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表情天崩地裂,风近蕖莫名心虚,看着嘴唇都在颤抖的年轻人有些同情,她拍了拍张扬的肩膀,并不挑明眼下尴尬的局面,“您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张扬抹了把脸,勉强按捺下[哔——]了狗的心情,疲惫道:“没有,我也只是路过而已。”
风近蕖又拍了拍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男子的肩膀,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是她发现心动对象是个祖父级的人……
画面有毒,风近蕖恶寒的抚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为了不让男人继续窘迫,风近蕖决定速度离开,反正此次来S市的目的已经完成了,现在回家时间还够煲一锅粥同时把夫诸小朋友敲打敲打以杀鸡儆猴让其他在搞事边缘试探的异兽收了那蠢蠢欲动的心,“如此,我告辞了,道长自便吧。”
“不,”男人下意识出声,在女人疑惑看来时悻悻收回尔康手,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毕竟……
这是二十五年来唯一能让他心动的人,深吸一口气,他下意识拉扯剑穗,不想摸了一个空,嗯……可怜的剑穗果然已经秃了。
张扬自认不留痕迹的收回手,“能、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还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看着年轻人眼底的紧张,滚动的喉结,风近蕖低叹一声,有些心软,“好吧,这是我的号码,这张通讯符也可以用,不过只是张符宝,只能用六次。”
看着捧着纸条身形紧绷的男子,风近蕖摸了摸鼻梁,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符宝一般是被她用来进行售后服务的真相。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说出真相她就极有可能被此刻还如获至宝的年轻人拔剑砍成肉糜。
收回如脱缰之马般的思绪,风近蕖就见男人已小心翼翼将其收进了衣袋中。
生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女人再次向张扬告辞,然后顺利脱身……不,顺利回家。
熟悉的云海翻腾在枫林里,熟悉的余辉照耀在庭院中,熟悉的雕花木门伫立在时间之畔,千百年世易时移没有让此处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琳琅”不见陈旧,仿佛被岁月格外优待。
已是秋日,风近蕖捡起几片灼目的枫叶,心情愉悦,哪怕是有人不请自来也没有让她的好心情打折半分,直到推开门的前一刻……
“这一定不是我的院子,这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退出去,合上门,再推开,风近蕖终于接受现实——这真的是“琳琅”的庭院以及……
这真的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细碎的枝条被折下来,银杏树只剩光秃秃的粗大树枝,笔直丑陋的直指天空;
长满茵茵青苔的古老水井被不知如何出现的巨大石块堵了个满满当当,甚至压塌了一侧井壁,井绳散乱;
往日碧玉般清透的水池藻荇交错,锦鲤游动,此刻池内却一滴水也无,数十条鱼徒劳的跳来跳去,更有几尾鱼气息奄奄的躺在水池底,已没了呼吸。
站在门口,风近蕖浑身僵硬,转动目光扫视院落,见有一人身着白T外罩浅色外套,无比自然的托腮坐在院内唯一没有被波及到的石桌旁。
桌面上有一个薄薄的水罩,关着一只鸟,那鸟不停的拍打羽翼,愤怒的鸟鸣一刻不停。
头部有花纹,白色的嘴,红色的脚,那是……精卫?!
精卫的原身女娃溺于东海,从此不仅势要填平东海,而且对一切水源深恶痛绝。
电光火石间风近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她额间蹦出一个青色的十字,“冰夷、精卫!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声音不大,却语气恐怖,充斥着无边怒气。男人站起身,将水罩随手捞起扔向风近蕖,满不在乎道:“喂,那么生气干嘛?这小鸟突然跑到我管辖的水域捣乱,我不仅没找你这个主人要说法还把你的小鸟送回来了,不是仁至义尽了吗?”
仁至义尽?风近蕖只觉得自己要炸。她捏紧指尖,“是,我该谢谢你全家。”
男人像是没听出她的暗讽,挠了挠头发,“这就不用了,我一向乐于助人。”
风近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借以缓和下将要爆炸的心情。不想同样听见那番“不摇碧莲”的话就猛然扇动双翼的精卫再也无法忍受般鸣叫起来,声音尖锐。
风近蕖猝不及防接受了一波噪音攻击,揉了揉耳尖,划开水罩控诉道:“不要无差别攻击好吗?变成人身再说话。”
水珠四溅,光芒散去,飞在空中的鸟儿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穿着深绿长裙的女孩儿,她稍稍退了几步躲到风近蕖背后,依赖的抓住她的衣摆,愤愤告状:“风姐姐,他欺负人,他把我关在水里,还说要把我扔到水池里去!”
风近蕖似笑非笑,“哦,这就是你找打的理由吗?”
“就是就是……哎?”精卫迅速点头,说完才迟钝的发现这话貌似是对她说的,不由得笑容一僵,“不是,风姐姐……这个……院子它变成这样……”
看到女孩儿不安的挪动脚尖,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冰夷说道:“先进去吧,冰夷,精卫。”
自家孩子自家心疼,哪怕这是个需要教育的熊孩子。而现在熊孩子闯了祸,还是先把外人打发走了再关门教训为好。
至于被她抛在身后的庭院……风近蕖拒绝回想那糟心的景象。将两人带到一楼客厅,风近蕖递上茶后坐回宽背椅中,敲敲杯壁,看向端起茶杯牛饮的男人。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打趣他这番牛嚼牡丹的动作,现下却是毫无心情,见冰夷放下茶杯,她开口道:“精卫可是给你带去了什么麻烦吗?”
冰夷抹把嘴,“麻烦算不上,就是有些……一言难尽。”
冰夷,又名冯夷,古代传说中的河神。《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从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从极渊深达三百仞,是水神冰夷的居所,唯有他才可以承受住这骇人的水压。
他深居简出,除了时不时履行职责巡查水域,一直住在漆黑无光的深渊。冰夷饲有两条龙,多为出行之用。
三个小时前,他乘着那两条龙四处巡视,不想就在东海海滩发现了这努力填海的小东西。
他认出了她的身份,直言道:“莫要白费功夫了,你这泥丸石块最多能填满小小水洼,想要填海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到鸟儿动作一顿,他接着道:“行了,别玩了,你出来你家主人允许吗?我送你回去好了。”
鸟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急促的拍了拍翅磅高鸣一声就向他冲来,那架势仿佛不将他啄出满头包就势不罢休。
冰夷立刻驾着龙躲避,却发现这鸟仍不依不饶,紧紧追在身后。精卫填海时,出发点在西山,目的地却在东海,两地相距数万里,精卫且能一日飞翔几个来回,速度和耐久力可见一斑。
如今被激怒,追逐两条养尊处优的龙还不和玩一样?冰夷无法,既甩不掉又下不去手打,只得把她引回她主人的“琳琅”的小院子,限制住行动又趁其被院中的水池、水井分散注意力时瞅准时机将其困在了水罩中。
被“追杀”了几万里几个小时的冰夷自然没有完成他巡查的任务,这还罢了,只是他十分不解,为什么在风近蕖面前小鸟依人——没毛病,就是字面意思的精卫面对他却是一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样子?
听完他的疑惑,风近蕖默默扶额,为什么?白费功夫……痴人说梦……玩……你家主人……完美的踩中了精卫所有的爆点,人家能不炸吗?
与满头雾水的冰夷目光相接,风近蕖扭头,确认过眼神,是名叫“直男”的人。
“咳,我很抱歉,不过冰夷,”风近蕖目光凝重,闪动冰芒,“精卫是我的妹妹,你应该知道的吧?”
疑问句偏偏说出了肯定的语气,分明暗含威胁,冰夷撇嘴,“好好,是我说错了。”
风近蕖摇头,“罢了,到底是精卫的举动有失妥当,耽误了你的工作,这些丹药就算做赔礼可好?”
接过女人抛来的东西,冰夷抓在手里定睛一看,不由扬眉一笑。“呦,大手笔啊,祝余炼制成的丹药?”
风近蕖抚了抚泪痣,不过是一炉丹药的十分之一,她并不放在眼里,“你不是有工作没做完吗?如此,放心‘加班’去吧。”
虽然不用赔偿,不过他知道她一向不在意这些东西,也就不多说什么,将其收下。
冰夷站起身来,“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走了拜拜哈。”
依靠在起身相送的长发女人旁的小姑娘哼哼一声,他闻声看去,就见眉眼灵动的小姑娘在认真记仇,样子十分可爱。
他不由一笑,“小姑娘,有空来找哥哥玩啊?”
此话一出,小姑娘就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冰夷的手指蠢蠢欲动,发觉他的意图,风近蕖投以警告一瞥。
冰夷不以为意,“你妹妹比你可爱多了!”风近蕖冷冷一笑,“与君何干?”
冰夷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跨出门槛,驭使那两条龙飞上天空,慢慢没入云层不见踪影。
风近蕖收回目光,“人走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事吧?”
看见女人挂上的危险笑容,精卫心惊胆战:
——吾命休矣,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