故事。
“后来我们便开了这烧鹅铺子,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这二郎一身腱子肉,免不了吸引些小姑娘偷偷送些罗帕胭脂,二郎却始终对我忠心不二,我也是见怪不怪了。”
她忽闪着眼睛看着我:“小姐,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同你炫耀二郎多好,而是庆幸小姐你有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小丫鬟。”
我有些动容了,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女子。若我是男人,我也必定喜欢这样的女人。不嗔不怒,不骄不馁。
“想必你那小丫鬟也是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去爱人,这点多么令人敬佩呀。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是诚心诚意地喜欢一个人呢?我二郎真的很幸运,我也很幸运。”
我更觉得幸运,小鱼儿遇上的是这样一对善良的夫妻。
那我问她,该如何同小鱼儿解释呢?
她笑了笑,说自有办法,让我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很是放心。
几日后,小鱼儿意气风发地找到对我说自己不再喜欢那卖烧鹅的小哥了。
我见她并无丝毫垂头丧气,便知一定是那女子同她说了些什么。
我便问她为何。
她有些鬼鬼祟祟地说:“今日我刚把一信物送过去,便有个女子从角落里拉我过来,对我说了些惊天秘密。”
我忙问什么秘密。
她凑到我耳边:“她同我说,这卖烧鹅的男人有……有断袖之癖。”
我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惊人的笑声,小鱼儿随着我也笑了起来,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好她……哈哈哈哈….还好她同我说得早!我立刻从…哈哈哈…从卖烧鹅的手里抢走了信物!哈哈哈……不然闹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我笑得满眼是泪,却为小鱼儿逃过情劫而觉得庆幸不已。
我更希望你一辈子都做个傻丫鬟。
她笑着跑了出去,桌上丢着她还未送出去的信物。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条小小的发带。这发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比任何珠宝还要夺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