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舟穿梭云海，如一把利剑破空前行，四周遍布无形的能量，将快速前进所造成的狂风隔绝在外，在船上的人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云朗独自站在一叶舟边缘看着下面须臾即逝的风景，这是一种很其妙的感觉，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很渺小，你就像是神明一样俯瞰着大地。
转瞬之间，恍若两个世界。
“云朗，不休息一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云朗转头望去，正是夫子曾知微。
“夫子，学生杂念太多，静不下心来。”
“哦？还没从先前的事故中走出来吗？”曾知微询问道。
云朗摇摇头，“不是。”
曾知微略微思索，“那就是因为刘怀燕？”
云朗犹豫了一会，回答道，“夫子，我怕我有一天，也会变成刘怀燕那样不讲道理的人。”
曾知微哈哈大笑，手指弯曲敲了敲云朗的脑袋。
“你先前不是说的很好吗，怎么回过头来又开始担心了。”
云朗转过头去，“我在想，或许我会那么说，根本在于我内心不希望自己是个那样的人，所以会本能地抗拒，进而貌似大义凛然地去批判刘怀燕。”
“若是……若是我内心深处也跟她一样想报复这个世界对自己造成的不公，嘴上却说得天花乱坠，是不是就成了刘怀燕所说的伪君子。”
曾知微略显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云朗啊，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让自己背负太多，这可要不得。”
云朗沉默，曾知微又接着道，“不管你内心深处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要你能约束住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去做善事，那你就是一个好人。”
“夫子，若这样，岂不是太虚伪了。”云朗询问道。
曾知微哈哈大笑，“你这种想法，在修士的世界中，有另一个叫法，叫做心魔。”
“每个人都会有心魔，或许是因为某件事，或许是因为某个人，这是修士想要走得长远，必须经过的一关。”
“那怎么不让心魔霍乱呢，那就是坚持自己的本心，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久而久之，心魔自然消散。”
“心性天修，本心自修，我们不能决定我们的经历，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曾知微扭头看向云朗说道，“你想成为刘怀燕那样的人吗？”
云朗摇了摇头，“不想，死也不想！”
“那不就对了，坚持本心，心魔自会消散，想它作甚，徒增烦扰。”曾知微开怀大笑。
云朗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夫子，既然如此，那么学生又有一问。”
曾知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个木鱼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快问快问。”
“夫子，若是一个靠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的官员，在任职期间为了打造自己的名声，广做好事，那么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曾知微闻言思考了一会，这次稍微有些久，云朗也不急，静静等待夫子的答案。
“按你所说，若是这个人为了上位而做了坏事，那他就是一个坏人，那些以前被他所害的人，或许会记恨他一辈子。可他为了打造名声广做好事，在普通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大大的善人，一个好官。若是他做了一辈子的好事，那么或许青史留名，也未尝不可。”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就比如说你云朗，在她刘怀燕眼中，你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伪君子，满口假仁假义。可到了我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能够坚持本心，不被内心的恶所左右，方为真君子。”
“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落在不同的人眼中，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坚持自己的本心而已。”
云朗闻言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夫子说的是。”
曾知微欣慰地笑了笑，“其实啊，这个世界上，那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是所处的立场不同罢了。就是那至圣先师，也难保没有犯过错啊。最重要的，还是保持本心呐。”
说完这些话，曾知微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后悔的模样。
随即赶忙朝天边施了一礼，“弟子口无遮拦，先师莫怪，先师莫怪。”
此刻，在另一边，不知多少路程外的一座山上，有一位白衣老者正在打理花草。
老者似乎略有所感，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天边。
这一眼，仿佛看穿了空间、看透了时间。
过了一会，老者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另一边，曾知微紧张了好一会，见没有事情发生，才松了一口气。
把云朗看得莫名其妙，一脸不解，“夫子，您这是？”
曾知微悄然一笑，十分神秘，“不可说，不可说啊。”
见曾知微不愿说，云朗也就不再询问，随口问道，“夫子，您为何要带上刘怀燕。”
曾知微闻言饶有深意地看了云朗一眼，“你也觉得我不该带上她吗？”
云朗迟疑地点了点头。“虽然书上说要以德报怨，可是夫子，您未免……，未免有些过了，为何不赠她一些盘缠，由她自生自灭。”
曾知微哈哈大笑，“你啊，又想多了，别总把夫子我想得太好了啊。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不然也不至于放了那伙山贼离去，你想啊，他们以后肯定还会继续干那山贼勾当。”
“我可不想管的太多，管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就已经颇为不易了。至于刘怀燕，夫子我，纯粹只是因为那时候吵架没吵赢，想跟她把架吵赢了，而且，我不但要吵赢她，我还要证明给她看。”
曾知微自顾自摇了摇头，面带笑意，“太倔了也不好啊，自找麻烦。”
说完指了指云朗，“你小子啊，也倔，可得赶紧改了啊。”
云朗闻言也笑了，正想答应，突然又灵机一动，“夫子都改不了了事情，学生哪里改得了呀，学生还能比先生学问更高不成。”
曾知微哈哈大笑，抬手作势要敲打云朗。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开先生的玩笑了。不过，好像也不错，不然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板，跟个老头一样，不好。
可一会曾知微就生气了，瞪着云朗道，“你怎么不躲？”
云朗不假思索地说道，“为什么要躲，一来，先生打学生，学生不可以躲。二来，我知道先生您不会忍心的。”
曾知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好嘛，还是一个书呆子。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云朗向曾知微告辞之后也转身前去休息了。
看着云朗的背影，曾知微心中略有所想。
若是没有先前与那不修边幅的老先生下的一局棋，没有听到他的那一席话。自己真的会因为学生深陷危难而出手吗？
良久，曾知微摇了摇头，会的吧，毕竟学生这么好，自己肯定舍不得。
想到这里，曾知微心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貌似，自己这个先生也不错，至少在学生们的眼中，自己这个先生，一定是很不错的。哈哈，好学生与好先生，真是妙极了。
