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太太,你们家的家事我们外人也不好插话,不过现在苏三叔和苏三婶儿这个样子都需要看郎中,要不还是先请郎中给他们看看吧,他们身子好了才好孝敬您二老呀,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才好过日子不是?”余欢淡笑着冲着苏钱氏说。
“锦生媳妇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老婆子管着这么一个大家也是难啊,老三一家子干的那些活儿还不够他们一家子的嚼谷呀。
老三是个好的,说的这个媳妇可不是好东西,天天苦着个脸,那老三在山上打猎伤了腿可不就是让她给克的!
这一屋的小崽子也都不服管教,跟自己的爷奶就敢顶嘴,我们这也是为了后辈儿着想才管教管教他们呀!”苏钱氏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以为她余欢是好糊弄的无知丫头了吗?
余欢脸上的笑容不变,点点头说:“长辈管教小辈儿倒是名正言顺,不过这人都已经管教过了,是不是该请个郎中给看看伤了?”
苏钱氏见余欢一直提请郎中的事儿心里有些恼,脸上却挂着苦哈哈的笑说:“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请郎中,实在是家里没有银钱啊,家里一天两顿的稀粥都不知道能不能挺到秋收的时候呢!我们老两口身上也有些毛病,也是硬挺着不敢请郎中的。现在老三那个伤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好,以后家里又少了一个进项,真是稀粥也吃不起了。”说完还抹抹根本没有一滴泪的眼角。
余欢看她一番装模作样实在反感,也不再跟她多说,只是开口道:“既然这样,我给苏三婶儿和苏三叔看看吧,我跟回春堂的章大夫学了点儿皮毛,外伤看看还是可以的。大麦大米,把你们娘扶进屋里去吧。”
余欢跟着苏家三房进了西屋,屋子分内外两间,很窄小,除了一个炕桌和一个炕柜就没有其他摆设了。
苏老三就躺在外间的炕上,苏三婶儿进了屋也靠坐在外间的炕尾。
余欢跟苏小米说:“小米,我要给你爹娘看伤,不能让别人打扰,你能不能帮我在门口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喊我一声?”
小米看了自己的哥哥姐姐一眼,看到他们点头才说了一声“好”去门口坐在了门槛上,面冲外放风。
余欢这才跟屋里的几人说:“实在抱歉,我不会看什么伤,就是有些外伤用的药粉可以给三婶儿用,我已经让小弟回家去取了。
按说你们的家事我不该管,但是小米那个鸡蛋是我娘给的,我怕她知道后会难受,而且我对你家的境况有些担心,大麦和大米都是好孩子,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说句冒昧的话,苏三叔,苏三婶儿,你们没想过从这个家里分出去吗?”
“分家?”苏老三有些惊讶。他确实没有想过,爹娘在,不分家,这是老理儿。
苏三婶儿没有说话,她靠坐着有些麻木地抬头看了苏老三一眼,又微微低下了头。
只有苏大麦和苏大米有些惊喜,眼中亮起了点点星光,看看余欢又看看自己的爹娘。
余欢又继续道:“苏三叔,孝敬父母确实是做儿女应该做的事情,可爱护子女同样是作为父母的责任。
您看看大麦几个,他们还小,却已经在做着大人的活计,受着来自自己亲人给的委屈。村里人也都穷,也是好多家吃不饱肚子,可是您看看同龄的孩子哪个不比他们长得壮实,再穷也得顾着娃娃呀。
况且你们家应该不差吧?大虎叔跟您经常一起打猎的,他家的情况在村里可是算好的了吧?您就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奶奶有银子,她就是不舍得给我们用!”苏大米嘟哝了一句。
苏老三眼中有些迷茫,他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地的外来户之一,他爷爷当年在陆家村落户就买了三亩地,后来一家子又陆续置办了五亩。大哥二哥跟着爹种地,四弟去了镇上学徒,他自己跟着老猎户学会了打猎,农忙的时候也一起下地干活儿,从来没有偷懒过。是啊,自家也不差,怎么自己这一房的日子过得这么惨。
“爷奶就是偏心,大娘二娘天天就只会围着他们拍马屁,哄爷奶开心了就不用干活儿了。爹之前给大哥找了铺子当学徒,最后也被四叔抢了去。爷奶看着他们一块儿欺负咱们家都不吭声,还不是看爹娘能忍好欺负!”苏大米看自家爹那副样子就觉得恨铁不成钢。
“爹,娘,我想分家,我能干活,以后我养活妹妹们,大娘二娘家的米花堂姐他们总是说让奶奶把大米小米嫁给傻子和老鳏夫,我怕,我不能让他们把妹妹们嫁给傻子嫁给老男人!”苏大麦坚定地开口。
余欢对这个有担当的哥哥暗暗点赞,大米和小米有这样一个哥哥是幸福的。
“什么?!谁也不能让我闺女嫁给傻子!大麦,大米,爹会护着你们的,你奶也不能管你们的亲事。可是爹这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了,咱们要是分了家以后可怎么过日子?爹怕拖累你们啊!”苏老三愁苦的脸上现出了一些懊恼。
“爹,你是我们的爹,怎么会拖累我们?以后儿子养你。我能种地,娘和妹妹能打络子,咱们分出来就算饿肚子也不会比现在差!你也为娘想想,娘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明明比大娘二娘年轻,可看起来却比她们显老,天儿一凉就咳嗽不断,身上就只剩下皮包骨,这都是在这个家里累的!”苏大麦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爹。
“可你爷奶不会同意的,就算他们不管名声好不好听,他们还想要咱们给他们干活儿呢。你奶还等着我腿好了给她上山打猎物呢。”苏老三说着自嘲地笑了。
余欢见苏老三是已经动摇的意思,便开口问道:“苏三叔,您的意思是也愿意分家了?”
听到这话,苏三婶儿猛地抬起头看着苏三叔,眼里的神色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
苏老三看了余欢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儿,郑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分,我这些年连自己的媳妇孩子都护不了,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眼瞎看不明白。分家,就是我豁出去也要分出去过。”
苏三婶儿听了这话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家的这句话像是给她绝望的生活打开了一扇门,让她内心一直压抑的委屈喷薄而出。
苏老三歉疚地对苏三婶儿说:“这些年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