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的后座上,低着头沉默着,感受着车辆在平稳的行驶中掠过偶尔的颠簸路段。
双手被简单的固定手铐固定。
Smh能量……完全消失了。
夏伤开着车,皙栩若坐在副驾驶座,驶离着这座绝望的废城。
远处依旧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天色如同车中一样昏暗,透着战争后绝望的光。
发生的一切在我脑海中,像生命的最后章节一样回放着。
我想起卜天继从实验室把我救出,在那苍茫的白色长廊上,拉着几乎要放弃的我,说着路就在前面。
我想起处理完我和茉茉薇失踪的事情之后,一切痛苦能简短地告一段落之后,再次见到王丰会时,他无奈地告诉我,茉茉薇不想见我。
我想起再次见到茉茉薇,微笑和泪光之间告别离开。
我想起茉茉薇在生日聚会时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想起茉茉薇遭遇不幸的那一天。
想起我和王,卜为了复仇,一步步走上了更加黑暗的抉择。
我想到卜天继和我对决,王丰会在我耳边离去,普卡那死在我面前……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发生的一切,我哭不出来,却忍受不住这种对心灵的混沌摧残而颤抖着,让我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来气,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哪怕让我舒缓一些,不被痛苦哽咽住呼吸。
皙栩若和夏伤的神情很复杂,她们要考虑的事情比我更多,不仅是r17几乎全队覆灭,还有怎么处理我,以及她们以后怎么办的问题,一切都无从知晓。
我也一样,我会怎么样?
被沦为实验品永不见天日,还是被她们轻易地杀死为朋友复仇?
不经意间,我发现皙栩若从后视镜看着我,她脸上还没有从当时的悲伤中缓和过来,但她的眼睛,却意外得清澈,好像这样的悲伤并没有浊化她的内心,她确实很痛苦,但没有因此而变得不清醒。
她看着我悲伤的样子,却似乎流露出抱歉般的哀伤。
我错开了她的目光,继续低着头。
发生的事情应该让我无心再去关心这一切。
但是……一切的一切的起始,却在我这荒唐的复仇中,变得模糊而无从可知。
杀害茉茉薇的凶手,我却毫无办法,让他在完全未知的黑暗下逍遥法外。
我失去了这么多,却连这样的一个答复都没能做到……
我不甘心……我不愿这样结束……
“你们……可以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吗……”我咬着嘴唇,不知道为何说出了这句话。
“请求?你和我们提请求?”沉默很久的夏伤愤怒地回过头看着我。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接受,我也不想再去抵抗了。但是,我只希望能完成最后的心愿。”
“那谁给薰子茄这个机会了?我答应过她这么多愿望,只是那样拖着,想着总会有时间去慢慢和她兑现……其他人,我或许还能接受……但是……你居然对薰子茄下得去手……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夏伤气得颤抖着回过头去继续开着车,不让我看见她的面容。
皙栩若劝说着夏伤:“姐姐,我们现在还不能这么伤心,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面对啊,你一定要振作,至少我还在你的身边,我不想你离开……”
“放心……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的……”夏伤尽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地狼狈地回应着皙栩若。
“看到我们成现在这样,你很开心吗?”夏伤不知什么时候冷冷地说着。
我没有回答。
如果说,我的所作所为造成了现在的局势,我不知道我是否会选择这样做。但是,看到她们两个人因此失去了依附的一切,和一直以来的身边陪伴的朋友,我居然还有些错位的同情心。
“西略他自从上次之后没有再去找我复仇吗?”我错开了话题,尽量装作无意地试探性问着。
“复仇?他只关心我们小组的安危,为了保护我们都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冒过多少次你不敢想象的险境,光是逃避追捕都忙得心疲力竭,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你?你以为你有多重要?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夏伤冷冷地嘲笑着,但是说着说着,就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西略……
他也有这样的一面……为了小组的这些人,尽力去保护他们……
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像切切文一样充满邪恶和黑暗的变态,但是,我面前见到的他们,都是如此地充满着丰富的感情,甚至比身边的人更像我想象中的普通人。
“……他这样的变态,你怎么会跟从他的?”我从夏伤的回答中,越发感觉到,她们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可怕的人。
“他?你杀了他父亲,他不想杀你的话,才是变态了吧。”
“那你知道,因此他做了什么事情来报复我吗?”
“什么?不就是我们和你无意间交过几次手吗?”
“他拿别人的安危去威胁茉词,让她被活活凌辱致死,还控制我去用同样残忍的方法把茉茉薇杀死……”
“……”夏伤好像突然变色。
“那是他做的?”好久之后夏伤迟缓地说着。
“不然……我为什么要这么想让他死?”
“我一直以为是复制者他们的意思……对一个女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我……没想到,但是我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让他变得这么阴暗。”
夏伤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变成了另一种沉忍的忧伤,继续说着:“而且,他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让我加入了这个大家庭,给我生活下去的一切,就因此,我也会站在他这一边去杀了你。”
“更何况,你杀了薰子茄,我一定会让你为她抵命。”
“姐姐,我们先不要说这些了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旁边的皙栩若安抚着暴躁的夏伤,调节着我和她的争执。
“那个……李,对吧,茉词和茉茉薇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队长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像你杀了我们这么多朋友一样,但如果这样纠缠下去的话,继续在仇恨中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皙栩若一面看着我,一面设法说服着夏伤。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看着皙栩若努力地说服着夏伤。
我让你置于这种境地,杀了你昔日的朋友,你却还会同情我?
“我们……怎么说都是smh能力者,从联安市幸存下来的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我们也许可能会走到一起呢……”皙栩若继续磨合着我和夏伤间不可能消除的矛盾。
“小皙,你真的能原谅他?他杀了薰子茄,还有然梦醒他们!”夏伤不可思议地看着皙栩若,心情复杂地问着。
皙栩若有些躲避夏伤的目光:“姐姐,这样下去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已经不能死而复生了,我们发生的这些悲剧都是无法控制的,我也不会原谅他杀了薰子茄他们,但是我觉得,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应该帮帮他,看着那个女孩含冤而死,我的良心过不去。”
一小时后。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既然小皙这么说,我就勉强答应她,是答应小皙,不是你,记住了,不要耍花招,你现在就是个废人,杀你根本不需要费力。”我看到夏伤解开我的手铐,手指轻轻在我眼前划过一道电弧,转身和皙栩若一起,带着我走向他们的临时基地。
极天狐和卡鲁索并没有在当时的战斗中被我击杀,但是他们一直联系不上,我看到夏伤焦急等待和失望的神情,皙栩若好像一直保持着那种乐观和不放弃的心态安慰着夏伤,相信事情可以变得更好。
现在区域的通信被阻断了部分,信号不是很好,夏伤和皙栩若操作着他们的监控和信息网络,试图查找着和茉茉薇有关的消息。
让我和普卡那束手无策的答案,换了解答的方式,却如此顺利而简单地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们完全没有顾忌,没有理论可能的排除,而是客观的,无偏袒地利用了每一个线索,进行了所有可能的验证。
所以……这个答案是我无法接受的。
夏伤给了我凶手的地址。
开车前往的路上,我依然无法接受和相信这一切。
目的地到了,夏伤看向我,思考了一下,从车前交给我一把枪。
“去吧。”我听见她对我说着。
但是我依然在车座上没有动身,我接过了枪,却依然愣在结果告知的那一刻。
如果当时……我和普卡那他们再想得多一点,稍微多一点,会有今天的结局吗?
卜天继,王丰会,还有普卡那会不会就不会死,所有被牵涉的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轻轻打开了夏伤解开的电子房门,走了进去。
我看到一张慌张的脸看到我的到来,我举起枪打断了他的反抗。
他瘫倒在地,无助地求饶和解释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无声地举枪,质问着他。
没有回答,我朝他身边开了两枪。
“别……别杀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看到他已经放弃了抵抗的一切希望,只希望能够保全性命。
当时……我就应该想到,和茉茉薇一起被绑架的他,怎么会如此荒唐的毫发无损?
那个最接近事情真相的人,最接近让人们相信的事情真相的人……伪造的一切证据都是如此地真实和无可质疑……
“我……我真的是喜欢她,她这么脆弱需要我的保护,她也喜欢我,我发誓我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我看到他哀求着发着誓。
“那你怎么……怎么下得去手?”我几乎控制不住手中的枪。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有一次,我来她家里,看到她居然在注射激素药物……我以为她会想和我一起做那种事情的……然后事情结束后她才哭着告诉我一切,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所以你就杀了她?你……”我简直不敢想象听到的一切。
“不……这是个误会,真的不是这样的,之后的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形,她因为注射的药物,控制不住自己,和我缠在一起,但是喊的是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真的很恼火……虽然知道这很过分……但是我……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做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打了她,狠狠地伤害了她……”
“但是在这样的事情后,我本来觉得她绝对不会再理我的,但是她居然什么都没有说……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们就正常地相处着……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后来几次也是相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同样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太多的反抗,好像默许了同意我去做一样……好像我们都习惯了这样……”
“我感觉她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样,沉浸在你当时带给她的恐惧之中……然后过度反应,反而很想再感受当时发生的事情……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从她的反应上……确实是这样的……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无意间看到的这种说法……我真的好后悔……我宁愿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宁愿一直因为第一次伤害她感到自责就停下来……”
“然后我们真的越做越过分……我好怕伤得她太狠,但看到她的神情却觉得她确实是真的喜欢,所以我不想让她失望……也可能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停不下来……我只知道等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敢去医院,不敢去报警……你觉得会有人相信我们做的事情是两厢情愿的吗?警察会相信我吗?有人会相信我吗?我真的说的全是实话!你相信我吗?”
我看到他跪在地上,痛苦地哭诉着。
我想到茉茉薇,以及茉词曾经和我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些原本觉得不可能发生荒唐事情,就是如此诡异地发生。
我也知道了……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所以……你知道我的事情,知道警察和我都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我把枪指在他头上,看着他颤抖着跪着,却因为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奈的心情,不断控制着自己已经崩溃的内心。
“我已经……已经承受不了这一切了,让我解脱吧……杀了我吧,让我为她赎罪吧,我真的是爱她的,我想做一切都为她好……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看到他双手握住我的枪,闭上了眼。
“开枪吧……我已经留下了好几次遗书了,我的日记里把这些事情都写清楚了,让事情就这样结束吧……”他哭着看向我,点着头等待着我扣动扳机。
我的枪从手中脱落。
我看着他,悲伤地走开了。
造化弄人,茉茉薇最后居然这样死去。
更讽刺的是,因此我走上的复仇之路,让自己的兄弟与我为敌,朋友死在我的仓促抉择中,最后我却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我想起一年前某一个不那么特别的一天,我和卜天继,王丰会在操场上无忧无虑地聊着天,探讨着当下和未来。
茉茉薇在另一边处安静地休息着,茉词在远处的学校继续着自己的双面生活,而尚也在城市的各处试图搜寻着自己存在的证据。
一切是怎么走向毁灭的?
原本美好的一切……是怎么这样分崩离析,毫不留情地彻底在我面前崩塌的?
是因为我的原因。
我做出的一个个荒唐而愚蠢的选择,让我关心的,本和我不会有联系的人一个个走上了悲惨的道路。
我才是那个应该为一切负责的人,为一切悲剧负责的人。
这时,我突然收到了一则通信。
我打开手机,沉默了一段时间,接通了电话。
“儿子,你在哪里?快回来,我们现在处于紧急状况……”
“爸,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怎么了?你现在要快点离开你呆的地方,来找我们……”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从最开始的时候,我本可以避免这一切,但是我一次次让事情走上了错误的方向却没有任何担忧,总以为事情不会变得更糟,总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直到这些错误已经无法挽回……”
“儿子,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接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去面对的……”
“我没有想去逃避,我决定去面对它了。对不起,爸爸。”
“我们一起肯定能把事情解决的,先来爸爸这里,别让爸爸担心好吗……”
“爸爸,还有告诉妈妈,我爱你们。”
“儿子,怎么了?先说……”
我挂断了电话。
我想起某个寻常的下午,空荡的教室里,茉茉薇在夕阳下懒懒地睡着,我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到她转过头,笑着看向我。
我微微笑着。
“李,怎么了?”茉茉薇静美地问着。
“只是想和你说声再见,茉茉薇。”我同样笑着回答着她。
阳光从窗帘旁洒落,随着时间慢慢移动着,映照我们的影子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慢慢拉长,和座椅的线条组成柔和唯美的光影。
我轻轻抬起手,把枪口抵在头的右侧。
一切变得光明而轻松起来,四周染上了柔暖的阳光。
我轻缓地拉动着手指。
轰鸣的巨响,无数碎片化的声音规律地混唱在一起,如同华丽的乐章一般奏响在光芒的音乐大厅。
朦胧的红色在朦胧的墙边涂染着,慢慢滑落着。
手和身体轻轻地放松了下来。
我听到枪和我的身体先后落地的声音。
我慢慢感受着黑暗的到来,在最后的光芒中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