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出门的时候,盛抒意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墨绿色大衣内兜破了。兜里原本放着相机内存卡,上周周五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想的是大休的时候去季然姐姐家直接借用读卡器,就不用再跑回家一趟了。
再去学校的路上,她向盛先闵抱怨起自己的马虎,相机配件不知道丢了几次了。
繁荣听了在一旁伤口撒盐:“哎呀,傻瓜相机的配件有什么可心疼的呢?反正你的三分钟热度也快没了,最近好像也没怎么用。”
虽然说这是大实话,但盛抒意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的白菜价二手傻瓜相机还是在南汀大学每年一度的跳蚤市场上买来的,当时觉得方便好用还便宜,奈何她不是个学摄影的料,仅仅也就是拿出去玩玩。买回来两三年了,还只是会用自动挡按快门。最近她看上了一款拍立得,决定攒钱买一个,相机自然是落了灰。要不是季然姐姐让她帮忙拍几张她家的小猫咪,估计这个相机的使命就从此结束了。
到学校以后她到底还是失落了一小会儿,结果被来巡查的李玉芬逮到跑神,训斥了一通。
早读下课的时候她想睡一会儿,却不想罗嘉涵站到了她的座位边。
她和罗嘉涵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于是这次乍一见面让盛抒意有一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
罗嘉涵手里是一张内存卡。
盛抒意自然是喜出望外,接了过去一边道谢一边翻来覆去的看。
“那个……”罗嘉涵没有走,反倒是又开口,“你知道马上就要元旦汇演了吧,咱们班的节目没人拍照,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你能来拍照吗?刚刚钰年还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张钰年就是罗嘉涵的好闺蜜,班里的文娱委员。
盛抒意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和张钰年、罗嘉涵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虽然说都是一个班上的,帮个忙也说得过去,但是她着实是不想。
一来是她的拍照技术仅仅是入门而已,能面前保证照片的清晰就不错了,更别说拍节目了,估计拍出来肯定是糊成一团。二来是上一次国庆节合唱演出彩排的时候她试着拍过一次,张钰年十分不满意,挑着挑那,正式演出也就没有拍。
她真的是觉得奇怪了,怎么有一次前车之鉴了还要找她拍?
于是她只能实话实说:“国庆彩排的时候我拍过一次,效果不好,这次正式演出肯定也拍不好。我本来技术上就不怎么过关,要不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愿意帮忙?”
罗嘉涵却执着道:“全班也就你一个人有相机,你就当帮我们一个忙,大家同班这么久,下学期新政策提前分科,能不能在一起都不一定了,就当做留个纪念吧。”
没想到,罗嘉涵这番话刚说完,张钰年就径直走过来一把拉住了罗嘉涵,火气很大的样子:“我都跟你说了你别找她,她不会帮忙的!”
张钰年这句话的音量着实有些大了,霎时间班里没去餐厅吃饭的、吃完饭回来的人都静了下来往这边看。
盛抒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是实话实说啊,我能力不够。”
“行了!”张钰年打断她,“上一次拍照我就知道你打心底里不愿意帮忙,明明能拍好结果你拍成那个样子,你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帮忙就直说好了,我们找其他人。”
说罢,完全没有给盛抒意一个申辩的空间,拉着罗嘉涵气呼呼地走了。
全班人都在看盛抒意。
盛抒意觉得火气直往头上冒,她知道什么啊?主观揣测她的意图也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觉得实在是气不过,又不能这样直接发火,只能冲出去,到厕所去想洗把脸。
让她更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紧接着就发生了。
张钰年哭了。
盛抒意回来的时候,一群女生围在张钰年的座位边上,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她既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张钰年心理承受能力差到连拒绝都承受不了吗?
温桐若从俄语班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一幕,她想都没想,直接冷笑:“哟,玻璃心哭包又流鳄鱼泪了?”说着拉了一把盛抒意:“别瞧了,你再怎么着人家也是会哭下去的,回去看书吧。”
盛抒意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温桐若旁若无人地大声读起她的俄语单词,想要以此带动班里其他人赶紧离开张钰年的位置,坐下读书。
就在这个时候,李玉芬到了班里。
她进门看了一眼张钰年,又看了看班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居然就此开始发难。她指着温桐若:“在班里玩排挤冷落是吧?你是怎么有脸这么大声读书的?啊?滚出去!”
温桐若忽的站起身,直视李玉芬:“老师,你这样说时不时有点不太合适?”
李玉芬“哼”了一声:“合不合适也不是你说了算,我跟你说温桐若,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这个班是我做主,现在,我让你滚出去。”
温桐若咬咬牙,拿起自己的俄语书,风一般出了教室。
李玉芬扫视全班,将手里的黑板擦摔得直响:“怎么?临近期末考试开始浮躁了?开始无法无天了?你们以为你们在班里面做什么干什么我不知道?咱们班的摄像头坏了这么久就真的当我瞎?我告诉你们,班里面的事情我清楚得很,还是那句话,我攒着等到够数了一起算账。”
她说这话的时候,踩点进班的繁荣和邹景阳回来了,可笑的是,邹景阳手里还端着一杯没有喝完的豆浆。
李玉芬喝道:“你们俩站住。”
繁荣二人站在讲台边上,恰巧这时,十分钟课前预备铃才慢悠悠的响起来。
“班里不让吃东西不知道?”她看了一眼邹景阳,“把你东西扔了滚回位置上去!”
邹景阳无言,把豆浆扔到垃圾桶里,规规矩矩回到位置上。
李玉芬冷冷地看了一眼繁荣和盛抒意:“行,咱们今天就算算账。”
她走下讲台,拍了拍手上刚刚触摸黑板擦蹭上的粉笔灰。
“学校里明令禁止早恋,禁止男女生不正当交往,你们都知道。外面还站着一个因为不收敛行径被公告批评的,这都治不住你们。”她指了指盛抒意,“来,你说说,你每天晚上和繁荣从操场一起走到校门口,还故意躲着我,是干什么的?”
这误会大了。
盛抒意目瞪口呆,她慌乱地看了一眼繁荣,只见繁荣眼里也满满都是惊讶。他们两个觉得自己避嫌已经很尽力了,居然这样都能被误会成为“男女不正当交往”?
李玉芬把盛抒意的慌乱当做了被揭穿后的恐惧,她走到盛抒意的座位边上:“有的人,在班里面人缘不好、不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盛抒意脸色苍白。
李玉芬继续道:“我愿意相信近墨者黑这个理论,也愿意相信有些人是一时糊涂。但是你,我想问问,你还想干什么?”
“从进班的那一天起,跑操请假,班级活动你有参加过一次吗,盛抒意?好,如果你说你想认真学习,不想多参加互动,也行,但是看看你自己的成绩,你的数学有及格过几次?排名那几个数字你看着刺眼不刺眼?张钰年跟你说过两次让你帮班级里拍照,你拍过吗?举手之劳的东西,推脱推脱,像现在好了,人家求着你,你还架子大了,把人家弄哭了,你满意了?你自己堕落也就算了,带上温桐若,人家温桐若家里什么条件,你家里什么条件,啊?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放羊的不和砍柴的玩?人家放放羊轻轻松松,你也跟着玩,人家羊放了,你的柴砍了吗?”
她说完这样一长段话,居然还没有觉得累,提起一口气,将盛抒意的桌子上的书全部都扫落在地:“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优秀的人愿意跟你玩?同学们,我跟你们说,看一个人怎么样,就要看看她身边的人。盛抒意,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个班一天,你就别想带坏更多人。”
盛抒意强忍住不哭,她甚至觉得已经有一股血腥味被她自己逼到了喉咙口。她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冷,在全班那么多双眼睛的直视下,她的脊梁骨似乎就要在下一刻断裂成块,她整个人都要不复存在。
李玉芬笑了两声:“把你家长叫来,我就不信,我的班里能出一个我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幺蛾子。”
盛抒意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已经呆了。
李玉芬伸手推了她一把:“怎么,不会走,残疾了?你真该回家看看医生,身体残疾,脑子也残疾。我告诉你,今天你家长不来,你就别想在这个班上课。”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不过已经显而易见了。
就是家长来了,她也不会让盛抒意有什么脸面在这个班级里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