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张文渊把刘五叫到自己宿舍,准备动用最高级手段进行训导。
进了宿舍,张文渊收了火气,让刘五坐,而后自己扣茶叶筒,问刘五喝茶不?
刘五说不喝,也不坐,因为没地方坐。
张文渊便自己泡茶,咳嗽两声,换上严肃表情,用沉重语调说:“下午陪完教育组专员,我往医院去了一趟,许三呼吸道被开水烫伤,问题很严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说这番话时张文渊特意目光不看刘五,仿佛自己不好意思面对刘五似的,要给刘五造成一种错觉,问题真的很严重。
果然,刘五上套了,问:“什么心理准备?”
张文渊不急着回答,等十几秒,才无奈又悲伤地说:“你的书可能没法继续念了,人家父母都来了,在治安官面前又哭又闹,要严惩凶手,我说你是学生,有未成年保护法,那也不行,故意伤害罪,问题很严重。”
说到这里,张文渊才抬头,观察刘五表情,本以为他会吓得脸色煞白,结果没有,刘五这个白皮,依然是吊儿郎当,跟听笑话似的。
“哦,能有多严重?”白皮吊儿郎当地问。
“多严重?”张文渊火了,音调提高,“不仅仅是你上不了大学,人家还要抓你进监狱,要给你判刑,你以后走到哪都是个劳改犯,你说这有多严重?”
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目的在于击溃学生的心理防线,造成精神高压,让其崩溃,认识到自己错误,最好是留下悔恨的泪水,然后自己再循循善诱,劝其改正。
这是老张从事教育多年来的套路,以往施展,无往而不胜。要点在于后面几句嗓门一定要高,声高,则理正。
隔壁套间内张小妍刚摆成大字在床上休息,听到老爹这一番吼,吓得坐起,侧耳聆听,内心有些好奇,不知道刘五接下来是什么命运?
真的会被学校开除?
那样也好,不然真不知道明天怎么继续面对许英,关于那份信,玩笑开的有点大,许英有些不高兴呢。
结果刘五压根不当回事,嘴角上扬,呵呵两声笑,“那叫他告嘛,他告我,我也告他,看谁更有理。”
这话说的,张文渊愣了,“什么意思?”
这时,胡慧娟也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摞卷子,看到刘五站在屋里挨训,面上还惊讶了下,问老张,“是中午食堂打架的事?”
张文渊不答,黑着脸,死盯着刘五。
胡慧娟在旁边唱红脸,说刘五:“你咋回事,前两天刚做了英雄,今天就变成罪犯,赶紧给校长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刘五依然笑,索性实话实说:“不瞒校长,我今天就是故意找茬,打的就是他许三,不但要打,还要让他难堪,让他记仇,知道为什么?”
刘五开始反击,双目炯炯,表情强硬:“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是我打跑贼?胡老师我对你说过吧,我是一早收到风,知道那晚会有贼人进女宿舍耍流氓,特意不睡觉在校园里守。”
张文渊愣了,看向胡慧娟,“他跟你说过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胡慧娟也愣了,刘五是说过,但这事和女儿被偷窥的事是连带的,她不好意思跟张文渊说,丢人的事,母女两个知道就够了。
当下被问起,嗯嗯点头,“刘五好像是说过,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张文渊一声哼,换了缓和表情,再让刘五坐,“你好好说,咋回事,你一早就知道有流氓入侵女宿舍?”
刘五点头,“我不但知道有流氓入侵,我还知道,流氓在咱们学校有内应,所以他们知道那个宿舍窗户可以拆,那个宿舍女生少,并且出事后能很顺利地逃脱,校长你想想看,三个贼有两个受伤,一个瘸腿一个后脑出血,但就是这样,人家在咱们校园里神奇地消失,这不是有内鬼这是为什么?”
说着停顿片刻,换上微笑,“你说他呼吸道烫伤,我是不信的,咱学校的汤有多热,我心里有数,别看我打的凶,我心里都有分寸,放心,没有内伤,我就是让他丢脸,让他难堪,只有这样,才能引出他背后的黑恶势力。”
张文渊愣了,目光重新打量刘五,“你是什么想法?你怎么就断定许三是内应?”
“简单,那天晚上,是许三看到贼翻墙逃脱的,除他之外,别人都没发现,但具体贼是不是翻墙走了,你我都不知道。并且,那天晚上许三想打我,好像是怪我多管闲事,这事儿孙前进老师在场,他亲眼所见。”
说着,刘五还把当天晚上和许三冲突具体经过一番讲,让校长自行判断。
末了道:“我为什么打他?因为我气不过,狗日的,一帮黑恶分子,跑进学校里祸祸女学生,这次要抓不住他,下回他还敢,他一哆嗦一抽搐是爽了,受害的女学生怎么办?以后怎么面对她丈夫?是不是整个人生都毁了?对于这样的王八蛋,我有什么理由忍着?我怎么就不能打了?我不但要打,我还要往死里打,让他们永远也做不了恶,永远也害不了人!”
说话到后面,刘五也声高,站起来,手臂随着话语挥舞,斩钉截铁。
“不上大学怎么了?被人冤枉又如何?我不怕,我刘五这辈子活下来就是要跟黑恶势力做斗争,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牛鬼蛇神,只要让我知道他作恶,我就不放过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罪恶斗争到底!”
一番话发自肺腑,感情真挚,震撼校长两夫妻。
连隔壁套间的张小妍也傻愣着,内心翻腾,从没想到,刘五竟然是这样的刘五。
校长愣了,推推自己眼镜,掏出手帕,擦擦额头汗,声音变低,让刘五重新坐下,“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
刘五坐下,校长左右想想,“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能断定,许三一定是坏蛋?光靠你猜测可不行,咱得讲证据。”
“没有证据,我就是猜测。”刘五正色道:“不过这事很快就能验证,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打许三的原因。据我所知,那几个贼是个团伙,他们吃了亏,必然要报复,我打许三,就是要激发他们的报复心,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一旦他们出现,我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校长糊涂了,“我不明白,就算人家报复,你又凭什么断定人家就是入侵宿舍的流氓?你们学生间打架也会相互报复。”
刘五摆手,“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我只告诉你一句,学生间的报复和流氓的报复不是一个级别,学生顶多是打一顿,流氓报复是要人命的,不信你等着瞧,最多不过三天,就有一帮人来捅我,但不用担心,我做了准备,只要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把他们全部制服,扭送治安所,一旦进了里面,哼,甭管他们做过多少坏事,全都得撂。”
校长惊呆了,校长夫人也惊呆了,隔壁套间的张小妍也从床上站起,走到中间门口,想出来又不好意思。
还是校长反应快,“你是要以你为诱饵,吸引犯罪分子出来?哎呀呀,你这不是胡闹吗?幼稚!极其幼稚!你这想法有多危险你可知道?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对得起你父母?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你是个学生,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抓贼是警差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胡闹!简直是胡闹,根本是儿戏!”
校长说着也站起来,从烟盒摸烟,手哆哆嗦嗦点了,抽一口,喷烟,“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准你这么干,明天你回家,一个礼拜不要来上学,回家好好反省,一个礼拜后再来。”
“我不这么干,那班坏蛋还要继续作恶,危害女学生。”刘五语调笃定地说:“而且,我已经收到风,他们计划周六对我实施打击报复,这个关头,我不能退,必须要把这帮坏蛋绳之以法。”
张文渊闻言巨震,瞪大眼看着刘五,“你连这也知道?那你能告诉我,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刘五摇头,“这你别问,问我也不会说,你最好也别外传,不然打草惊蛇,犯罪分子不来我就前功尽弃了,你只需要等,等着我把坏蛋抓获。”
胡慧娟面色苍白,吓坏了,“孩子,你这干的是……要命的事啊。”
刘五挑挑眉毛,张开双臂,“胡老师,你觉得以我的能耐,会做无把握之事?”
校长推推眼镜,呼吸都不平稳,想想还是摇头,“不行,我不同意,你是咱学校计划内保送省体院的,我不能让你冒险,不行,我得给城关治安所打电话。”
“千万别。”刘五一步跨过,挡住校长去拿电话的手,“一旦走漏风声,这事儿多半就不得成,我有周密的计划抓贼,校长你千万不要节外生枝,想想看,一旦计划败露让贼人逃脱,或许咱们学校以后不会有女生受害,但其他学校呢?你这一举动,很可能导致往后数十个女生的清白被毁,三思啊。”
张文渊愣了,用古怪的目光打量刘五,仿佛眼前的人是第一次见,呼吸急促着,末了和妻子对视,在屋子里绕圈,思索良久,老张摇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不让我报警,可以,你要带着我一起去,我要亲眼看着你安全才放心。”
如此说,刘五愣了。
胡慧娟则傻眼,过来拉老张,“你胡说什么。”
张小妍也从里间出来,急切叫喊:“爸!”
“你们别劝,这事我管定了。”张文渊挺直腰杆,意气风发,目光炯炯地看着刘五,“我学生能以身涉险,我做校长的怎能坐视不理?如果你真的有万全计划,相信也不会让我身处险境,你说呢?刘大英雄?”
这一出刘五也愣了,他是个粗人,想问题那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刚才一番大道理纯粹是为了替自己辩解脱罪,没想到惹的校长要跟着,这事儿就有些犯难。
刘五仔细思索一番,假如这次有劫匪上车,自己要怎么应对?
仔细回忆,他们有五个,一个在车前面控制司机,一个控制售票员,两个在装模作样搜乘客的钱,只有一个直接来捅自己。
假若自己先动手解决一个,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第二个第三个……
嗯,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此,刘五点头,表情诚恳,“那行,校长你可以跟着,但提前说好,这事你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提前走漏消息,等到周六,你就能亲眼看见坏蛋被一网打尽,总共五个,一旦他们落网,你就会知道,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