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亲眼见证他们想爱,亲身参加他们的婚礼,我做不到。”他确实做不到,仅管那是另一条故事线的事。
“哼,打心底里不遗憾吗?”李梦蝶冷笑了一声。
许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许他和李梦蝶都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女孩子敢让一个人带她去陌生的地方,是因为她完全信任那个人,当然也可以说依恋。我读完了你的记忆,其实你不甘心。当初你离开七里镇太久了,她确实如你所想的那样在七里镇默默地等你,只可惜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李梦蝶说的都是许涛放在心底的话。
“等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回七里镇的时候,去吃的第一顿饭居然是他们的喜酒。你微笑着跟旁人一同鼓掌,假扮出很开心的模样,你看着自己的兄弟在众人的欢闹中牵着她步入新房,看着新郎反手把门关上。”李梦蝶真的是一个很棒的讲述者,声音有平淡有起伏,语气有抑扬有顿挫。
“你把年少时的暧昧视若珍宝地藏在心底,可你连人家的手都没碰过。”
“够了!我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了,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小年轻了。”许涛声音越说越弱,充满了疲惫。
“可现在你是,朱雨娟也是。”李梦蝶依旧喋喋不休地劝说着许涛。
“行了,你走吧,我想陪我爸再聊会。”许涛走进了屋子。
李梦蝶看着许涛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慢慢地后退步入了街道,混入了七里镇傍晚街上的人流。
许城望着慢慢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的许涛,放下了手中的竹笛。
“儿子,你变了。”许城虽然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显然这句话他想了很久。
“嗯,是啊,这一年经历的事太多了。”许涛心里想到的却是这几十年的生活。
“不,我说的变已经超越一年的界限。”许城注视着许涛。
许涛反应过来后,心中犹如炸响了惊雷,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反应,但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对许城的话。
刚刚走到门口的师徒二人也被许城的话给惊住了,他们都屏息凝视地等着许城的下一句话。
“看来我没说错对吧?”许城把目光从许涛身上移开了。
“你看,你还是忘了,你爸不信鬼神,只崇拜科学,爸一直是时间旅游学说的忠实拥护者。你们孩子啊,总是觉得很多事都能瞒过父母,其实好多时候啊,我们只是不说,但我们都懂。”许城瞟了一眼一直埋着头的许涛。
“一年,是啊,一年很久,但我不相信这一年有什么经历能让你改变了左手拿筷子的习惯,还有你跟我说话的神情,语气。爸虽然一年没见你了,但是爸跟你朝夕相伴了十多年。”
许涛明白了。
自他开始参加各种饭局之后,大圆桌上他左手拿筷子的习惯总会影响到左座的朋友。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他觉得自己应该改掉任何一点会给别人留下不好印象的习惯。
所以后来他慢慢地改用了左手。
至于许城提到的语气和神情,是啊,一年哪能改变十几年,他不可能再百分百还原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和感想。
原来自己的父亲一直是一个细心到可怕的人。
“爸。”许涛开口叫了一声。
“呵呵,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知道你是我儿子。”许城扬手打断了许涛。
许涛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从前,他想起其实自己的父亲一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会写诗,他会作画,他会吹笛,他会很多许涛至今都没学会的东西。
但迫于生活和年代,他只能待在这个镇子里日夜劳作,把自己曾经的梦想都写在纸上锁进柜子,让它随时间被埋没,埋没到他自己都会忘掉的时候。
我们都小看了自己的父母,其实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很厉害很优秀的人,只是我们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很晚了,早点睡吧。”许城站起来捏了捏许涛的肩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哥,这种情况......”金宇还是有些没缓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我只能说他爸真的很厉害,厉害到能注意到每一个细节,许总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他的基因,脱不了干系。”白轩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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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墩书桌上的灯还没灭。
他已经楞在书桌前很久了,他还在思考着今天跟许涛的对话。他恨,但是不是恨许涛,而是恨许涛不理解自己的做法。
“哼,你也只活了一次,凭什么说我选择的人生是错误的?我没错,哥,我会让你知道的。”他自言自语道。
“哎,睡不睡啦?”楼下传来了母亲的催促。
“好了,睡了睡了。”胖墩吹灭了桌上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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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哥,许哥,你怎么还在睡啊,你快去后山上看看,许伯伯和华生叔吵起来了!”
许涛又是在睡梦中被叫醒,但当他听清魏文的话后,一把就掀开了被子蹦下了床。
“你说什么?他们吵什么?”许涛边穿鞋边问道。
“许伯伯带队拦了华生叔他们的施工队,现在两边正在争论呢,我感觉都快要打起来了。”魏文解释道。
“我爸?哎,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这种事啊。”许涛焦急地道。
许涛穿好鞋后连脸都没洗就跟魏文奔向了七里镇的后山。
七里镇的后山是看七里镇全景最好的地方,在那你只需随意找块石头坐下,便能够一览这个边陲小镇的全貌。所以陈华生在与黄老板商议后,决定从这儿开始动工,先建一个观景台。
“城哥,小时候我一直敬佩你,仰慕你。所以我现在才一直在与你好生交谈。如果你执意要阻挡我们的工程,那我就只能委屈你让你独自待一会了。”陈华生望着许城带领的一众挡路人,咬牙切齿地道。
“人啊,总是想着办法要证明给过去的朋友看,给他们看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厉害多么的了不起,但其实他们只是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的无能曾今的懦弱罢了。”
“华生啊,小时候的你文弱,在那个年代一直是我们孩子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我能看出来那时候你在极力引起大家的注意,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树林里抓蛇,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用瓶子逮蜈蚣。”
“可是你都失败了,你在引起孩子们一时的注意之后就又被冷落了,所以你不甘心,你总是想要证明给我们大家看,来让我们看到你现在有多么的成功,你这种心理真可悲,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许城说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许城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还是我们的领头人,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今非昔比,不再是曾经那个无能的小书生了,我是一个有事业有成就的人,而你,只能永远待在这个镇子里,当一辈子的渔民!”许城的话正中他下怀。
许城说的都是事实,小时候的自己确实在拼命地证明给大家看,只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手里拥有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七里镇的工程,他就是那个给全镇带来美好生活的上帝,所以他厌恶许城跟他说话的方式,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他对自己发布号令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